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賈璉這頭過了鄉試,自然就有不少賈府的旁支子弟來恭賀。賈璉也不好拒絕,怕人說他擺架子,只得一一應了下來。結果跟著那些人出去一圈,日日都是醉醺醺的回來。
邢霜起先還不知曉,三日後賈璉的小廝實在忍不住了,跑來上房告了一狀,這才被邢霜知道,當即就拉下了臉來。
她倒不是反對兒子出去喝酒,可兒子實歲才十六,這個年紀在後世還是個高中生呢,就天天出去喝的醉醺醺的,像什麼樣子?
而且酒精對大腦的麻痹作用很大,喝醉了也不知會幹出什麼事兒來。再說這些個賈家的男孩,沒一個正經人,說是喝酒,又誰知道會帶賈璉去幹什麼事?
於是當賈璉當晚回來的時候,就被叫去了上房。都八九點了,他母親還沒睡,穿著正裝坐在花廳里,一臉嚴肅的看著他。
賈璉雖神志不清,可也知道母親生氣了,跌跌撞撞的上來請了安告了罪,就跪在下首等母親的責罵。
誰知等了半晌也沒聽到一句責罵,賈璉這才戰戰兢兢抬頭起來,看了母親一眼。
這一看過去,嚇了他一跳,原來母親正坐在位上獨自抹淚。賈璉心中一痛,含糊不清的道:「娘……孩兒錯了。」
邢霜擦了眼淚道:「你如今大了,以前那些哄你的話,說出來只怕你也不信了。我便也不想在拿話哄你,只是為何我之前不讓你喝酒,你可知為何?
「古有孟母三遷,才有孟子其人。我恨不得學那孟母,帶著你們都搬出去,才好清清靜靜的,把我幾個孩子都養大成才。偏這一大家子的,讓我走不得。這才想盡了法子不讓你去族學,好叫你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遠些。
「好容易有了點成效,你也爭氣,拿了個亞元。結果轉個臉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你就又與那些人混在了一起。
「他們雖也是賈家的人,可你久讀孔孟之言,該知道那些人品行如何。是可交之人,還是應遠離之輩,你心中有數。
「我知道,這都是一家子親戚,你不好拒絕。可這不懂拒絕就得把自己搭進去,降低自己的水準,成為跟他們一樣的人,你又有何好處?」
說到這裡,賈璉已是羞愧難當,臉紅紅到脖子根了。
邢霜又趁勝追擊道:「你父親以往如何,你妹妹弟弟不清楚,可你怕是記得的吧?
「當日我才入府,聽得你父親不少傳言,可見了你父親,又覺得他不是那等人,這才苦勸他遠離了那些猛虎豺狼。
「頭一日我才進府時,本可以安安靜靜的看著,什麼都不說,可為著你們,卻狠狠的發作了一回。現如今在外頭都還有我的傳言,只說我是個厲害的,眼裡容不下沙子的人。
「我忍著這名頭,為你們兄弟姐妹掃清障礙,只為你們日後有個光明的出路,如今看來又是何苦,該來的終究會來。」
說完,邢霜想想剛穿過來時的那份忐忑害怕,心中倒真有了幾分委屈,眼睛又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也不是她真的有感而發,只是這會兒她不受荷爾蒙控制,稍微有些委屈,就控制不住眼淚了。
但她這份眼淚,也當真嚇到了賈璉。
賈璉除了姑母離家那會兒,還真沒見過母親怎麼哭過。就連那會兒趙姨娘拿母親填房的身份說事兒,辱罵了母親,母親都堅強的面對,從來沒掉過眼淚。
這會兒母親因他不學好,哭得這般傷心,讓他心裡真真刺痛,也極不好過。賈璉心痛之下,酒也醒了,忙磕頭向母親認錯,並發誓再也不與賈家的那些人來往了。
邢霜又抹了淚,鎮定了一會兒,接著道:「我也不是非要你與親戚們斷了來往才好,只是你人際交往上,好歹也得長點眼睛了。你父親後頭是如何擺脫罵名的,又是如何辛苦才走到今日這一步,你也是看在眼裡。
「你應當知道,人若名聲臭了,想再扭轉過來,有多不易。且你父親浪子回頭之後,也一心只想你們幾個小的莫在走他的彎路,一心為你們打造一個乾淨的生活環境,只為你們日後能光明正大的,抬頭挺胸的做人。
「咱家為何要把爵位讓你大哥,你心裡難道沒個數?並不是你沒這個資格,不如你大哥種種。而是讓出這爵位來,才能讓你安安心心的走自己想走的路,過安穩無憂的生活。
「我們想著即便沒了這爵位,只要你學好了,有出息了,日後還能餓死你不成?再說你父親與我都在努力的生活著,只為了多攢些財富,讓你們日後傍身,也不至於過的比別人差了。
「可你若是不學好,再多的金山銀山,到了手裡也是坐吃山空的事兒。你當那些個旁支,分家時就這麼落魄的不成?哪一個分家時沒幾個財產傍身的,只是到了他們手頭上,他們不懂得經營,這才日益落敗了。
「同理可見,你若也跟他們似的,每日只知飲酒作樂,不務正業,即便你父親給你留下更多的財富,又能撐得住幾代人呢?
「你當我又是如何在這家裡抬起頭來的?若不是後頭你舅舅做了鹽商,手頭有了銀子,底氣足了,我又如何坦然面對別人對我身份的指責?
「我如今也不是讓你徹底撕開臉來不與窮親戚來往,這窮親戚也有好的,若是他腳踏實地肯奮發圖強,這樣的人多來幾個我都願意資助。偏你只與那尋歡作樂之人來往,考了個亞元便只當這是你的成就了,才最叫我痛心。」
賈璉被母親這一通話,說的忍不住哭了起來,真心誠意的再次向母親磕了頭,保證日後會放亮眼神,挑些品行好的子弟來往,絕不再跟著胡混日子了。
邢霜也不知他這番保證作不作數,但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況且賈璉此時才十六歲,叛逆期只怕還沒過,就怕說多了他反而心裡煩躁,故此也不再提,只叫他回房休息。
第一百七十九章邢霜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