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獰的獠牙狠狠徹入天靈蓋洞開的腦袋,巨大犬齒嚼著頭骨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腦漿合著粘稠的涎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落。那獒犬大嘴猛得一合,「噗嗤」兩顆圓溜溜的眼珠子噴射出老遠,上顎的牙齒更的掉落一地。
「嗷……!」黑風與黑宏發出狼一般的嚎叫,手中皮鞭揮舞匈奴軍卒好像潮水一般撲向了平涼城。城牆上千弩齊發,慘烈的攻防戰就此拉開序幕。
咸陽高泉宮中,莊襄王正向華陽太后問安。雖然這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但羋氏家族在大秦樹大根深。是秦庭一支重要的勢力,身為秦王的莊襄王也不得不慎重對待。幾乎每天,莊襄王都會來到高泉宮裡。給這位不是母親的母親,請安問候。
「那個小子的事情哀家已然聽說了,大王打算怎麼辦?」華陽太后看著跪坐在下首的莊襄王非常滿意,這個天下能讓秦王如此恭順的人不多。而她,便是其中最有權勢的一個。
「孤念著雲侯人才,不想重重處置。奈何此次雲侯太過操且,一路上殺人太多,還都是軍中有功勳在身的校尉。若是不處置,必然無法服眾啊!」莊襄王現在也是兩難,對於他來說雲玥不但有大功在身,而且是一個很難得的人才。這樣的人活著,遠遠比殺了有用。
「哀家也是這個意思,人家千山萬水的將政兒和趙八子送回來。也著實對咱們王室有功績,若是就這樣殺了,會讓那些忠心為王室辦事的人寒心。這大秦自然還是咱們王室當家,有必要讓那些將軍們明白這一點。」
「太后明鑑,可麃公與義渠君都反對。而且若是依大秦律處置,恐怕也只有將雲侯梟首示眾一途。」
「哀家說了,這大秦是王室當家。不是他們這些個軍中粗漢當家,若是他們反對大王繼位,難道大王也依他們不成。作為王上就要有王上的權威,哀家支持大王。大王便可放手去做,一切自有哀家維持。」華陽夫人話語中充滿了霸氣,論起強橫令六國顫慄的秦王拍馬也趕不上面前這個女人。
「呃……!這……!」莊襄王仍在猶豫,軍方那些老虎的腦袋可不好拍。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那麻煩就打了。禍起蕭牆也在肘腋之間!
「報……!」千度慌慌張張的舉著一份錦絹跑了進來,華陽夫人與莊襄王同時皺眉。這奴才一向蠻伶俐的,為何今天做此模樣?
「報大王,前庭發來十萬火急文書。匈奴數萬軍馬圍攻平涼,請大王速發援兵不然平涼不保。」千度也顧不得許多。雙手將錦卷高舉過頭頂。
莊襄王此時也顧不得利益,一下子便從地上站起身來。劈手將錦絹躲了過來,一目十行將上面的字看了個遍。
「拿來給哀家看!」華陽太后臉上波瀾不驚,仿佛如古井一般。說話時,頭上的丹鳳朝陽紫金釵紋絲不動。
秦清走到莊襄王身旁,從略有些失神的莊襄王手裡半搶半接的將錦絹拿在了手裡。轉身緊走幾步,遞給了高高在上的華陽太后。
華陽太后將錦絹拿在手裡仔細研讀,看著看著若有所悟。「噗呲」一聲,居然笑出聲來。
「太后,如此緊急軍情還是和將軍們速速商議的好。萬萬可不敢耽擱。平涼……!」莊襄王見華陽太后發笑,有些焦急的道。
「呵呵!大王不是想放過那個奇才,如今便有一個辦法。」華陽太后看著莊襄王的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她需要一個遇事六神無主的王上,這樣的人才好擺布。當年呂不韋進言固然正中羋氏家族下懷,但莊襄王偏懦弱的性格也是華陽夫人相中他的一個原因。
「太后的意思是……」莊襄王有些糊塗起來,平涼被匈奴人圍攻跟雲玥有個毛線關係。
「你不是說他是奇才麼?那就令他帶領所部前去平亂,哀家聽說上次王上給了他五千人馬。這次仍舊給他五千人馬,大王可以將他的封地褫奪。以便安撫麃公還有義渠君之心,一塊封地換一條命。想必那個雲侯也算得過來這筆帳。再說了若是打了勝仗。大王在西北給他封一塊大的不就完了,反正西北也要人駐守就派這個奇才吧!」
「太后,那匈奴軍可是有數萬之眾。您就派雲玥率領五千人前去,怕是……!」莊襄王大驚失色。有些驚恐的看著華陽夫人。軍國大事不可兒戲,一個弄不好平涼失守。不但這五千軍卒不能生還,就連西北局勢也將崩壞。若是這種結果,那整個西北將會糜爛一片。秦國的舊都雍城,便會受到匈奴人的威脅。
到了那時,秦國便不得不調整國策。將用兵的重心從山東六國。轉移到西北草原。一旦如此,秦國歷代先王的努力有可能都會付諸流水。
莊襄王的臉都白了,他實在不敢想像西北糜爛之後的後果。
「大王不必擔心,現在秦國之兵盡皆在山東六國方向。這次發兵東周國,又派了五萬兵馬。即便大王想現在派兵,只怕一時之間也難以籌措吧!」華陽太后語帶楚音,柔柔綿綿卻一下子擊中了莊襄王要害。
呂不韋帶走的五萬秦軍,只有雲玥統領的前鋒營隨著呂不韋歸來。其餘所部,全都由蒙驁率領鎮守新打下來的東周土地、莊襄王已經下旨,東周土地整合為三郡。正在咸陽遴選官員,前往治理。不過,短時間內恐怕蒙驁和那四萬五千大軍還得留在東三郡。
實際上,咸陽除了必要的守備力量已然再無兵可調。若是從關中徵召,那戰鬥力可就無從保證。這也正是莊襄王著急之所在,可讓雲玥帶著五千人前去救援,這似乎也太兒戲了一點兒。
「莫怕,莫怕!你想想,若是平涼失守。最應該擔心的不是雍都,而是義渠。」華陽太后臉上沒有了往日裡的慵懶,坐直了身子緩緩的道:「平涼在義渠的西邊,若是平涼失守。那麼義渠便成為突入匈奴境內的根楔子,嚴重威脅著平涼的側翼。你想想,匈奴人究竟是應該先南下雍都呢。還是一鼓作氣攻占義渠。你說得到平涼被圍的消息,最擔心的是大王呢?還是他義渠君?」
華陽夫人不愧為羋氏當家女主,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莊襄王也沉思起來,似乎義渠君比自己更有理由擔心才對。
「太后的意思是。讓義渠君出兵援助平涼?」
「那個老東西還有選擇麼?若是情勢再發展下去,怕是老窩都叫人給端了。那時候,他便真的只能在咸陽混吃等死。你認為,那個老傢伙會看不出來麼?恐怕這老東西正在趕往王宮的路上,或許一會兒就到了哀家的高泉宮。」
或許是為了映襯華陽太后的英明。一名內侍走進來對著莊襄王與華陽太后一禮道:「啟稟太后,王上。義渠君在殿外請見!」
莊襄王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讓老傢伙出點血,雲玥做偏師就夠了。呵呵!記住了,這大秦還是王室當家。別人,休想指手畫腳。你去吧!哀家這高泉宮不是議政的地方,王上還是去你的承明殿見義渠君比較好。」
華陽太后袍袖一擺,已然是一副送客的架勢。
「諾!兒子拜別太后!」莊襄王施了一禮,恭敬的退下。今天他才領教到華陽太后的睿智與剛毅果乾,不愧是宣太后欽點的羋氏家族當家人。
看著離去的莊襄王。華陽太后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來當年的選擇沒有錯,這個王上缺乏堅剛不可奪氣質的毅力與銳氣。
踏著夕陽,莊襄王走出高泉宮。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嘴角也流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靠著裝傻充愣起家,自己一裝就是十幾年。有時候裝豬裝得時間長了,別人真的以為你是一隻豬。卻不料,豬的外皮之下盛放著的卻是一隻狐狸。
靠著裝傻莊襄王成功獲得呂不韋信任,靠著裝傻異人成為了子楚。成為了大秦王太子的繼承人,還是靠著裝傻他坐上了秦王的寶座。掌控著這個天下最恐怖的力量,只要他願意可以隨時開動這部戰爭機器。對戰戰兢兢的山東六國。進行無情的打擊與殺戮。
儘管還有許多掣肘,不過到目前為止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他之所以要保雲玥是因為,他在雲玥身上看到了一種力量。一種變革的力量,莊襄王覺得他可以利用這種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剷除羋氏家族,真正成為這一帝國的主人。然後強爺勝祖,一掃山東六國,開創一個屬於大秦的時代。
一切都是安排,就好像經過了預先的彩排一般。千度在演戲,自己在演戲。所有人都是演員。觀眾只有一個——華陽太后。
只有爭取到了太后的支持,才可能擺平軍方的那些老混蛋。同時,也會讓羋氏家族與大秦軍方產生不可彌合的裂痕。這道裂痕越大,自己距離掌權便越近。
距離承明殿越來越近,義渠君已然等候在殿外。又是一隻老狐狸,莊襄王早已預演了說辭。每句話都帶著玄機,要讓義渠君知道,逼迫他出兵的是華陽太后,而不是他莊襄王。這樣,在拼得損兵折將的情況下。老狐狸才會將華陽太后恨到骨子裡,拉一個打一個是帝王常用的手段。在這方面,莊襄王屬於無師自通。
當暮鼓響起之時,天已然完全黑下來。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上,沒有嫦娥奔月的美麗傳說,也沒有那只可愛的大兔子,更沒有那個破壞樹木的吳剛。有的只是忙碌一天紛紛回家的人群,還有一臉憤恨之色的義渠君。
也不知道簽訂了什麼不平等條約,義渠君氣得臉色都有些發青。憤怒的看神狠狠盯了一眼高泉宮方向,然後一頭鑽進馬車裡思索如何應對去了。
這個夜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莊襄王在偷笑。華陽夫人在偷笑,義渠君在怒吼。雲玥則在——涮火鍋!
黃銅皮的鍋子,中間放上木炭。一圈兒的老湯燒得「滋」「滋」作響,圓圓的桌子上放著兩盤羊腿肉,還有七八樣菜碼。
一口老酒一口羊肉,蘸著芝麻磨成的醬。一顆清脆的黃瓜咬得「嘎支支」直響,看得門口把守的獄卒直咽口水。
老天爺,大冬天的居然有黃瓜吃。怕是王上也沒這麼闊綽的吃綠菜,那黃澄澄的什麼玩意,不會是傳說中的金吧。老天爺,用金做鼎吃東西這可是王上的儀制。這位祖宗也不怕違制被砍頭?
天牢裡面從獄卒到獄吏都明白,這位爺的腦袋怕是砍不成。沒見今天麃公與義渠君都快氣炸了肺,仍然還是沒能拿這位爺怎麼樣,還直接導致老大建安侯下崗。外面還站著宮裡派來的禁軍,除了獄卒等閒人現在進天牢難比登天。
至於丞相府更誇張,直接就調了幾哨人馬駐紮在天牢外面。一千多人,都是雲玥帶過的前鋒營部下。這場面,怕是劫獄都夠用。現在的天牢,真算是固若金湯。
打著小心侍候這位大爺,生怕一個侍候不周傳揚出來。那這輩子就不要在咸陽混了,不但外面的大兵饒不了自己。就連雲家的那些殺才,也會把腿打折。
雲家的廚子經過特批進來侍奉侯爺膳食,不敢有丁點兒的馬虎。侯爺瘦了,廚子心疼得直掉眼淚。侯爺說要吃火鍋,沒問題。一隻肥羊便被拉進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侯爺吃東西挑剔。只要羊排還有兩條羊後退,至於其他的部分直接分給了獄卒們。
誰能想到,以前餵狗的羊內臟。居然是好吃食,洗乾淨下水煮加上一些蘿蔔還有雲家不知名的調料。慢火熬上那麼一下午,居然熬出一鍋奶白色的湯汁兒來。冬日裡一碗下去寒氣去盡,肚子裡熱乎乎的別提多舒服。
獄卒們第一次覺得,這位侯爺住在這裡挺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