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奶奶為啥哭得這麼傷心呀?」狗蛋抬起頭來,小聲問小環。
小環看了狗蛋一眼,同樣低聲道:「你姑姑去世了,你奶奶心裡難過。」
「姑姑為啥去世了?」狗蛋又問,小孩子臉上都是童真。
他不清楚這段時日家裡到底發生了啥,只曉得爹娘都不在家,奶奶在家帶著他和弟弟,整天都一副擔憂的樣子。
昨夜大舅爹來家裡,不曉得跟奶奶那裡說了啥,奶奶就開始哭了。
夜裡在馬車裡,他半醒半睡都能聽到奶奶在哭,大舅爹在安慰,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到了醫館,奶奶也是哭。
「原來是姑姑去世了哦,我還以為奶奶哭得這麼傷心是看到我爹受傷了呢!」狗蛋似懂非懂的道。
這孩子氣的話語,傳到病房裡大人們的耳中,除了沉浸在悲傷中的駱大娥沒在意,其他人的表情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小環更是遞給狗蛋一個眼神,小聲叮囑他:「小孩子家的少說話,去院子裡玩去!」
狗蛋卻扯著小環的衣裳不出去,「我一個人不好玩,娘陪我!」
小環擔心狗蛋再說出些其他話來,看向周旺,見周旺微微點頭,小環便趕緊帶著狗蛋兄弟兩個去了外面院子裡玩耍。
屋子裡,駱鐵匠出了聲,「大娥,你也哭得差不多了,周霞如今就這樣了,這也是她自個的造化,沒法子,你節哀順變,保重身子。」
駱大娥邊哭邊搖頭,「我的命咋這麼苦?幼年喪父喪母,中年喪父,老年喪女。」
「霞兒才二十五歲啊,就這麼走了,可憐我這白髮人送黑髮人,我也不想活了,我的霞兒啊,你死的好慘,崔虎那個天殺的……」
駱大娥又是一陣哭罵。
這些翻來覆去的話語,駱鐵匠從昨夜聽到今天,周旺也聽了滿滿一早上了。
此刻,爺倆個都皺著眉頭。
駱鐵匠接著道:「我還是那句話,一切都是她自個的造化,咱再悲傷再氣憤都沒用,你還是想開些吧!」
「你看看周旺,看看狗蛋兄弟倆,他們都是你的兒孫,你該好好活著,幫襯著他們長大才是!」
駱大娥抬起頭來,看著面前周旺這渾身打滿的繃帶,心中又是一陣絞痛。
女兒死了,兒子也差一點死了。
而想要禍害兒子的兇手竟然就是女兒,駱大娥此時心中百味俱存,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都怪我,是我害死了霞兒!」駱大娥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眾人眼皮子都跳了下,有些意外的看向駱大娥。
莫非駱大娥幡然悔悟,終於明白是她對女兒的教導出了問題,所以坑了周霞一生?
「周旺被人打,住進了醫館之後,我每天每夜都惦記著,燒飯的時候就在灶神爺那邊祈禱,睡覺的時候就在嘴裡念叨,還跑去周旺他爹的墳頭跟前念叨,讓他一定要保佑周旺好起來,而且,我每天都在詛咒那個把周旺打成這樣的惡人不得好死,被砍腦袋,狗都不吃……」
「我真的沒想到,我竟然把我的霞兒給詛咒死了啊……」
聽完這番話,先前還有些意外的眾人頓時都翻了白眼。
就連守在門口聽的小環都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婆婆這字裡行間依舊不覺得周霞有錯呢……
小環生出一股衝動,正要進來辯駁幾句,點出這問題的重點,這時,屋子裡一道清越的女聲響起:
「姑姑,我見你白髮人送黑髮人,原本處於憐憫並不想說啥,但我聽了這麼久,實在忍不住要打斷你一下。」
「你說錯了,而且還錯得很離譜。」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楊若晴。
她這一開口,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包括駱大娥,她轉過身來,努力睜著一雙紅腫如桃的淚眼看著楊若晴,唇角顫抖著……
「晴兒,別說了,隨我娘吧,我曉得她心裡頭難受……」周旺跟楊若晴這乞求道。
楊若晴皺了皺眉,周旺的表情讓她略遲疑了下。
身旁的駱風棠則開了口:「表哥,有些話,該說清楚的就要說清楚,有些道理,有些事實,姑姑不明白,咱就要跟她說清楚,我相信她心中自然會有一桿秤。」
說完,駱風棠把視線落在楊若晴的身上,目光溫和中充滿了鼓勵。
楊若晴頓時也有了底氣,她平靜的目光落在駱大娥的身上,「姑姑,我大伯去接你過來,或許只跟你說了周霞是被崔虎殺死的這件事吧?」
駱大娥眨了眨眼,點點頭,又看了眼駱鐵匠。
大哥當時只說官府把崔虎和周霞兩口子抓起來了,周旺是他們兩口子派人去打的,然後在牢中崔虎殺了周霞……
面對駱大娥質疑的目光,駱鐵匠深深的垂下頭去。
屋子裡,楊若晴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大伯對姑姑隱瞞了一些事情,大伯是擔心姑姑知道了,接受不了。」
「其實,崔虎和周霞進大牢,並非因為他們派人打傷周旺表哥,險些釀成人命。」
「而是因為崔虎是黑蓮教的,他家的密室里藏著很多小孩子的骸骨,這些年來,附近很多小孩無辜失蹤,都跟他有關。」
「而周霞,則是他的幫凶,從飛燕坊中擄走的兩名小女孩,也是送給崔虎,崔虎把孩子們殺了用來祭祀黑蓮教的邪神!」
「那些孩子們,都跟狗蛋差不多大,有好幾個孩子的娘,因為受不住孩子失蹤的打擊,早就瘋了,還有幾家前幾日接到官府查探的結果,被告知他們家丟失的孩子早就被人祭祀了,」
「孩子爹娘存著的那一絲僥倖都碎了,如今家裡生不如死……」
噗通一聲響,駱大娥直接從凳子上滑下來,癱坐在地,臉上的血色褪了個乾乾淨淨。
因為過度震驚,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樣子,渾身顫抖,不停的搖頭,發白的唇角顫抖著,「不,不,不可能,我的霞兒再壞,也不會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兒啊……」
楊若晴打斷了駱大娥的話,清聲道:「她一巴掌打聾了狗蛋的耳朵,一點愧意都沒有,周旺表哥去找她,她竟然叫人差點把表哥打死,這兩樁事就足夠證明她早已喪盡天良了!還有啥事兒是她做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