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那一瞬間暗的徹底。仿佛日月無光,只有山頂那堆火亮。
墓碑前冰冷的地面上坐著兩個氣質不凡的男人。
「怎麼。」
「這麼了解倒插門。」江洋抽著煙,看了方文洲一眼:「以前幹過這一行。」方文洲道:「幹不了。」
「要是我爹知道了以後生了兒子不能跟我方家的姓。」方文洲看向江洋:「他能打斷我的腿。」江洋側身,直勾勾的盯著方文洲看。
「你是想說我姓什麼吧。」江洋道。方文洲一怔:「沒有啊?」
「你姓江。」方文洲道:「華洲人民都知道,唐人集團董事長,藍鯨集團創始人,姓江。」江洋似乎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再次拿起木棍,朝著火堆里捅了捅,開口道:「紙已經燒完了,你還有事?」方文洲道:「沒事,陪陪你。」
「你走吧。」江洋看著方文洲道:「你是市長,雖然是個副的,但是也不要太閒了,不然沒準哪天會讓人給擼了。」方文洲道:「我還是留下來陪陪你,好久不見,我們多敘敘舊。」江洋微微呼出一口氣。
抬頭看了看天,一抹魚肚白不知什麼時候悄然躍上。
「臨東縣水災了是吧。」江洋道。方文洲點頭。江洋道:「賑災的物資我已經準備好了,讓老賀去找徐志高簽字就行。」
「500萬的賑災款我也準備好了。」江洋看著方文洲:「還是讓老賀去,還是找徐志高簽字。」方文洲笑道:「我真的只是打算留下來陪陪你,沒有找你要錢的意思。」
「我知道。」江洋抬起右手,深吸一口氣:「今天是老爺子的忌日,讓我清靜一會兒。」
「好吧。」方文洲起身:「既然你話都這麼說了,我再留下就有些不合適了。」江洋點頭,抬了抬右手,不再看他。
方文洲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開口道:「我真的不是來跟你要錢的。」江洋頭也不回,舉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方文洲彎腰,右手拍了拍江洋的肩膀道:「我還是覺得,唱歌那姑娘比較適合你。」江洋依舊沒有回頭。
方文洲在江洋耳邊輕聲道:「最起碼,什麼時候上桌吃飯,端什麼碗,夾什麼菜,你自己能說了算。」
「如果安老頭子還活著,我想他應該也會這麼說。」
「十年。」
「我知道他是什麼脾氣的人。」說罷,右手在江洋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大步離去。
而江洋直到方文洲離開,都沒有任何動作。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就那麼靜靜的看著火光。
「喂!」
「老賀!」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打起了電話:「趕緊去找老徐簽字,安排貨車拉上物資,跟我一起去臨東賑災!」聲音洪亮,像是一隻大獲全勝的鬥雞。
反觀江洋,他的身影倒是多了一絲落寞。仟仟尛哾默默的把紙錢丟進火光,默默的拿起木棍翻挑。
把那些沒有燒透的紙錢挑起,讓燃燒更加的充分。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天色終於亮了。
祖勝東和二丫站在遠處看著江洋坐在地上的背影,隨後對視一眼。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祖勝東拿起看了看,思考片刻,還是走到江洋身後。
「老闆。」祖勝東把手機遞了過去:「葉小姐的電話。」江洋沒反應。手機依然在響。
祖勝東又說一遍:「老闆,葉文靜的電話。」江洋這才緩神,轉身看了祖勝東一眼,伸手接過手機。
按下接聽。
「湄港跟先鋒集團的貨運業務,還能再快一些嗎?」剛一接通,就傳來葉文靜的聲音。
江洋縷了縷頭髮,微微吸了一口氣:「上次不是說了麼,三個月是最快了。」葉文靜道:「還能再快嗎?」江洋的聲音有些冰冷:「我說三個月是最快了。」
「能聽明白嗎?」江洋拿著手機:「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沉默。這是來自電話兩頭的沉默。
良久,葉文靜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了。」隨後便掛了電話。祖勝東伸手把手機接了回去,看著坐在地上一眼不發的江洋,終於還是開了口。
「你這幾天的狀態很不對勁。」祖勝東道。江洋恍然若失,抬頭看向祖勝東:「有嗎?」祖勝東點頭:「有。」江洋深吸一口氣,再次拿起紙錢丟進了火堆里。
「說不出為什麼。」江洋看著火光道:「突然覺得生命失去了意義。」祖勝東微微沉默,在江洋身邊蹲下,接過他手裡的木棍,輕輕挑動著裡面燃燒一半的紙錢。
「以前。」江洋盤膝坐著,淡淡的道:「當我還是被資本收割的群體,當我還處在社會最底層的時候,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想看看那些藏在資本背後的傢伙究竟長什麼樣子。」
「利用商人的身份行俠仗義。」
「親手撕開他們的面具,揭開那層神秘的面紗。」江洋抬頭,眼神中很不堅定:「後來,當我一步步從底層爬到中層,爬到高層。直到現在,我與那些戴著面具之人站在同一個舞台上。」
「我卻發現。」
「他們就在眼前,似乎也沒那麼神秘了。」江洋突然笑了:「可我卻發現,我似乎並不想與他們為敵。」
「準確的說,我找不到理由。」
「我也沒有任何動力,足以讓我跟他們去拼命。」江洋似乎很痛苦,閉上眼睛:「這究竟是為什麼。」
「不知何時,那些我曾經愛護的人,發現已經沒那麼愛了。而那些曾經讓我厭惡到極點的人,也變的沒那麼可恨了。」祖勝東道:「那就跟著自己的心走,准沒錯。」
「就像你曾經說的。」祖勝東看向江洋:「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沒有絕對的好人,沒有絕對的壞人。沒有什麼一定是正義的,更沒有什麼一定是邪惡的。」
「這些概念,無非就是俗人給它們增加的一種概念罷了。」
「我們周圍的一切都是虛擬的,都是別人強加給我們的罷了。」
「就像是湄港的跨年晚會上,那個叫做芙蘭的女人說出的那些話一樣。」祖勝東看著火光:「活好你自己,自在些。」
「不要把那些莫須有的壓力,強行施加在你自己的身上,那樣只會讓你自己的變的更累。」江洋看向祖勝東,淡淡點了點頭。
剛想說什麼,江洋的手機再次響起。祖勝東低頭看了看,道:「方市長打來的。」江洋擺手:「不接。」話音剛落,山頂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兩個穿著黑色作戰服的青年跑到山頂,對二丫急聲道:「江先生在嗎,我們要見江先生!」江洋和祖勝東對視一眼,心中一驚站起身來,朝著兩個青年走去。
「我是江洋。」江洋走到青年身旁道。青年氣喘吁吁,立刻焦急的道:「江先生,不好了。陳嵐陳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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