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我想要嫁給他

    大廈內部。

    泉祐一隻是輕輕敲一下門，裡面的宮村薫就會十分熟悉地打開門來，然後露出她溫和的笑容，看著泉祐一說道，

    「歡迎回來，親愛的。」

    這一次，泉祐一恍惚和第一次一樣地站在門口愣神了良久，看著裡面宮村薫的模樣，看見了她的溫暖與柔和，看見了她的恬靜。

    她似乎真的如同與自己結婚了一樣，和自己正在度過一段十分不錯的悠閒歲月。

    「我回來了。」

    在宮村薫露出疑惑的表情之前，泉祐一就已經先一步笑著回應道。

    「啊，飯已經做好了哦...」

    宮村薫伸手接住泉祐一的手指，似乎是感覺到了他指尖的重量，然後她抬起頭來。

    裡面的飯香氣息一如既往，宮村薫真的已經學習了很久的烹飪，把他們運用得很好。菜式與口味都是泉祐一喜歡吃的，不知道到底要相處多久才能知道這些，才能知道這種生活的小細節。

    不知道要相處多久才能變成現在這樣融洽。

    是不是只要跳過所謂的「攻略過程」直接得到一個女性的愛，一個女性的全部會更好一些呢？

    宮村薫撩了撩額間的秀髮，把它們別在自己的腦後，看起來溫柔了許多，一個女性最有魅力的地方往往就是在這種不經意之間顯現的。

    可對於宮村薫這樣的美少女而言，這種動作只能說是錦上添花而已，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她都是獨一無二別有風味的。

    泉祐一緩緩坐到了位置上，注視著眼前宮村薫的一切，忽然，他開口說道，

    「薰...」

    「怎麼了？是又有壓力了嗎？」

    泉祐一搖了搖頭，他問道。

    「能告訴我現在的時間嗎？」

    「現在？不是晚上五點..」

    「不是，我是說具體的年月是多少？」

    宮村薫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泉祐一，這個問題似乎是問到她了，讓她在原地久久地思考。但很快，她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呆愣，忙笑著略過，

    「怎麼了？突然問這個...」

    「能告訴我嗎，薰？」

    泉祐一的眼神直接，被那樣的眼神注視著，是無法撒謊的。而且他們的關係已經如此親密了，宮村薫也不願意欺騙他。

    所以她只能硬著頭皮回答他，

    「不知道...」

    她的強顏歡笑不出泉祐一的意料，可是飯桌的氣氛卻忽而被泉祐一這番讀不懂空氣的話語給打亂了。

    宮村薫以為泉祐一會接著問下去，還在腦海里構思著如何圓這個慌，讓這裡的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的時候，泉祐一卻換了一個話題。

    「話說要變天了呢？馬上就是秋天了...」

    他看向窗外，那裡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季節，「馬上就是秋天了，會不會冷？」

    「哎..不會啊，我感覺還好。」

    「去外面買幾件衣服吧，吃完飯就出發。」

    泉祐一突然拍板道。

    宮村薫的嘴唇顫抖幾下，想要和泉祐一說些什麼，卻被他飛速下著的筷子給打斷了。

    「好吃！」

    他這樣評價道，一副停不下來的模樣。

    那副滿足的模樣暫時填充了宮村薫的心頭，讓她不自覺地流露出一點笑意來，讓泉祐一慢慢吃。

    結果，這一點思考掙扎的時間就被泉祐一用吃飯搪塞了過去。

    「好了，出發吧！」

    宮村薫握著筷子的手猶豫了一下，等待了一秒鐘過後笑道，

    「我不是還要洗碗嗎？你幫我買回來不就好了...」

    泉祐一卻徑直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牽住她往外走，

    「沒關係，正好很久都沒有和你去約會了，去看電影怎麼樣？」

    泉祐一暫時鬆開了她的手，在門口的地方坐著換鞋，一邊說著之後的安排，

    「等晚上看完電影帶你去港區逛逛衣服，很久都沒有給你買衣服了吧，然後要不要今天在外面的浪漫酒店睡，聽說有折扣哦...」

    他低頭換著鞋，訴說著晚上的安排與約會。

    說者似是無心，但聽者卻全部將他的內容納入心裡。

    宮村薫抿了抿嘴唇，眼睛中聽著那樣的事情竟然都能陷入向往來。

    於是，什麼時候被他牽住了手，什麼時候被她帶離這個房間的時候都不知道。

    只是剛剛從他們的房間裡面出去，泉祐一就能感覺到宮村薫的一點不安來。

    和唐澤詩穗不一樣，唐澤詩穗出房間之所以會感到恐懼是因為她極度排外的心理，而宮村薫則是因為她的身體...

    是的，剛剛出了房間，她的身體似乎就會下意識地顫抖，在泉祐一的餘光之中，他甚至會看見她黑色的髮絲末端慢慢像是蒸發一樣消解掉，變成一點點粉紅色的氣泡。

    泉祐一稍稍有些愣神，但電梯到了。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牽著宮村薫進入了電梯。

    「平時你就一直待在屋子裡不悶嗎？」

    「不會啦..有泉先生在的話...就一點也不悶哦..」

    「這樣...」

    泉祐一抬頭看向電梯的層數，那裡，數字在一層層地下降，越是往下，宮村薫握住泉祐一的手就越來越緊。

    「...親愛的，我們回去好嗎...」

    越是往下，宮村薫的聲音似乎就越小，因為現在不只是頭髮了，更往下的肌膚也開始慢慢變成了氣泡。

    電梯門開，外面沒有什麼人。

    一樓的空間並不大，前面的大門敞開著，從外面真實的世界中流落進入些許明亮的光彩來。

    如果能夠出去的話，就可以和祐一約會了。

    如果能夠出去的話，就可以和祐一去旅遊了...

    明明只是這樣一點距離，卻好像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一樣，剛剛出了電梯門，宮村薫就緊緊攥住了泉祐一的手，她微微低頭，身體似乎都在顫抖，

    「祐一...我們回去好嗎？」

    泉祐一站在她的身前，幾番猶豫，明明於心不忍，明明可能只要回頭就能觸碰到那近在咫尺的溫柔鄉，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會不會沒有過程與挫折的直接得到成果會更好呢？

    泉祐一始終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祐一！」

    宮村薫見抓不住泉祐一的手，第一次有些崩潰地呼喊起來。

    「我..我出不去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掩藏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

    在她因為對泉祐一描繪的外面的世界產生嚮往的時候，被泉祐一牽著走出家門的時候，她就不可能再隱瞞下去的。

    而且，泉祐一也不是笨蛋，宮村薫知道他早晚會發現的。

    可那又怎麼樣呢？

    她只是想和他維持這樣一個簡單的夢而已，所以她才盡心竭力地把家裡維持得這麼好，給他營造一個溫暖的家庭，讓他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和自己在一起就好。

    「我知道..」

    果不其然，泉祐一嘆了一口氣，證實了宮村薫的猜想。

    可越是明白，她才更不理解。

    「為什麼..只是和我待在一起就這麼難過嗎？是我做的不夠好嗎？是我不能成為你的妻子嗎？」

    仿佛此時此刻，這樣的情形喚醒了那藏在她腦海里處於潛意識狀態的真正的宮村薫的思想。

    和三井弓子她們相比，自己是無法競爭獲得勝利的。家裡的問題，其他人的競爭，都已經告訴了自己他們之間的愛情不可能被成就。

    那只是在這個虛幻的世界裡偷偷的存續呢？

    難道就是這樣自己也不能擁有自己想要的那個日子嗎？

    「為什麼...只是在這裡我都不能擁有你嗎？」

    「在這裡的話，她們全部都不會發現的，也不會幹涉你在外面做什麼？我永遠都會在房間裡面等著你，什麼時候回來，回來待多久都可以..難道就算是這樣也不可以嗎？」

    「就不能...」

    「答應我這一次嗎？」

    「我們回去好嗎？」

    宮村薫抬頭看向自己，那一雙滿是淚滴的眼睛仿佛埋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緒。

    所有的渴求，所有的願望，她只是想要做一場夢而已，卻發覺連這樣的要求都如此艱難。

    「薰...」

    直視她的目光里，泉祐一仿佛第一次知道對方如此堅決的情感。

    直到此時此刻，泉祐一才恍然發現，宮村薫的夢境，這個虛幻而毫無理由的世界，原來是為了他而創造的。

    為了逃避家族的事情？為了尋求一個沒有紛擾的世界？

    全不盡然，宮村薫的目標只是能和他有一個已經成婚了的家而已。

    「我都還沒和你戀愛，就已經結婚了，這可以嗎？」

    「可以的。」

    「我都還沒和你求婚，就已經住在一起了，這也可以嗎？」

    「可以的！」

    泉祐一啞然失笑，被宮村薫的話語給弄笑了。

    可宮村薫越是固執與執拗，泉祐一的心裡就更多產生愧疚。

    「嘛，雖然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這些我還是在意的...」

    「抱歉，薰，這次我必須得要離開了。」

    「雖然沒有什麼理由，但可能去了會讓我覺得更加心安一點也說不定，可能會被拒絕呢，畢竟我可不是什麼好男人，可能也給不了你夢想里的家庭..」

    「選擇權在你，不過我們可以偷偷約定一下好嗎？」

    宮村薫的眼睛抬起，那漆黑的目光之中，仿佛有另外一個真切的靈魂正透過這個鏡子注視著現在的泉祐一。

    「約定？」

    「啊..」泉祐一說道，「我們約定之後一定會見面的，在不遠的未來，我一定會和你見面的。」

    和那個享受著她夢想的婚後的生活的宮村薫，和那個想和自己去外面約會的宮村薫約定，再一次見面。

    「到時候，我們在外面約會、」

    泉祐一終於再一次地伸出了手，向眼前的「宮村薫」發起了邀約。

    或許是騙人的也說不定，但可能是誘惑太大了，她實在無法拒絕。

    她抿了抿嘴唇，終於笑了起來，回頭牽住了泉祐一的手。

    原本柔軟的手掌現在不停地湧出著虛幻的泡泡，在泉祐一握住她手的一剎那，她沒有等待泉祐一，反倒是自顧自地，迫不及待地走在了前面。

    「祐一，我們去約會吧..」

    她如此說道。

    前面的大門敞開著，外面，真實的東京林立著數不清的大廈與房屋，來來往往的人群散發著自由與生機。

    「宮村薫」握著泉祐一的手向前奔跑著，似乎已經要抓住那樣的約會與生活了。

    或許是太過於開心，她沒有注意到那越來越多的氣泡正在湧出，越來越多的虛幻被抽離，最後顯現而出蒼白的現實來。

    她的身體全部被氣泡包裹，連握著泉祐一的手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只是她依舊保持著奔跑的姿態，最後還剩下的臉頰帶著笑容，回頭看向泉祐一，即使聲音已經被剝奪，那樣的意思卻無法被拿走。

    她說的是，

    「我等著你哦，親愛的。」

    ......

    ......

    「滴滴滴..」

    電梯正在上升，泉祐一站在電梯裡。

    一樓後面進來的西優留奈和還在上小學的西優千夏給自己打了招呼，說最近正在上學的一些事情。

    然後向自己打聽了一下宮村薫的去向，說最近都沒有見到。

    泉祐一解釋道，

    「她回老家一趟，過幾天就回來了，我保證。」

    「這樣啊...」

    電梯到了十二樓，把話題給掐斷。

    真實的走廊里，側面東京的陽光湧進來，帶來些許冰涼。

    泉祐一站在自己的屋子門口，猶豫了一會打開房門，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自己那平淡的出租屋。

    沒有這十天以來熟悉的歡迎聲，也沒有好聞的飯菜香氣，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出租屋。

    推門進去，泉祐一坐在沙發上，總覺得坐立不安，少了一個人的話果然還是會不習慣。

    於是他又跑到陽台自己晨練的地方，做了幾組俯臥撐與仰臥起坐。

    微微喘息著站起身子來望向隔壁，那裡的陽台空無一人。

    泉祐一停頓了一會，忽然決定從這裡的陽台翻到她的屋子裡去。

    他小心翼翼地跨過十二層高度的空隙，一躍到了她的屋子裡去。

    這裡還沒有出租給別人，甚至還有許許多多的宮村薫的東西沒有拿走，看得出來，她走得匆忙。

    推開隔絕客廳與陽台的門窗，裡面小小的，布滿生活氣息的房間映入眼帘。

    而在那小小的茶几上，躺著一本書。

    是歌德的《親和力》，應該是宮村薫走之前正在看的書籍吧？

    她愛讀書。

    泉祐一伸出手拿起書把玩了一下，感受起了書本的重量，卻忽而發現裡面夾了一件硬硬的東西。

    是書籤。

    打開書籤的一頁，好像是一個章節的片段，是宮村薫剛好讀到的地方。

    因為她有做筆記的習慣，而那裡是筆記的中斷點。

    上面的內容是這樣的，

    「愛德華舉起他的胳膊：「你愛我!」他喊了出來，「奧狄莉，你愛我!」他倆相互擁抱起來。

    是誰先抱住誰，這是無法分辨出來的。「

    男女主深情地表白著，然後互相擁抱了。

    泉祐一的目光往下微微挪動，那裡娟秀的字跡做了一行小小的批註，而在字跡的末尾，好像被僅僅只有一滴的水滴給浸濕，讓字跡略微有些發毛。

    她說，

    」我想要嫁給他。「

    同時，泉祐一的腦海里忽而閃爍起了刺耳的提示音。

    【組件一已發現：夢寐以求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