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任老大人第一個來到桌邊,低頭仔細看桌上的大銃,贊問道:「好一桿大銃!這就是斑鳩銃嗎?」
周運回道:「正是。」
「老夫可否一試?」都任抬頭笑問尤振武和周運。
「大人請。」周運雙手端起斑鳩銃,交給都任,就在端起的那一剎,感覺他雙手猛的一沉,由此可知,斑鳩銃有相當的份量。
都任挽了挽袖子,雙手接過,但臂膀一沉,差點就將手中的斑鳩銃摔在地上,幸虧站在他身邊的尤振武早有準備,眼明手快的一把從:「老了,拿不住了。」端在手中,從銃管到槍托都仔細看,贊道:「若不是親眼相見,真不敢相信啊。當年文定先生在給陛下的奏疏中,數次提及斑鳩銃,說斑鳩銃和紅夷大炮相互配合,由遠及近,乃為防守的利器,只是因為斑鳩銃的銃管厚重,打造不易,京師兵仗局和工部都不能造,只有粵省匠人能造,但所耗頗多,以至於不能大規模的推廣,想不到今日,竟然被我榆林火器坊造出了。。」
----崇禎二年十一月己巳之變,徐光啟向崇禎帝疏言建議,「凡守城除城威大炮外,必再造中等神威炮及一號二號大鳥銃,方能及遠命中」
徐光啟,字子先,號玄扈,諡文定。
王家祿亦是點頭贊:「是啊,文定先生在天之靈,一定會非常欣慰吧。」
李承芳捻須笑。
都任將斑鳩銃交給尤振武,問道:「如此大銃,打造一定不易吧?」
尤振武雙手接住,目光看周運:「周經歷,具體如何,你向方伯大人匯報吧?」
「是。」
周運躬身聽令,然後不急不緩的說道:「斑鳩銃,全重二十七斤,除木托之外,銃聲重十七斤,身長四尺二寸,連木托共長五尺五寸,銃口外圍徑過一寸三分,口徑過六分,共耗費精鐵三十六斤,十個匠人,輪班打造,前後五次失敗,歷時兩月而成。」
都任聽的點頭:「果然是不易。」
這中間,尤振武將斑鳩銃端在手中,仔細觀摩。
----二十七的份量,拿在手中,甚重,銃管四尺二寸,銃口能放進一根手指,管壁厚度一寸三分,從龍頭到扳機,看起來都十分的精緻,儼然精雕細琢。又仔細看銃管,見銃管底部刻著一個「劉」字,銃管內壁光滑,心知打磨非常到位,老劉頭他們絕對是費了大功夫了。
如此的重量,如此的管壁厚度,所有指標都是普通自生火銃的兩倍,也怪不得打造不易了。
「不錯!」
摩挲著槍身,仔細看每一個細節,見規制和形式,都如自己圖紙,尤振武難掩興奮的微微點頭。
雖然就明清歷史來說,斑鳩銃的出現好像並沒有改變什麼,關於斑鳩銃戰績的記載幾乎沒有,遠沒有紅夷大炮那般的令人矚目,但作為一個穿越者,尤振武卻清楚的知道,在同一時期的歐洲戰場上,重型火銃槍也就是斑鳩銃發揮了相當的威力,令很多人膽寒,其既能作為狙擊槍,遠距離的擊殺敵人,也能作為破甲的小炮使用,是戰場上不可多得的利器。
至於明清歷史為什麼沒有斑鳩銃戰績的記載?一來可能是數量問題,二來應該是使用問題。
當然了,斑鳩銃的記載也並非完全沒有,松錦戰役後,朝廷計劃調遣鄭芝龍援遼,鄭芝龍百般推脫,一直不動身,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向朝廷索要兩百杆的斑鳩銃,因為斑鳩銃的粗重銃管,其時只有廣東的工匠能造,且每一桿斑鳩銃都所費巨大,朝廷負擔不起,最後調遣鄭芝龍前往遼東增援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從鄭芝龍索要斑鳩銃來看,他對斑鳩銃的威力,應該是非常肯定和喜歡的。
都任看周運:「周經歷,可已經
試銃?射程多少,威力幾何?」
周運拱手回道:「回大人,此銃剛剛造出,具體射程和威力,卑職還不敢說,剛才試銃一發,一百步的距離,射穿了三寸的木板。」
「哦,」都任驚喜。能射穿三存木板,豈不是重甲也能破?
王家祿則問道:「裝藥多少?」
周器回答:「照尤總鎮所制定,斑鳩銃固定用火藥一兩三錢,鉛子一兩五錢。但因為是試銃,為了檢驗質量,用藥增加了一倍,為二兩六錢,鉛彈不變。擊發時,聲大如雷。」
----何汝賓著的《兵錄》記載,斑鳩銃身長4尺,帶有支架,鉛彈從一兩二錢到一兩六錢,火藥重量為彈重的2/3,今日斑鳩銃正是如此。
王家祿點頭,見周運回答不急不緩,面對他和都任老大人,也始終平靜如水,不卑不亢,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說此人倒是一個幹才,又想周運是尤少總鎮看重的人,也就不奇怪了。
這時,腳步聲響,火器營營官翟去病帶著申慶功急火火的來了,翟去病先在門外大聲稟報,隨後兩人進入,向兩位大人和尤振武行禮,見到尤振武手中的斑鳩銃之後,翟去病滿臉驚喜,不待尤振武說,他就搶上來,從尤振武手中接過斑鳩銃,摸了又摸,瞄了又瞄,口中贊道:「好大銃,好大銃!竟然這般精緻,比我想像的漂亮多了,呵呵,就是不知道威力有沒有我想的那麼大?」ap.
見翟去病猴急的樣子,都任老大人喝和王家祿都笑了,經過這麼長時間,他們對翟去病已經有很多了解,雖然兩個表兄弟的性子完全不同,尤振武少年老成,十分穩重,翟去病還是純真少年,有些不羈,但同樣的是,兩人身上都有將門世家的傳承,秉性忠義,翟去病向表哥學習,帶兵自有一套,甚至在都任看來,翟去病在尤振武的帶領下,說不定會名如歷史,像漢代的霍去病一樣,立下震爍古今的軍武功勞。
此時見翟去病歡喜火器的樣子,都任滿臉歡喜的笑道:「翟把總,你想像的斑鳩銃是多大威力呢?」
翟去病抱著斑鳩銃,向他躬身:「回方伯大人,一百步破三層重甲,晚輩以為能做到這一點,方能稱的上大銃的名字。」
都任又笑了:「這要求可不低啊,尤總鎮,能做到嗎?」
「試一試便知。」尤振武向兩個大人清命,得到允許後,對周運道:「試銃吧。去取叉棍和彈藥。」
「是。」周運取來一個帶鐵叉的棍子和幾發提前製作的紙包彈。
尤振武卻不給翟去病,而是看向申慶功:「申慶功,你站那麼遠幹什麼?走進了看,看此大銃,和你想像中的是否一樣?」
申慶功只是一個小小的旗長,在幾位大人的面前,根本沒有他說話的資格,因此一直靜靜的站在門邊,此時見尤振武命令,才抱拳答應:「遵令。」
他上前一步,翟去病依依不捨的將手中斑鳩銃交給他,說道:「拿穩了。這可是重的很。」
「謝把總。」申慶功雙手接過,他雙臂也微微沉了下來,但比起眾人卻是好多了。
接著,他雙手端起,摸銃身,試瞄,又試扳機,眼中透出欣喜。
周運將鐵叉的棍子和紙包彈交給申慶功,說道:「申旗長,此銃甚重,當用叉棍瞄準。」
---斑鳩銃屬於重型火銃,全銃重達二十五斤,如果只靠雙手端瞄,臂力再好的人也是承受不住,因此非是使用叉棍,將斑鳩銃架到叉棍上,瞄準射擊。
申慶功接到手上,仔細掃了兩眼,見叉棍高四尺多,上方叉子可以架住銃管,正好適合一般男子支槍瞄準。
紙包彈是標準的斑鳩銃用量,火藥一兩三錢,鉛子一兩五錢。
申慶功左手拿了叉棍和
紙包彈,將斑鳩銃扛在右肩膀,遂到後院試銃。
一塊厚達三寸,長寬各有六尺的大木板子被立在院中一百步。
申慶功豎起斑鳩銃,開始裝彈。
翟去病一臉羨慕的看他。
「這銃後座力極大,木托一定要頂緊肩膀,不然有可能受傷!」
在申慶功試銃之前,尤振武小聲叮囑。
申慶功點頭表示記住了。
眾人注視中,只見他端起斑鳩銃,將銃管架在叉棍上,微側頭,單閉眼,照門準星,三點一線瞄準了木板,調整呼吸,待一切都靜止後,他右手扣動了扳機,只看見引藥鍋中火光閃現,隨即一聲巨響,槍身向後重重的一退,銃口噴出一股濃重的白煙,白煙中一道長長的紅色火焰閃亮耀眼,火光中,申慶功的人也猛晃了一下
「砰!」
巨大的銃響震動周邊,冒起的白煙,將申慶功整個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感覺前院裡正在忙碌的工匠們都受到了驚嚇,短時間之內,都是靜寂,直到過了一會,方才又恢復了剛才嘈雜的忙碌。
都任和王家祿雖然早有準備,但對斑鳩銃巨大的聲響也不禁有些驚嚇,王家祿說道:「果然是聲大如炮啊!」
都任振奮:「有如此聲量,威力必不凡。走,去看擊破木板沒有?」
尤振武早已經帶著翟去病和李承芳奔過前去查看,只見三寸厚的木板被擊穿,呈現出一個不規則的大圓洞,足足一拳大小,低頭尋找,才在後方十幾步的地上找到了鉛彈,撿起來,發現鉛彈扭曲變形,如壓扁的土豆--如果木板是一個人,其胸膛肯定已經被這扭曲變成的鉛彈撕出了一大血洞,即便身披重甲的敵人,怕也難以抵禦這樣恐怖的威力,或許只有身披三層重甲的精銳,能勉強保證不被擊穿,不過鉛彈巨大的撞擊力,也足以折斷他們的胸骨。
「好大銃!」翟去病哈哈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著彈點位在右上方,幾乎就脫靶。
要知道,這可是六尺見方的大木板。
不是申慶功的射術不好,實在是斑鳩銃裝填更多火藥,威力太大,後坐力太強,不好掌握。
都任和王家祿也都走過來查看,見斑鳩銃威力如斯,擊破了三寸木板,兩人都是振奮。
「聲若炮,威力也若炮!」王家祿笑看翟去病,說道:「翟把總,正如你所想,此銃一百步可破重甲啊!」
翟去病忙行禮笑道:「也就是合格,不瞞兩位老大人,在我心裡,能兩百步擊破重甲才好呢。」
都任和王家祿都是笑。
翟去病忽然深輯,說道:「如此大銃,還要請兩位老大人再多支持一些,多造幾杆,晚輩的火器營才好發威。」
王家祿看都任笑道:「小子在替火器廠要錢糧呢,方伯大人,您不給都不行啊。」
都任也捻須笑,但眼神中卻透出一些無奈。
接著,將木板移到了兩百步,申慶功又進行了試射,第一發脫靶,令翟去病惋惜,第二發才準確擊中,將木板射的轟然倒地,尤振武上前查看,發現鉛彈深深嵌入木板,雖然沒有被擊穿,但卻也足以證明,斑鳩銃在兩百步亦是有相當威力的,足可殺死那些輕甲或者是無甲的敵人。
那麼最遠的有效距離是多少呢?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