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無償贈藥?」梁文青也瞧見了上頭的字兒,嘖嘖道:「沒瞧出來這方家少爺,倒是有一顆菩薩心腸,如此體恤人間疾苦啊?」
方昕遠聽了這話轉頭往了過來,嘁了一聲,鼻孔快要翻到了天上去。
「小爺我才不管什麼人間疾苦不疾苦呢——」方昕遠不屑地說道。
梁文青見不得他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嗆道:「那你作何有銀子都不賺?」
「我方家何時缺過什麼銀子了?我犯得著去賺這點兒小錢麼?」方昕遠的下巴又揚高了幾分,一臉得意地說道:「小爺我要的是名聲,可不是那點兒破銀子,膚淺至極——」
「你……你說誰膚淺!」梁文青被他堵了個死,卻又找不到言辭來還擊,氣的惱紅了臉,乾脆道:「本姑娘還不樂意賞臉給你做這苦力了呢!」
說罷便氣沖沖地跑回了對面的一江春。
≮人熟知她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是以竟無人肯放下手中的活計去追。
甚至宋春風大鬆了一口氣,「可算清淨了。」
望向方昕遠的眼神,便含了那麼些感激的神色。
方昕遠表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饒有深意地來了那麼一句:「我知道這種感覺不好受……」
江櫻在一旁悄悄翻了個白眼。
她哪裡聽不出方昕遠這是在暗指之前原主糾纏他的事情,同梁文青糾纏宋春風是一個樣兒——
可這倆人,怎麼忽然變得這樣要好了?
『前不是還互看不順眼呢嗎?
⊙道是這幾日來的共患難處出了感情?
不知宋春風由於昨個兒衝動之下對方昕遠動了粗,從而產生了愧疚感,主動放下了架子道歉得到了方昕遠的諒解後。二人一個覺著對方知錯肯認是條漢子,一個覺得對方寬宏大量值得深交,於是便王八看綠豆一般對上了眼,友情得以迅速升溫這一番內情的江櫻,只覺得……患難可真是好東西。
可惜,此番她沒逮到機會同晉大哥共患難上一回。
她這麼說倒不是在盼著晉起也染上疫病,只是……只是聊表遺憾罷了。
「說回來。晉大哥除了她昏迷的第一日過來過一趟之後。好似便沒有來看過她了。
她當日半死不活的情況他應當也看在眼裡了,所以就算是只拿她當做一個朋友來看待,多少也該來瞧一瞧關心一二的吧?
∏得當時他得知奶娘染上疫伯時。還專程隨她跑了一趟前來探望,並幫她熬參湯,且細緻的問了情況呢……
所以這得是……將她擺在了多麼無關緊要的位置啊?
§吶,她竟然淪落到了要跟奶娘『爭風吃醋』的地步。且還落了個完敗的下場!
這個認知險些要將她擊垮。
不行不行,不能有這種自我否定的消極想法!
凡事都要試著往好的方面去想。比如,晉大哥之所以沒來看她,或許只是覺著……是覺著她命硬死不了呢?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種信任……吧?
江櫻正疑惑於為什麼這個說法壓制不了內心的失落感之時。忽然聞到了一股兒熟悉的香味兒。
這是曹記包子的味道!
江櫻內心的失落一掃而光,循著香味望去,只見是阿福提著一袋又一袋印有曹記字樣的黃油紙袋熊著而來。
怪不得她說一早上沒見著阿福呢。原來是去橋北買包子去了。…
「少爺,奴才回來了……」阿福氣喘吁吁地道。
「怎麼這么半天才回來。」方昕遠從阿福手中接過一袋。二話不說朝著江櫻丟了過去。
江櫻險險接了個正著兒,笑的眯了眼睛,對方昕遠道:「謝了。」
「給幾個包子就笑成這樣,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吃貨。」方昕遠口氣帶著鄙夷,轉過頭的瞬間卻不自覺的勾了勾唇角。
江櫻不同他耍嘴皮子,招手喊了宋春月過來一起吃。
這時,卻聽身後的阿福拉著一副哭腔說道:「少爺,奴才有兩個壞消息要說,不知道您想先聽哪一個?」
江櫻聽罷眉頭抖了一抖。
這孩子真會給人出難題。
兩個壞消息,問人想聽哪一個……真是讓人難以抉擇。
「你哪兒來這麼多壞消息,大清早的這不是壞人胃口嗎?」方昕遠咬了一口包子,渾不在意地道:「小爺一個都不想聽。」
阿福一聽這話急了。
少爺這是被江二姑娘傳染了麼,怎麼這麼不按常理出牌啊——
可這兩個消息,不管怎樣他都是要說的,二選一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形式而已……
是以,阿福徑直道:「少爺,這消息您不聽不行啊,既然您不選,那奴才幫您選好了……這第一個壞消息就是,韓刺史去世了……」
由於多少要避諱些的緣故,說到話末之時,阿福的聲音小了許多,然而由於消息過於爆炸性,眾人無一不是聽了個清楚。
四周立即靜了下來。
江櫻嚼包子的動作都凝固住了。
繼曲氏之後,韓刺史,韓旭……竟然也喪命了?
怎麼會這麼突然……
這個消息在肅州城,等同是皇帝駕崩了——
韓家是怎麼敢在這種時候傳出來的?
「還有韓家大夫人也沒了……」阿福繼而說道。
眾人又是驚了一驚。
一前一後,這是殉情的節奏嗎?
眾人沉浸在震驚中,唯有方二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
太好了,終於不用再藏著掖著了!
心裡裝著這麼大一個秘密不能說,時刻還得提防著不能表露出來,他實在是憋得難受啊……
江櫻昏迷的時候他不知道有多羨慕,寧可自己也乾脆昏過去,至少不用再提心弔膽了——一個險些要被秘密給逼瘋的少年內心獨白。
方昕遠從震驚中緩過神兒來之後,皺了皺鼻子道:「這算什麼壞消息……」
「少爺啊……您可不能亂說!」阿福嚇了個半死,忙往四處看去,確認沒有生人才放下心來。
方昕遠不以為然,繼續咬起了包子。
「少爺,您先吃吧,等您吃完,奴才再跟您說另一個壞消息……」阿福一臉同情的看著方昕遠,「不然奴才怕您聽了之後就吃不下去了。」
方昕遠幽幽地抬起了眼睛來,無力道:「現在就說。」
這樣說才是最讓人吃不下去的好嗎!
阿福猶豫了一會兒,但見方昕遠不耐煩的眼神,只得開了口。
「少爺,您知道為什麼沒人過來咱們這兒領藥嗎?」阿福擔心要說的事情對方昕遠打擊太大,於是選擇了迂迴問話的形式作為開頭,試圖給方昕遠製造些緩衝的餘地。
「廢話,這個點兒誰不是在吃早飯,消息都還沒傳開怎麼可能有人領藥?」方昕遠乾脆真的不吃了,皺眉看著阿福道:「有屁就快放,別擱本少爺面前磨嘰!」…
接下來便聽阿福哭喪著說道:「不是的少爺……之所以沒人來咱們這兒領藥,是因為,因為韓府已經在派藥了……百姓們都跑韓府領去了……」
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了!
阿福欲哭無淚的看著自家少爺,原本還想著少爺研製出了解藥,救肅州百姓脫離苦海,必定要揚名立萬,如此一來不光能光耀方家門楣,更能使老爺對少爺強綁他回連城一事既往不咎來著……如此一來,所有的計劃全都化為烏有了!
方昕遠愣了好大一會兒,也沒能從這震驚中回過神。
江櫻等人也齊齊地傻了眼。
怎麼韓府忽然也研製出解藥來了……
且還趕在了同一天,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怪不得!
怪不得敢將韓旭夫婦的死訊告知天下,原來是有了底氣——研製出了解藥,還怕什麼民心大亂?
瀕臨在死亡邊緣的百姓們得以活命的機會,暗下載歌載舞高興都還來不及,哪裡有心思再去為別人家的事情操心。
「據說是韓大公子身邊的一位大夫制出來的,現在百姓們以聽到韓大公子的名諱,個個都感恩戴德的……」阿福越說越委屈,這本該是屬於他家少爺的。
眾人俱看向方昕遠。
這些日子以來,方昕遠為了研製出解藥有多努力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所是拼命都不為過。
「我們都知道的,別太難過了……」宋春風第一個安慰道。
宋春月也勸了兩句。
江櫻覺得自己好像也該說點什麼,表示一下才算合群。
但安慰的話就那麼兩句,又都被宋家兄妹給說完了——
是以,江櫻思襯了片刻過後,勸說道:「我覺著這樣也好,咱們把這些東西收一收,便可以回去歇一歇了,這些日子你也累壞了——吃完包子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至於拯救黎民百姓這種偉大的事情,就讓韓家去做吧。
畢竟,他們才是肅州城真正的守護者。
方昕遠聽罷江櫻的話,在眾人的注視一下,姿態從容的……咬了一口包子。
眾人覺得三觀盡毀之餘,遂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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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臘月二十八。
今日是韓旭夫婦下葬之日。
韓家家主下葬入祖陵之禮如何隆重盛大,自是不必多表。然而,真正讓肅州百姓舉城震驚的卻是,一位大人物的忽然到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