幽北群山,一座僻靜的崖谷之間,葉缺與葉雲海,相隔十米而立。
「選什麼路走,那是我的權利,入魔也好,修道也罷,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是誰?你憑什麼教訓我?」葉雲海看著葉缺,表情說不出的鄙視,似乎是看著什麼髒東西一樣,「一口一個老葉家,你認祖歸宗了嗎?族譜上有你的名字嗎?」
葉缺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我看過,根本就沒有葉缺這兩個字,只有我葉雲海的名字,所以我是將軍府的公子,而你只是一個來自鄉下的窮小子,就算你僥倖成了修行者,那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孽種就是孽種,生來便是註定的。」
葉雲海一字一句的對著葉缺說道,沒有咒罵,但是每一個字都透著羞辱。
重回少年後,在洛陽城中,第一次見到葉雲海,他便無情的羞辱了葉缺,後來每一次見到他,都似乎恨極了葉缺。
好像葉缺的存在便是對他最大的威脅一般。
可事實上,自始至終,葉缺都沒有與他爭奪的心思。
葉缺的念想只是圓自己母親一個夢,讓她老人家泉下有知。就算是真的認祖歸宗,他的心也從來都不在將軍府中,哪裡會阻礙葉雲海的道路,哪裡會與他爭奪什麼東西。將軍府有的,葉正儒能夠留給他的,認真算起來,葉缺還真看不上,他致力於天道,俗世只是過眼雲煙罷了。
然而,他心中瞭然一切,對方心中卻積怨已深,那是一種下意識的痛恨,下意識的抗拒,自小到大,葉雲海就擁有將軍府所有的寵愛,葉正儒與瀟華婷所有的寵愛,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將這些與他人分享,一點一滴都不行。
「我其實沒想過與你爭什麼東西。」葉缺看著葉雲海平靜的說道。
「想爭你也爭不來,痴心妄想!」葉雲海瞪著雙眼說道。
「你對我的敵意就這麼大嗎?我並沒有傷害過你。」葉缺有些無奈。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你只要活著,我心裡就不舒服。」葉雲海對自己的想法毫無隱藏。
「我活我的,你活你的,有什麼聯繫嗎?而且你將二十萬葉家軍賣給魔族,你會得到什麼?你失去的將是整個將軍府,整個葉家都會因此而亡。」葉缺語氣依然平靜,似乎自己只是一個旁觀者一般。
「他們都是我家養的,生或者死,都應該由我來決定,至於我會得到什麼,你在風雷閣中不是已經看到了?你是修行者,我現在也是修行者,只不過我修的是魔,你們都以為魔是邪惡的,那只是你們不懂,不懂主的偉大。天地需要改變,改變就會流血,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新的天地只會比現在更好,而我們,便是創世先驅。」葉雲海伸手指著葉缺。
「今天你看到了真相,那就只能死了。」葉雲海看了看葉缺,又瞟了一眼紅豆,嘴角一笑,「能跟你的姘頭一起死,你應該感謝我。」
葉雲海將紅豆看做是葉缺的姘頭。
「不過,你的眼光還算可以,長的不錯,看看這大長腿,這大眼睛,這一頭長髮,可惜了,只能跟著你命喪黃泉。」
葉雲海儀仗自己半步無相的魔修境界,將葉缺等人已經看做是案板上的魚肉,必死無疑。
風雷閣的年輕弟子也跑不了,剛剛擁有力量,又是如此強大的魔修,他的精氣神差不多已經是巔峰狀態,誰都不放在他的眼中。
所以,現在的葉雲海很淡定,那是一種自認為勝券在握的淡定,淡定到旁人看都有些囂張,狂妄。我人還在這裡站著呢,你就以為我已經死了嗎?
葉缺有些猶豫,沒有說話,似乎在考慮一些事情,而一直站在他身後的紅豆卻說話了。
拍了拍葉缺的肩膀,「他剛才說的姘頭是什麼意思?在罵我嗎?」
「為什麼說我是你的姘頭?」
「還有他剛才是在評論我的身體嗎?在你們人類中,這種評論是誇獎還是羞辱?」
葉缺聽到紅豆的問題,表情有些尷尬,甚至不知道怎麼回答,張張口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紅豆用疑惑的眼神瞪了葉缺一眼。
然後伸手一指葉雲海,「你剛才是在罵我嗎?」
被紅豆指著,葉雲海還真是有些意外,都死到臨頭了,這姑娘竟然還有心思關注這些,沒看到風雷閣的女弟子都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了嗎。
葉雲海沒有回答紅豆的問話,而是給了她一個眼神,那眼神的意思似乎是在說,「你是傻瓜嗎?」
「問你話呢!你剛才是在罵我嗎?」紅豆又問了一遍。
葉雲海依然沒有看紅豆,在他的眼中,紅豆只不過是一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只不過是葉缺的女人,葉缺他都看不上,葉缺的女人就更不用說了。
而且還有另外一層意思,「男人說話,女人插什麼嘴!」
可當紅豆問出第三遍的時候,葉雲海終於是有些厭煩,皺了皺眉頭,不耐煩的說道,「沒罵你,行了吧,罵他呢,一邊待著去,有你什麼事情。」
「爺們兒說話,女的滾開!」
一句話說出口,葉缺跟紅豆的臉色都變得鐵青。
紅豆冷著臉看向葉缺,然後手指著葉雲海,「這人你是打不過,還是不想打?」
不等葉缺說完,紅豆繼續說道,「如果你是打不過,就退開。」
「如果你是不想打,就提前說話。」
「我來!」
「我是不怎麼能聽得懂你們人類的對話,很多話聽著都似是而非,但我並不傻。」
最後停頓來一下,紅豆小聲說道,「而且我能聽出來,他並不是真的在羞辱我,羞辱的是你,你不反抗,但並不代表你不在乎。」
葉缺抬起頭想辯解,但是被紅豆伸手打斷,「別解釋。」
「我不想聽。」
指了指不遠處,紅豆說道,「站那兒別動,好好看著。」
「你想幹什麼?」葉缺疑惑的問道。
「想知道?那給爺笑一個。」紅豆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竟然還有心情學故事裡的俠女調戲葉缺。
「笑一個我就告訴你。」
葉缺做一個你瘋了的表情,然後被紅豆狠狠瞥了一眼,說了句,「沒勁兒。」
隨後,紅豆真的就將葉缺拽到了幾十米遠的一塊巨石之後,並且朝著管樹橫揮了揮手,示意他背著雷天佑躲遠點。
葉雲海現在真是有些被搞蒙了,難道這個白衣小姑娘要跟自己對決嗎?仔細查看,全身上下,一絲真元的波動都沒有,可是看這架勢,又不像是個瘋子,難道還是高手不成?葉雲海反而來了些興趣,反正所有潛逃的風雷閣年輕弟子全都在這個崖谷之中。
背著手給身後的人打了一個手勢,心領神會,立即就有人開始向更遠處移動,很快便封鎖了崖谷的出口。
對於葉雲海的安排,葉缺有些皺眉,但是沒有說話,他現在很好奇紅豆準備做什麼。
安排好一切之後,紅豆轉過身慢慢走向葉雲海,一直走到距離他十幾米的位置,然後站定,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大黑傘,這把大黑傘經過龍脈皇陵的異變,整個傘的傘骨變得有些狹長,傘頁整整齊齊的包裹著傘身,原本只有一個手臂長度的大黑傘,現在似乎比一般的長槍都要長。
說是傘,遠遠看去,到不如說是棍棒。
一根黑色的棍棒。
站定身子,握緊大黑傘的傘柄,紅豆看著葉雲海,伸手卻指著葉缺,「你說我可以,但不能說他。」
「說他我會很生氣。」
「非常生氣。」
葉雲海不置可否,聳聳肩,意思是你能拿我怎樣。
「本來還想讓他多背我幾天,真是煩人。」紅豆懊惱的嘟囔了一句。
輕輕一跺腳,揮手一甩,大黑傘直接被甩到空中,甩出大黑傘的同時,紅豆扭頭看了葉缺一眼說道,「背了我這麼多天,先還你一點利息。」
「你不願意打他,或許是心裡有難處,但是我不在乎。」
「而且我不願意看到別人羞辱你,心裡難受。」
原本披散在肩頭的長髮,自從之前被葉缺攏起來,扎了一個怪異的馬尾辮之後,紅豆就沒有再換過髮型,此時長長的馬尾在半空中輕輕的甩動。而她全身的氣勢更是在一眨眼的功夫開始飆升。
原本看著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
可下一秒竟然就越過先天後天,進入了通靈,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一口氣,便越過通靈入了星耀,右腳一踏地面,飛身而起。
從天而降的大黑傘一把被她握在手中,手跟大黑傘接觸的瞬間,星光散盡,無相天成。
雙手握緊大黑傘,一串烈焰環繞傘身,背後的半空之中真元炸響,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靈力圖騰。
靈力翻滾騰挪,一個翻身就演化為一條通體黝黑的神龍。
龍首朝著葉雲海,龍尾巴盤旋在紅豆腳下。
以黑傘為棍棒。
一棒砸下。
這一棒看著是砸在了半空之中。
然而,原本站立在崖谷間的葉雲海,包括他身後的十幾名魔修,全都變了臉色,竭盡全力的爆退遠遁。
以肉眼而見的程度,地面裂開了一條數米寬的溝壑,飛塵飄飛,驚雷作響。而紅豆身後靈力匯聚而成的黑龍,更是一聲龍吟,直接呼嘯而過,猛的沖向葉雲海。
「這次是煙火還是爆竹?」
有葉缺珠玉在前,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這黑龍的真假,可懷疑歸懷疑,誰敢親身嘗試?
別人嘗試,自己也不能嘗試。
萬一是真的呢!
轉眼之後,反應最慢的一名星耀初境的魔修就被黑龍一口吞了半片身軀,眼看這就要斃命當場。
「跑!」
葉雲海下意識的就喊出了一個字,並且以身作則,頭也不回的飛出了僻靜崖谷,一邊逃,一邊咬牙切齒的自言自語,「混蛋,混蛋,你個吃軟飯的,竟然敢陰我!竟然抱女人的大腿,還是一個無相境女修的大腿,該死的,扮豬吃老虎!修真界的高手竟然也搞這一套,你們不是名門正派嗎,還讓不讓人活了!」
風風火火的來。
狼狽至極的逃竄遁走。
原本的圍困之局,紅豆僅用了一棒,便解決了的問題,一棒砸飛了所有魔修,一棒嚇跑了葉雲海。
黑龍去而復返,自紅豆背後飛出,又消失在她的背後。
再看現場的所有人,幾乎全部都被嚇傻了,前一眼看著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柔柔弱弱,走路都需要人背著,這後一眼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無相境的高手,而且是那種高手中的高手,不僅境界高,法寶也高,棒法更高。
一棒隔空裂地!
對真元的掌控,對力道的把握,對氣勁的發揮,淋漓盡致!
葉缺其實也有些傻眼,自己知道紅豆的修為其實是很厲害的,在龍脈皇陵中時,便已經是星耀巔峰,一人可戰十幾隻陰魂而不敗,綜合實力絕對不比江流雲差,只不過在地底洞穴中時,紅豆志不在神器河卒,她的目標是不朽黑龍的龍骨,為此她的全身修為都被壓制,幾乎成了普通人。
原本在葉缺的計算跟觀察中,紅豆全部恢復過來,少說也要半月二十天,所以這一路上,理所當然的背著她,一絲怨言都沒有。
更遠一點的管樹橫,被驚的下巴都快耷拉到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這位姐姐竟然如此厲害!她才多大啊!已經是無相之境,比大師兄的境界都要出一層。」
「沒天理啊!」
比管樹橫站的還要遠的那十幾個風雷閣女弟子,這時候就更傻眼了,「原來自己的隊伍中竟然有這麼高的高手!那自己還怕什麼呢?竟然還躲的這麼遠!真是丟死人了!等大師兄醒過來,肯定又要挨罵了。」
「這位姐姐真是太酷了!」有位女弟子的眼眸中甚至都閃起了小星星。
「看模樣,喊妹妹都沒錯的,肯定是豪門大宗的天才弟子,如此年輕便入了無相!」又有女弟子輕聲說道。
「聽說蜀山這一代的大師兄叫江流雲,十九歲的年紀,就是星耀巔峰的境界,號稱年輕一代的第一人,這麼看來還不如這位小姐姐呢!」女弟子有些痴痴的說道,「如果是位男修該多好,我肯定會嫁給他。」
「少犯花痴,人家會看上你?」
「難道會看上你?」
強敵剛走,這群年輕的女弟子便開始嘰嘰喳喳的吵個沒完,爭吵的對象無一例外,全部都是紅豆。
僅僅一棒。
紅豆就虜獲了所有少女的『芳心』。
這也就是她,如果換做是葉缺,指不定會發生什麼呢!別的不好說,圍過來一陣讚美唏噓是跑不掉的,搞不好還會動手動腳。
被紅豆這一棒驚嚇到的葉缺,深呼了兩口氣,這才壓下心頭的鬱悶,慢悠悠的走到紅豆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死命的揉了揉。
揉完她的頭髮,又掐住紅豆的臉頰,使勁往兩邊拽了拽,差點給拽紅。
做完這一切,葉缺似乎才好受點。
「你竟然敢騙我!」表情有些微怒,葉缺死死的盯著紅豆說道。
紅豆開口想要辯解,跟方才被打斷如出一轍,葉缺也打斷了她,「我不想聽你解釋,你就告訴我,修為恢復了為什麼還要我背著你?」
說完這句話,又加了一句,「我說為什麼這幾天,越背你越重,越背你越重,感情兒您是沒事了,消遣我呢?」
「我沒有!」紅豆一瞪眼。
「再瞪眼!」葉缺比紅豆瞪的更大,「那你剛才是怎麼回事兒?沒恢復?難道是我瞎了?那可是無相境,比你在龍脈皇陵時都提升了一個等階,這都不算恢復嗎?」
「我剛剛恢復的。」紅豆氣勢弱了下來。
「剛剛?」
「騙鬼呢!」葉缺沒好氣的說道,「我跟你說,你這本身就不對,你應該……」
看著葉缺激動的表情,聽著葉缺沒完沒了的訓斥,紅豆先是低著頭一副認錯的模樣,可越聽葉缺講的越離譜,好像自己欠他似的,不就是讓你多背了一段時間嗎?誰稀罕啊!讓你背是看得起你,我怎麼不讓別人背呢?
「竟然說我越來越重!你才重呢!」紅豆在心裡想著,「你全家都重!」
「嗡嗡嗡……」
葉缺就跟個沒頭蒼蠅一樣,吧啦吧啦的說個沒完,像是訓斥自己家的孩子。
「夠了!」
「說完了沒有!」
「不就是讓你多背了幾天嗎!不願意是吧?」紅豆猛的抬起頭,怒目而視,甚至威脅的舉起了拳頭,作勢要捶葉缺。
「幾天?」葉缺又是一驚,「幾天前你就好了?」
「不是幾天,是今天!」紅豆直接改了剛才的話。
「明明說的是幾天!」葉缺咬死不撒口。
「砰!」
一拳砸在葉缺腦門上,紅豆晃晃拳頭,惡狠狠的瞪著葉缺。
「又打我的頭!」葉缺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砰!」
又是一拳,同樣是打在腦門上,似乎比剛才更狠了一點。
「蹬鼻子上臉了是吧!我可是會還手的!」葉缺舉起拳頭。
「砰!」
話都沒說完,又挨了一拳……
(晚上喝了些酒,腦子暈暈乎乎的,幸不辱命,總算是寫完了,估計會有錯字,大家先湊合著看,明兒我再檢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