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原來是你。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常青雲看到易浩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我早該想到。」
易浩然放下身上裝著賬本雨傘的包袱,悠然道:「是因為蔣鎖麼?」
「是,以他這般木訥愚鈍之人,平日裡亦只和你一個人打交道。怎麼可能會為其他人奔走。」
易浩然一笑,在江畔選了塊石頭坐下,拿起一根魚竿:「來來,這魚竿是我問那邊的漁家借來的――聽聞這江中有好魚。」
常青雲根本不想釣魚,但是知道易浩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只得接了過來,沒有好氣的說:「你倒是有雅興。」
易浩然拿起魚竿,也不掛餌,往江灣中一甩,道:「愚鈍又如何?倒是至純赤子。這梧州滿城都是聰明人,上榜山死戰的又有幾個?我朝什麼都缺,唯獨不缺聰明伶俐之人。你我如今身陷梧州,不也是愚鈍之人?」
「好了,你就莫要給我戴高帽了,」常青雲掛上蚯蚓,將魚竿垂落水中,「大費周章的找我來,有什麼事情要談?」
「聽聞你現在在在澳洲人的俘虜營里。」
「不錯,我也算是『二進宮』,第二回當澳洲人的俘虜了。」
易浩然打量了下他的裝束:「看來這俘虜的日子過得也還算可以。」
「自然比不得在熊督幕府之中,苟活於世罷了。」常青雲嘆道,「我折騰夠了」他凝望江面,「隨大軍入瓊,一敗塗地。被髡賊生擒活拿,嘗盡種種羞辱,苟且偷生,總算又回到了人間。誰曾想又再作馮婦!這次若能贖歸,我便就此還鄉隱居終老了。」
易浩然注視著水面的漣漪――這裡是江灣,江水遲緩,水面不時有漣漪,下面大約有不少魚――並不看他:「大丈夫立於天地間,不問功業,但求無愧於心。你也是熊督簡拔於微末之列,受過他大恩的人――更不用說你還是個堂堂的孝廉,君恩深重,說出這樣的話不臉紅麼?」
常青雲冷笑一聲,道:「老易,你莫要用激將法。我這條心早就死了。你我都清楚,澳洲人能不能取天下另說,割據兩廣易如反掌。較之建奴又勝過百倍!我們在熊督幕中的時候,好歹熊督麾下尚有將兵數萬,且背靠廣西,不可謂不可能一戰,如今卻聽聞廣西州府已失大半,熊督下落不明,我們兩個窮措大,能如何報效朝廷?」
易浩然一笑:「常老爺!大道理我就不說了。難不成你真得指望在這裡干勞役,等著髡賊放你走麼?」
「澳洲人不放我走,留我又有何用?」常青雲反問道,「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事稼穡,不擅百工,除了識字之外,一無是處。我又是個舉人出身,他們原本就信不過,更不會留我任官。難道是髡賊糧米太多,非要養我這個米蛀蟲麼?」
「若是要借你的人頭一用呢?」易浩然輕聲道,忽得將魚竿一提,罵道:「空得!看來非得有魚餌不可!」
常青雲當然知道易浩然的意思,「焚城計」一旦被澳洲人所知,自己的人頭難保不會被澳洲人當作收攬民心的道具使用。
「我是何等人物,澳洲人要借我的人頭?」他故作輕鬆道。「再說澳洲人縱有千般不好,總有一樁好事:決不構陷他人。拿不住常浦也不會硬說我就是他。」
「此言差矣。」易浩然初時以大義相激,見他無動於衷,只能藉助於訛詐的手段。這盆髒水非得潑到他身上,才能叫他死心塌地――縱然起不了大用,也不至於為害。
「常老爺,火燒梧州之計,如何能算是構陷?」易浩然依舊不看他,「且不論常浦當初便是你舉薦的,他獻計,你還在旁參謀甚詳。專門寫了個手本給熊督――莫非兄台都忘記了麼?」
這下常青雲額頭上汗水涔涔――他不但寫了手本贊成「火燒梧州」之計,還提了許多建議,要是這手本落到澳洲人手裡,不用他們搞什麼審判,丟到大街上就會本地百姓活活打死。
不過,這個手本當初是直接送到熊文燦的公案上的,熊督逃走之前,曾經將許多文書一火焚之,易浩然亦說不上熊督的親信,按理說是看不到的,更不會拿到手本。
「信口雌黃!」常青雲急道,「我給熊督上過的手本甚多,何時有這個手本?!你要構陷與我,我亦不會坐以待斃!大不了魚死網破。」
易浩然忽得一笑:「常兄,你若要魚死網破,倒也無礙。我和蔣鎖都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他的親人被髡賊所殺,我的親人是死在建奴的馬蹄之下,都是孑然一身,無家無業。這條命什麼時候交代了都不要緊。若是惜身,何必待在梧州,又何必非要來找你呢?」
常青雲臉色發白,易浩然的臉色雖然平靜,卻透著一股「亡命之徒」的凌厲。
易浩然又道:「你莫要以為你的手本已經付予丙丁――我已經拜讀過了,文采端得不錯,讓人忍不住就想吟哦呢」說著,他便從頭開始背誦起這手本的內容。
其實常青雲自己都不太記得手本里的詞句了,但是當易浩然念出前幾句的時候,整篇文字忽然都浮現在腦海里,清晰地簡直就象是他剛才所寫。
一種莫名的恐懼攥住了他:難道自己的手本落到了易浩然的手中?易浩然和蔣鎖都沒有被俘。在梧州陷落的混亂中拿到熊督拋棄的文件很有可能
想到這裡,他不由顫聲道:「不要念了!」
易浩然停了下來,忽然道:「魚上鉤了!」說罷將魚竿一提,吊起一尾大鯽魚來。
常青雲看著他把魚摘下放入魚簍,無力的垂下了頭,道:「你要怎樣?」
易浩然手裡其實並沒有這份手本,但是當初他確確實實的研讀過好幾遍,所以此能記得開頭的一部分。單從計謀的角度來說,他覺得這是條妙計――只是傷損百姓過多,未免不仁。
「你且放心,不用你去冒什麼風險。我想到三合嘴的俘虜營走走,還得勞煩你安排。」
常青雲無法回絕,只得「入伙」。易浩然說得明白:他和蔣鎖都是一無所有之人,和常青雲這樣有家有業的舉人老爺不同。光腳不怕穿鞋的。何況他還手捏足夠要他性命的證據這都讓常青雲不敢反抗。
看著常青雲失魂落魄的背影,在暗處的蔣鎖走了出來,道:「常老爺靠得住嗎?」
「當然靠不住。」易浩然道,「不過他有家有業,惜命的很。捏住了他的要害,自然會供我驅使――只是亦不能叫他冒大險,此人素無骨氣,若有性命之憂,保不定會出賣咱們。」
蔣鎖默默的點了點頭:「先生,接下來怎麼辦?」
「宋銘那邊怎麼樣了?」
「我已和張用碰了頭。他說宋將軍從江里被救起之後,被親兵帶到城外,山中一座破廟中存身,手裡還有幾十多個弟兄――有他手下的兵丁,還有當初在我麾下的部分家丁」
說是存身,實際就是在當土匪。宋銘手下都是自己的親兵家丁,無論戰力還是凝聚力都比一般土匪強。宋銘亦不是自甘墮落之人,行事頗有章法,只遠遠的尋到富家大戶,要他們「襄助糧餉」,數量亦不多。若是對方不肯,以他們的戰力,殺退百十個鄉勇也無問題。所以往往能得逞。
「他對我們態度如何,願意相見麼?」
「原本是很冷淡的,連你給宋將軍的書信也不大願意接。後來卻是主動來找我,說宋將軍不敢忘您老和我救命之恩,願意相見。」
「宋將軍果然是個有情有義之人。」易浩然點頭讚賞道,「有了他,我們的大事算成了一半了。」
雖說苟二老爺手裡也有百十人的隊伍,但是這種土匪的戰力他是瞧不上的。關鍵的時候還是得靠宋銘這樣的朝廷人馬。
「張用約你明日在大雲門外的龍母廟相見,他說宋將軍到時候也會來。」
毫不推辭,說明宋銘並不像常青雲那樣意志消沉,還在有所圖謀――有這樣的忠臣義士在,髡賊再倡狂也必有敗亡的一日!
易浩然念及此,不覺有些興奮。覺得自己的策略原本多少有些「異想天開」,現在居然有了實現的可能――這莫非是「天意」?
他馬上又提醒自己莫要焦躁,如今身在敵國,髡賊又以邏察森嚴著稱,稍有不慎,不但自己喪身,還要連累許多忠臣義士。
特別是這個蔣鎖,這些天都是他在奔走,其中的風險不言而喻。
「你這幾日暫且做這渡船的營生,莫要再去奔走,免得惹人注目,遇到熟人也暫且不要再相認。待我逐一會過這些舊人再做計較。」易浩然囑咐道,「若有危急之事,只管躲避潛藏起來。我每逢十五會去龍母廟,你若無礙便到此處相會。遇事莫要衝動,留得有用之身,方能謀得大事。」
「先生請放心,我這條命還要留著殺幾個真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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