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清風酒樓也是長孫家族的產業,自從長孫無忌被武則天扳倒後,長孫家族便走向低調,朝廷內幾乎沒有長孫家族的身影,長孫家族轉入商業,在長安收購了無數了商鋪,青豐布店就是那時候的產物。
在長安,只要看到青豐開頭的店鋪或者清風酒樓、客棧之類,那就是長孫家族的產業。
其實不光是長孫家族,整個關隴貴族,在被武則天殘酷打壓後,基本上都投身於商業。
轉機出現在十五年前的奪門之變,以元家為首的關隴貴族支持太上皇復位,而以裴家、韋家、崔家為首的名門世家則支持天子李隆基。
正是兩派勢力的膠著,才使得太上皇和天子達成妥協,太上皇以攝政王方式獲得執政權。
有太上皇的絕對權威壓制,在前十年,天子李隆基的政令難出皇宮,基本上就是在皇宮內蹉跎度過。
直到太上皇駕崩,第二代攝政王掌權,攝政王的權威降低,李隆基的處境才稍稍改善一點。
關隴貴族的重新崛起也是在太上皇掌權之後,元家勢力最大,其次是獨孤家族和長孫家族,都獲得了大將軍的頭銜。
在關隴貴族中竇家是個例外,竇家支持天子,一直被打壓,直到今年元氏倒下,竇紋才被封為右衛大將軍。
長孫家族得益於和攝政王李成器的聯姻,李成器的原配是元氏之女,去世得早,李成器後來又娶長孫家族之女為妻,封為王妃。
目前的長孫家主叫做長孫南浩,被封為金吾衛大將軍,金吾衛大將軍和其他大將軍一樣,也是虛銜,被稱為高位養老官。
而一萬金吾衛軍隊的實權掌握在左右將軍手上,負責維護長安治安,兩個金吾衛將軍都是太上皇任命,效忠於攝政王。
長孫南浩雖然沒有實權,但他的兒子長孫宏武卻出任九門將軍,手中掌握三千軍隊,他的長子長孫宏仁出任軍器監少卿,職務頗高。
此時,在清風酒樓的二樓,攝政王世子李璡秘密會見了長孫宏仁。
長孫宏仁年約三十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去年被李成器任命為軍器監少卿,當時還引起過朝廷爭議,長孫宏仁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深厚資歷,而且還這麼年輕,僅僅因為他是攝政王妃的侄子,就獲得如此高位,著實讓政事堂的相國們不滿。
不過長孫宏仁雖然資歷不足,但他確實精明能幹,頭腦清醒,他給李璡斟了一杯酒,笑眯眯道:「事情還沒有那麼嚴重,現在朝廷內各種傳言,基本上都沒有什麼根據,換世子不是換個丫鬟那麼容易的事情,你的後背不光是長孫世家,還有那麼多關隴貴族支持你,攝政王會考慮的,除非他想放棄這些支持,那麼也無所謂,大家都轉而支持天子,至少一大半的軍隊都要譁變了。」
李璡嘆口氣,「父親這幾個月身體每況愈下,甚至在皇宮裡摔跤跌斷胳膊,這在從前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更讓我們擔心的是,他會突然昏迷,一個時辰或者兩個時辰,最嚴重時一天都醒不來,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他會猝然離去,偏偏這個時候,父親卻要換世子,這不是引起內亂嗎?」
長孫宏仁沉吟一下道:「你覺得攝政王會猝然離去,已經嚴重到這一步了?」
李璡點點頭,「這不是我個人的感受,是太醫說的,也是我們都親眼看到的,父親不能飲酒,不能失眠,不能激動,他控制不住飲食,身體也控制不住了。」
長孫宏仁沉思片刻道:「你也不太緊張,我父親會勸說攝政王,不要在關鍵時刻製造內部紛爭,勸他謹慎行事,相信會有效果。」
「我也希望父親冷靜下來,這件事就要拜託舅父他老人家幫忙了。」
長孫宏仁笑了笑又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看你有沒有興趣,前些天李瑁招募了一批武士,我父親安排一名女武士去應募,結果招募上了,將出任李瑁的女武士首領。」
李璡長長嘆了口氣,「我現在哪裡還有心思關心李瑁的事情!」
長孫宏仁注視李璡片刻,便淡淡道:「好吧!我這就回去稟報父親。」
..........
長孫宏仁匆匆趕回府宅,見到了父親長孫南浩。
長孫南浩年約五十歲,當年奪門之變時,他才三十五歲,只是一名侍衛郎將,但他父親長孫平孝和元彪一起直接參與到兵變之中,只是沒有元彪那麼突出的功績,事後長孫平孝也被封為左驍衛大將軍。
父親四年前病逝,長孫南浩接手了家主之位,也順利被任命為金吾衛大將軍。
不過今年長孫家族比較低調,原因就是元家出事,雖然長孫家族沒有元家那麼囂張,更沒有掌控揚州財稅十年,但長孫南浩還是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元家囂張十幾年了,以前都沒有事情,為什麼偏偏今年出事了?
還有薛王李業,在洛陽橫行十幾年,從未出過危機,同樣也是今年倒下了。
難道這只是巧合嗎?
顯然不是,長孫南浩看得很透徹,這是皇權和攝政王權力此消彼長的必然結果。
延續了十五年的攝政王時代恐怕要結束了。
「父親!」房門外傳來長子長孫宏仁的聲音。
「進來!」
長孫宏仁快步走進了房間,跪下行禮,「給父親請安!」
「起來吧!」
長孫孫宏仁站起身,垂手而立。
長孫南浩問道:「見到李璡了?」
長孫宏仁點點頭,「孩兒剛和他分手。」
「他怎麼說?」
「他很憂慮,攝政王要換世子,讓他焦躁不安,他希望我們能幫助他。」
長孫南浩眉頭一皺,「攝政王要換世子倒底是傳聞,還是真的?」
「看起來好像是傳聞,但孩兒認為是真的。」
「為什麼?」
「主要是李珣已經正式代表攝政王列席政事堂議事,這是攝政王世子的最重要權力之一,除非李成器是想設兩個攝政王世子,否則他不會這樣干!」
長孫南浩點點頭,如果真把列席政事堂議事的資格給了李珣,那麼換世子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一般人都會這樣認為。
但長孫南浩看得更深更透。
長孫南浩沉思片刻問道:「你覺得李璡如何?」
長孫宏仁搖搖頭,「很平庸,而且沒腦子。」
「評價這麼低?」
長孫南浩笑問道:「為什麼?」
「他不知輕重,竟然把最絕密的消息輕易泄露了我。」
長孫南浩坐直身體,滿懷興趣地問道:「什麼絕密消息?」
「攝政王的真實病情,朝廷上下只知道攝政王身體不太好,但不好到什麼程度沒有人知道,就連相國們在也在打聽,但沒有任何消息,為掩蓋真實病情,攝政王甚至不見外人了,但李璡居然就這麼隨口告訴我了,當時孩兒真的很震驚。」
「攝政王的情況如何?」
「病情很重,很容易陷入昏迷,稍微情緒激動,甚至喝酒或者休息不好都會病情加重,太醫和攝政王的家人都擔心他會猝死。」
「有這麼嚴重!」
長孫南浩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沒想到李成器的病情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居然到了猝死的程度。
「你繼續說!」
「孩兒告訴他,我們手下一名女武士混入李瑁的府中,還成為首領之一,他居然沒有興趣,他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的機會,他可以重新在父親面前建立能力,所以孩兒認為他很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