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進入局中,余郭無論如何焦急都是無用。他再見到正西牆面上的畫框後,就立馬轉過頭朝著屏風後面跑去。
如果上次鮮血可以毀掉畫作,那麼這次或許也可以奏效。他邊跑邊脫下外套纏在手上,三步並兩步衝到了那一片血泊之中,將外套塗上鮮血。
與此同時,他朝玄關入口看了一眼,大門已經開始了閉合。像是外面有風在吹動著,慢慢地門縫越來越小,直至重合。
不過卻並沒有響起上鎖的聲音,想來這點風力還不夠。余郭只是簡單看了一眼過後,並沒有多想,掉過頭朝著西牆那幅畫衝去。
這幅小兒燒茶圖,同樣也是只占畫面上的五分之一左右。紅色的血將整幅畫全部塗滿後,余郭往後退了兩步,觀察著是否有效。
這幅畫很安靜,那個小孩並沒有從畫裡鑽出來。被污染的表面也並未出現任何異常情況。
余郭仔細觀察著四周,均無事發生。
「難道,這個方法可以通用」不過這個想法剛剛浮現,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很細微的聲音,就像是點燃火柴的摩擦聲。
原本陰冷的環境,突然有了一絲暖意,好似空調吹起了暖風。
「滋滋滋」與此同時,茶室內那張寬大的茶台上面,蟾蜍茶寵的嘴中突然湧出了一道道水流。
隨著水流沖刷著整塊茶台,同時將台案上的那幅畫給完全浸泡。展勛還站在窗口處,靜等鬼物出現,到時再看如何破解。
隨著茶台的自行啟動,展勛突然身體變得僵硬,在他面前出現了一張棋盤,和兩張木凳。
一個穿著短褂的七八歲男童坐到了他的正對面,手中捏著一枚黑棋,將其落在棋盤之上。
而展勛也不受控制地坐了下來,左手邊是白色的棋盒。棋局之上已經錯落了諸多棋子,黑子更多,白子更少。
男童落子之後,手掌一攤,像是示意,而後雙目炯炯的盯著展勛。展勛隔著一張桌子,被這個目光盯得渾身不適,他從中讀出了一絲貪婪與興奮。
仿佛它在期待著展勛輸棋後所經受的懲罰。茶台距離展勛不過一臂之遙,但他此時除了下棋,什麼都動不了。
看著眼前黑白分明的棋局,他的額頭立馬見了汗。這種東西,他根本一無所知。
而余郭看到這一幕後,驚愕地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那幅畫。畫的表面儘是鮮血,可在這幾秒後仿佛被沖淡了不少,仍然可以看出畫裡的內容。
此時那幅畫中,小兒已經將茶放進了某個罐子裡,下方燃燒的煤炭正泛著火苗。
奇異的是,畫中的景象與展勛旁邊的茶台,形成了呼應。茶台之上空無一人,可電動的茶壺正在從尖嘴處往外冒著熱氣。
最詭異的是,余郭雖然身處正廳中可卻覺得自身周圍的空氣變得無比悶熱。
四周的溫度正在不斷升高,目前還算可以承受,但他看著茶壺底部的暗紅色灼燒痕跡,壓力也越來越大。
他抹了一把臉頰兩側的汗珠,方才明白這一次兩幅畫存在著互通的關係。
正廳與茶室,是一片空間開拓出的兩塊區域,但實際卻為一體。所以,看似兩幅畫彼此無關,可卻存在著相互影響的聯繫。
余郭趕緊試圖前往茶室,但當他臨近時卻視線變得旋轉,再一睜眼他又處於屏風的前方。
又是小範圍結界。余郭的結界,是正廳之中,他可以看到茶室,但不能去。
而他的生路卻就在茶室。只要將茶台上的電動加熱器關掉,他就算破解了這幅畫。
但除了眼睜睜地望著,他根本什麼都做不了。那麼現在來看,想要破解正廳這幅畫,就必須等展勛破解了圍棋,再由他關掉加熱器。
余郭想通這一點後,趕緊來到了那把太師椅邊上,看著展勛那邊的局勢。
這一眼看去,他的心都涼了。展勛剛剛下棋不到半分鐘,竟然被逼到了死角。
大片的白子被長長的黑龍全部吞噬,只剩下右下角還保有一小片白子區域在苟延殘喘。
展勛此時並不位於正廳,四周溫度不高,可他的臉上全是汗珠。右手捏著白子懸在空中,雙眼圓睜卻遲遲不敢落子。
對於圍棋一竅不通的他,甚至連判斷自己什麼時候會輸都不知道。但就算是不懂,看著眼前的局勢也該明白,或許每落一子就是加快死亡。
「別下,就這樣等著,圍棋可以拖。」余郭的聲音從側方傳來,展勛懸著的手不敢放下,咬牙說道:「我可以拖,你怎麼拖?」他說這話時,將頭看向了左側的茶台,他已經聽到了水壺開始吱吱作響。
余郭早就把上衣和褲子脫光了,此時就只剩一條短褲,但也被燙的全身皮膚漲紅。
這才短短的半分鐘,只怕再拖下去,余郭就必死無疑。
「我還能再撐一時半刻,拖時間去想想其他生路,對弈你絕對贏不了!」余郭對於圍棋一樣不甚了解,只是先前和李觀棋聊天時聽過只鱗片爪。
展勛伸出手指將滴進眼底的汗珠擦掉,這一次他撂下了棋子。
「棋本身我贏不了,只能用盤外招可我現在的行動只能針對這張桌子,其餘行動均被限制,怎麼盤外招?」黑子局勢大好,不出三手,男童就大獲全勝。
勝利的光芒照耀在它的身上,令它雙目中的貪婪越發明亮,此刻上半身都在向前傾斜。
或許它已經等不及要殺死展勛。看著男童的這個姿勢,展勛又瞥了一眼在那邊熱的不斷蹦來蹦去的余郭。
「掀了棋盤?不行。顯然我想活,是要贏下它,掀棋盤等於平局,還是我輸!」展勛又慢慢抓起了一枚白子,看著棋盤上的潰敗之時,腦子裡想得全是盤外招。
「殺了它嗎?它不敢對我出手,只是下棋,這說明它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棋手,而不是鬼。我的活動範疇只在棋盤這張桌子,這個距離,如果它再往前傾一點點,我就有機會將其一擊斃命。」或許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只要男童在往前一點。
賭了!展勛終於將這顆棋子落下,而這樣的代價就是他本就瀕臨崩潰的局勢,再度被殘殺一片。
然而通過犧牲棋局的方式,換來的效果卻根本無用。因為男童在瀕臨勝利之際,竟然又把身子給縮了回去,昂著頭盯著展勛,像是炫耀。
「該死!」這下不用琢磨了,就連他這個外行人都能看出來。如果再落一子,只怕他就徹底宣告失敗,從而身死。
根本沒有機會取勝了。除了殺死對手,展勛實在想不透自己到底還拿什麼來贏。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著,茶台上的水壺已經發出了嗡嗡嗡的響聲。水要開了。
展勛不甘地攥緊了拳頭,他將頭看向了倒在太師椅上,渾身發紫的余郭。
此時余郭的眼睛裡沒有了多少神采,直勾勾地盯著他背後的窗戶。那裡是一片萬里無雲的天空,只是璀璨的陽光並不鍾愛這棟房子。
那隻鬼又下了一枚黑子,也是最後一步棋。儘管他還剩最後一手,可早已回天無力。
對面男童的眼神看向自己,仿若是禿鷲在等待著瀕死的屍體,期待著大快朵頤。
展勛的身軀在顫抖,緊攥的拳頭代表著內心的掙扎,他再度望向了余郭。
「人的一生是一個圓圈,區別在於有的人長一些、有的人短一些罷了。」不知為什麼,展勛在這一刻的腦海中竟然想起了黑桉桉說的那句謬論。
他泄氣般的身體垮了下來,兩隻手按在了棋盤的兩邊,眼睛卻看向了余郭。
語氣像是放棄卻又像是堅定般,開口說道:「拖下去是兩個人一起死,那還不如我掀了棋盤。讓我去死,那麼兩幅畫的聯繫會中斷。余郭,你也許還有機會衝出結界,活下去。若你能活,記得幫我照顧我的妻子和女兒。我妻子叫甘月婷,我的女兒叫展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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