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狐最好的時候,通常是在九月,那時秋高氣爽,草長葉黃,在遼闊的原野上,獵人們會放出漫天的獵鷹,當獵鷹飛舞時,即使是那最狡猾的狐狸也以為地上有了美味,便紛紛從那躲藏的洞穴中出來奔向那假想中的食物,殊不知自己反而成為了獵人的禮物——只要有一隻狐狸出現就會有無數隻蒼鷹飛起,只要有鷹飛起,那隻狐狸就死定了。這大概就是「九月鷹飛」的由來。九月,是野兔肉肥味美的季節,也是狐狸覓食的季節;九月,是雄鷹振翅高飛的季節,更是獵人狩獵的季節;所有生靈都將在這秋高氣爽的季節里,拼盡全力,勇往向前,只為冬日之前多準備些口糧。那麼在這場生死博斗中,究竟誰才是狐狸,誰又是真正的鷹呢?
——《九月鷹飛》。
雲玥很喜歡古龍的小說,從中學時代就開始閱讀。今天真到了草長鷹飛的九月,雲玥猛然想起了那部有小李飛刀加盟的小說。愛恨情仇是那樣的震撼,卻又那樣的真實。人性的貪婪,美麗與醜惡成為這個世界交相呼應的音符。
就在上個月,雲玥親自將春兒背出了雲家的大門。前一天還樂得倒氣的奶奶,那天哭得是老淚縱橫。聘禮是豐厚的,禮儀是隆重的。荊二的親叔叔高平君前來迎親,一切都顯示了荊二對這位侯爺妹子的重視。雲玥的臉上也帶著笑,卻是假笑。那樣的日子裡,他不能拉下臉。這樣會被春兒怨恨一輩子,在內心之中雲玥還是希望這個妹子,能夠過得幸福安康。
春兒走了,今後她將成為秦王的夫人。咸陽宮中的二號人物,地位僅僅在那位楚國公主之下。
對於這段婚姻,雲玥充滿了無奈與對春兒的愧疚。因為,很有可能有一天他們會成為敵對的雙方。雲玥填補這段愧疚的方式,就是拼命的給春兒置辦嫁妝。送親的隊伍很長,嫁妝的車很多。前面的牛車出了平涼城,後門的牛車還沒有出侯府的大門。
看著馬車外面的秋景雲玥的腦子裡,還是送親那天的場景。幾乎每個人的表情,都好像視頻回放似的在他的腦子裡過。夏菊貼心的沒有打攪雲玥,只是靜靜的坐在馬車的一角,看著發癔症的丈夫。馬車的外面,慕容丹縱馬飛馳,頭頂上巨大的海東青不斷的啼鳴。
「侯爺,前面已經到了雍都。長信侯親自在路旁迎接!」傷病初愈的敖滄海在車外稟報道。
「哦,知道了!」雲玥淡淡的回了句,這才從回憶中掙扎出來。
還有五天就是荊二的冠禮大典,作為大秦的封侯雲玥必須參加。雲玥討厭死了這次大典,不管是歷史上還是目前的情形分析,這都是一次充滿血腥味兒的大典。趙姬不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利,與荊二的決裂不可避免。章佳曾經再三勸阻雲玥稱病不出席這次大典,可雲玥還是來了。他要親眼看一下這次無比血腥的權力更迭,一代人皇霸主就此正式登上權力場。
周王室衰弱之後的數百年混戰局面,就會由這個自己推出來的小偷結束。人生基於如此,簡直是充滿了戲劇性。
章佳無法阻止雲玥,只能不斷的往雲玥護翼隊伍里塞人。剛剛換裝過後的重裝步兵被安插了進去,換上了烏孫人戰馬的旗衛隊被安插了進去。當章佳想將戰象編入雲玥隊伍的時候,被雲玥堅決制止。這是戰略秘密武器,沒有登上戰場之前,絕對不能夠示人。
不過僅僅是這支隊伍,已經是非常豪華了。能帶著八千人參加冠禮的封侯,滿大秦也就這麼一位。
秋風颯爽,陽光下褚大勇統領的重裝步兵閃閃發光。個個猶如九天上降下來的神兵,為了彰顯武力。鎧甲上並沒有如臨戰那般塗油,而是塗滿了蠟。被秋日裡暖融融的陽光一照,更加顯得英武不凡。反倒是是旗衛隊裡面的騎士,一身漆黑戰甲顯得黯然無光。黑不溜秋的毫不起眼,不過平涼的軍卒都知道,這些都是百戰餘生的勇士。他們武力之強橫,可稱平涼之冠。
馬車在路旁停下,雲玥一身錦袍走下了馬車。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有些發福。肚子已經慢慢挺出了一個尖兒,圓滾滾的還有增大的趨勢。鄂下也留了鬍子,雲玥十分討厭留鬍子。本來也堅持天天刮臉,可看到諭吉那個光禿禿的下巴之後,雲玥改變了自己的想法。看起來,還是得入鄉隨俗。畢竟鬍鬚,也是男人的基本特徵之一。
車下的嫪毐早就被一隊隊甲士晃花了眼睛,如此精銳甲士他見都沒見過。平涼的陌刀營他倒是見過,人人皆身穿重甲。可在平時行軍的時候,陌刀營是不穿鎧甲的。他們只穿著普通的皮甲,坐在馬車裡。只有在戰鬥之前,才由僕役們服侍著穿上鎧甲。可以說,完完全全就是老爺兵。理由很簡單,鎧甲太重長時間的穿戴,人根本就擎受不了。若是遇到突襲,恐怕會被砍殺得全軍覆滅。
可眼前這隊甲士則完全不同,他們人人身著重甲。但看起來,這些鎧甲並不十分沉重。雲家的鎧甲一項都是以堅固防護力強而聞名天下,想必這一身鎧甲肯定也是防護力超強。
見到雲玥走下馬車,嫪毐趕忙迎了上去。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對於這種實力派他還惹不起。「雲侯大駕光臨,嫪毐真是蓬蓽生輝。多時不見,雲玥有些發福嘍!」
「長信侯不必如此,你我皆是大秦封侯,你這麼大的禮雲玥可當不起。」面對這個即將因為造反被車裂的傢伙,雲玥一點好感都欠奉。算起來,這位的生命倒計時也差不多只有五天。想到這裡雲玥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何必跟將死之人過不去呢?
「哪裡!哪裡!我這個長信侯是太后的抬愛,您這個平涼侯可真真正正靠著功勳一步一步打殺下來的。大秦向來以軍功為重,嫪毐是萬萬不及雲侯的,這禮數上自然也應該隆重一些。」嫪毐好像小學生似的謙虛,禮數更是恭敬到了極點。完全是以下屬禮,來面對雲玥。這在封侯之間,頗為罕見。
「長信侯客氣了!」
「大軍駐蹕的行轅已經為雲侯準備好,請隨我來。太后在大正宮中,聽說雲侯到了也想見見雲侯。」
雲玥眼睛一亮,沒想到嫪毐這小子這麼會辦事。居然給自己準備了行轅,要知道雲玥帶著這麼多兵。是絕對不可能進入到雍都城內的,他的兵只能駐紮在城外。本來已經打算睡帳篷,沒想到嫪毐準備了行轅。這倒是讓軍卒們少吃了很多的苦頭,看起來嫪毐為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很久。至少冬天的時候來雍都,雲玥的兵還只能在城外住帳篷。
嫪毐在前面帶路,走了不過半個時辰便見到緊鄰著雍都城大概兩里遠的地方,有一片青磚綠瓦的兵營。所有屋舍幾乎都是新的,圍牆的四周還有碉樓和箭塔。巨大的轅門外面站著兵丁,好一派肅殺的氣勢。
「長信侯,這是……」雲玥可以肯定,冬天來的時候這裡沒有這些建築。
「冬日裡讓雲侯的部下駐紮在城外睡帳篷,雲侯手下都是為大秦立下過汗馬功勞的虎狼之士,這樣受苦嫪毐也著實於心不忍。可礙於禮制,嫪毐也是沒辦法。於是開春之後,就命人修建了這座軍營。想著雲侯今後路過雍都,便有了一個駐蹕的場所。再也不用受那凜冽寒風之苦!這裡本是為一萬人駐蹕準備,各種供給也一一置辦齊備,只等雲侯入駐了。」
雲玥有些感動,這貨實在太會來事兒了。為了自己路過駐蹕,特地給自己蓋了這麼多房子。這可不是三間五間,這可是能駐蹕下上萬人的營房。不得不說,嫪毐這也算是大手筆。
「先讓兒郎們入駐,大軍的一應供給都由本侯承擔。雲侯,太后也十分掛念雲侯。如今在大正宮中略備了些酒宴,給雲侯接風。還望雲侯不要推脫!」自始至終嫪毐臉上都帶著和煦的笑。
揚手不打笑臉人,雲玥真的對這個嫪毐沒有辦法。如此巴結,就算是呂不韋恐怕也沒有這個級別的待遇。
「恭敬不如從命,長信侯請!」這個面子無論如何也是要給的。可褚大勇這些殺才似乎並不懂得這些人情世故,對準備好的營房看也不看。旗衛隊甚至連馬都沒下,敖滄海有些昏黃的眼珠目不轉睛的盯著嫪毐和他的隨從。雲玥走到哪裡,兩千旗衛隊便跟到哪裡。
就在雲玥他們進城之後,隨著轟鳴的鐵甲聲。一隊銀光閃閃的武士開到了雍都城門口,在守城校尉驚愕的目光中開始布置崗哨。當值的小軍官兒剛剛上前問了一句,就被蠻橫的褚大勇推倒在地上。
「我家侯爺在城內,如今這城門咱們兩軍共管了。莫要多事!」
共管了……城門校尉下巴都要掉在地上,這可是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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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共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