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柳原和艾爾的工作已經做完了,那顆掉下來的蘋果老人並沒有追究,而是將它當做了給艾爾的獎勵。
外面的風雪應該是小了一些,因為風聲好像已經漸漸平息,不過冰原上天氣依舊是那樣的寒冷,甚至是更冷了一些。
二樓休息室的大廳里,柳原喝著一杯溫水站在窗邊,她微側著自己的身子,眺望著黑夜裡冰原的盡頭。
距離進入東部雪原的範圍,大概還有半年左右的路程,算上沿途補給和停留的時間,她和艾爾至少還需要一年才能夠抵達她故國的境內。
一年並不算長,但也不算短,對柳原來說這段旅程無疑有著特別的意義,只不過此時的旅程似乎已然出現了些許變化。
她本以為,她會一個人沉默著回到故鄉的海邊,然後一躍而入,在寒冷與黑暗中陷入一場足夠長的沉睡,長到足以讓她忘記以前的所有事情。
可就像是命運真的有所安排一般,路上,她遇到了艾爾,德羅索,麗茲,還有各種各樣的人。這讓她這個本應該提前準備死去的人,又感受到了些許難以言明的悸動。
不過這種悸動,並沒有讓她放棄死亡的想法,反而是使得她更加堅定了一些。
因為她又看到了一些光彩的逝去,在這些逝去中,她再次確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活著和死去其實是沒有區別的,區別在於,你怎麼去看待兩者之間的關係,區別在於,它們中的哪一個更讓你有歸屬感。
柳原已經漂泊了太久了,她已經滿身疲憊。
現在的她只想找到一個地方停留下來,然後再也不離開。
而這個地方,只能是她的故鄉。只能是那片,她曾經成長、眺望、嚮往,傾訴過的大海。
它會深邃又靜謐地將她擁抱,它會用海浪聲將她的疲倦掩蓋,它會用那海水親吻她,最後接受她。
柳原相信,這將是她最美好的結局。
當月光鋪滿海面,當她沉入海底。
如此想著,柳原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她的臉龐倒映在窗戶里,顯得平靜安寧。
艾爾坐在大廳的另一邊,拿著手中的蘋果發著呆。她並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而這個蘋果,她也準備留到睡前和柳原一起吃。
老人坐在她的對面翻看著幾份文件。
等到做完了手頭的工作,可能是察覺到了女孩的無聊,這個慈祥的老者想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開口說道。
「小姑娘,閒來無事,你想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可以嗎?」艾爾略顯遲疑地看了一眼老人,似乎是有些擔心影響到老人工作。
「當然,這沒什麼,反正我今天的工作也已經做完了。」老人笑著說道,將手中的文件放到了一邊。
「那,那就麻煩你了。」艾爾拿著蘋果小聲的說了一句,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也是很期待能夠聽上一個有趣的故事的。
「呵呵,不麻煩,只是我這個老頭想要找人閒聊幾句而已。」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邊的咖啡淺淺地喝了一口。
「我這一生吶,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蹉跎,唯有這把上了年紀的歲數,讓我有了比別人稍顯開闊一些的眼界,和幾段親身經歷,且印象深刻的故事。」
「而說起這個研究所,其實我能講的也並不多,唯一可以絮叨幾句的,大概也就只有二十三年前的那件事了吧。」
說到這裡,老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咖啡放在了桌子上,接著,才繼續敘述道。
「那時,是研究所建成的第七年,因為長期沒有得出什麼研究成果,加上溫室高層的步步緊逼,所以我們團隊裡的士氣一直都很低迷。這本來也沒什麼,因為多年以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如此的狀況。直到,有一個人出現了問題。」
「他叫做赫爾曼,是第一批來到這裡的研究員,這個人平時的話並不多,相比於同其他人交流,他似乎更喜歡一個人埋頭苦幹。而之後的所有事情,似乎就是從他的一次個人觀測開始的······」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老人向艾爾聲情並茂地講述了一個,有關於一位研究員因為觀測到了不該觀測到的東西,然後發瘋,最後死亡的故事。
看著老人故弄玄虛,煞有其事的模樣,站在一邊的柳原基本能夠確定他就是在捉弄艾爾。
很明顯,這個看上去慈祥且溫和的老先生,並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認真嚴謹,甚至還有一點惡趣味。
而艾爾,作為一個可能都沒有聽過幾個故事的女孩,又哪裡聽過這麼刺激的內容。
所以只是在故事講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嚇得愣在了哪裡,緊緊地抱住了原本正放在身邊的兔子玩偶。
這應該是她第一次聽恐怖故事,以至於她害怕得幾乎失去了聲音和動靜。
「後來,我聽說有人又看到了本應該已經死去的赫爾曼,就在這個二樓的走廊里,大約是在深夜十二點左右,他看到了對方正在一間一間的敲門,然後向著裡面詢問:你看到了嗎,那個長著六隻眼睛的女人······」
「這麼說起來,我昨天晚上在門外抽菸的時候,好像確實瞥到過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正站在外面的雪地里。」
柳原倚靠在窗邊,適時地插了一句嘴。
「不過應該是我看錯了吧。」
(所以你好意思說別人是惡趣味嗎!?)
「嗚。」縮在椅子裡的艾爾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地悶哼。
外面的風不輕不重地吹著,聲聲作響,讓氣氛顯得又詭異了一些。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夜裡對於艾爾來說,應該會很難熬。
第八十四章:成年人的世界都是險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