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丘福的頭被斬下那一刻。廉頗渾身一顫,雨霧中望向當陽山中。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耳中滿是風聲,眼中全是雨幕。但他好像什麼都聽到,什麼都看到一般。
大滴的水順著眼角流下,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反正流在嘴裡,很苦很咸。
他知道丘福完了,自己再也見不到這個咋咋呼呼的老部下。獵犬終須山上喪;將軍難免陣前亡!廉頗覺得嗓子眼發甜,胸口一陣的憋悶。「噗」一口殷虹的鮮血便噴了出來。
「大將軍!」中軍校尉大驚失色,連忙一把抱住廉頗這才沒有栽下馬去。
「令全軍回撤,丘福完了!我們走!」廉頗抹了一把嘴角的殘血,硬是將口中的血咽了下去。最後狠狠的瞪了一眼雨霧中的當陽山,還有山上那面燕字大旗。
始作俑者雲玥此時正在幾十里外躲避風雨,這雨下得奇大還來得猛烈突然。幸虧有寧辛贈送的這架馬車,不然非得被雨淋了不可。
左手摟著燕莎的腰肢,右手擺弄著燕芝的秀髮。美好的胴體枕在自己膝頭,不由得不讓人慾念大生。
鐵塔忙前忙後的歸攏著五十匹戰馬,幸好此處有個小樹林可以占比風雨。
一整天時間便在風雨飄搖中度過,待得天明雲玥再度啟程時。丘福的人頭已然高掛在燕軍陣前。
一夜的風雨過後,廉頗還是心有不甘的前來觀瞧。希望可以聽見丘福被俘,或者殺出重圍的消息。可當他策馬來到燕軍陣前時,見到的只是丘福那圓睜的怒目。
一大堆的人頭被疊成金字塔的形狀,巨大的京觀壘得足足有數丈高。人頭京觀旁邊,倒插著殘破的趙字大旗。那旗杆上,赫然便掛著丘福的人頭。
廉頗的牙齒緊緊的咬著,牙齦滲出來的血順著嘴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淌。遠處便是老部下的人頭,可他卻不能吩咐手下衝殺上去搶回來。
昨夜的大雨,已然讓當陽山上一片泥濘。燕軍挖掘的壕溝填滿了泥水,昨日裡天乾物燥尚且攻不下來。如今泥濘濕滑,走幾步路腳上便帶了二斤泥土,這樣的天氣如何還能進攻,只不過徒勞的增加傷亡罷了。
「哈哈哈!廉頗老兒,看看你手下的首級就在這裡。來啊!有本事取回去?哈哈哈!」寂靜的山間忽然響起一聲嘲弄,這傢伙是個大嗓門,「哈哈」的笑聲在山谷間不住的迴蕩。
「王八蛋,拿死人做戲算什麼英雄。有本事和大爺真刀真槍的干一場。」廉頗的前鋒營將軍古戰宏是個火爆的脾氣,昨日裡戰死者多是他的部下。此刻哪裡還有好氣,抽出佩劍便對著燕軍叫囂。
「你是個什麼東西,只不過是廉頗手下的一條狗罷了。來啊!衝上來,老子就將丘福的人頭還給你。還有這些廢物的腦袋也還給你,若是你不衝上來。那便讓這些人餵狼餵狗,反正都是一堆臭肉。雨泡過了,怕是狼都不願意吃。」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趙軍將士一個個聽得咬牙切齒。卻不敢去奪首級,到了這個時候,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是燕軍的誘敵之計。目的便是讓趙軍在不利的情況下攻山,好殺傷趙軍的有生力量。
「休要囉嗦,古戰宏帶著人退回去。安營紮寨,等待本帥的軍令。」廉頗終於開口說話。古戰宏雖然不願意,不過軍令難違也只得退了下去,帶著人安營紮寨。
「傳令,令我軍步卒速速趕來接應。全軍交替撤退,咱們回大趙。」廉頗無奈的垂下了頭,哀嘆一聲下了第二道軍令。
當陽山已然打成了一鍋粥,此時留在這裡只能增加自己的不利。還是儘快回國,休整之後再做打算。好在此次擒獲了燕國王子丹,不然這次打敗損失人馬近萬。無論如何,也是對趙惠文王交代不過去的。
雲玥坐在馬車上,搖頭晃腦的趕車。身後不時伸出白皙的小手,給他松肩按摩小日子過得逍遙無比。繞了一圈的路,三天後在看看走上了燕國前往趙國的大路。此時他們已然換上了趙軍的鎧甲號衣,一個校尉的名頭還是管用。
接連遇到幾波趙軍,一亮腰牌無不放行。卻不料想,前方出現了大股的趙軍,雲玥還在納悶為何此處會有如此多的趙軍步卒。卻不料鐵塔毫無徵兆的大喝起來,「是咱們的人!」
鐵塔這一嗓子吼得相當突然,一個整天不說話的傢伙,忽然間喊了一嗓子,還真嚇了雲玥和兩女一跳。
「廢話,不是自己人,難道還是燕軍。就算是燕軍,老子也不怕。呃……!」雲玥閉了嘴,還真他娘的是自己人。那個騎在馬上瘦瘦小小的傢伙,不是鄭彬又是誰,旁邊那個頭髮花白正拿著一個巨大酒葫蘆狂飲的傢伙,不正是老薑?他們怎麼來了?一連串的問號閃現在雲玥的腦海里。
鄭彬沒有見到馬車上的雲玥,但他見到了騎在馬上的鐵塔。這傢伙本就生得高大,加上燕國駿馬都是高頭大馬。這傢伙騎乘在上面,簡直就是地標性事物。雷公劈人,都是優先考慮的對象。
飛馬來到近前,赫然發現雲玥趕了一輛馬車。身旁的戰馬足足有數十匹,這貨一下子樂得合不攏嘴。
「校尉大人回來……!」剛高興的喊了半句,後腦勺上便「啪」的一聲挨了一巴掌。
「就你小子機靈,嚎個蛋蛋。再嚎,老子掐死你讓你去跟莫離玩耍。」老薑惡狠狠的警告著這位未成年的少年。
雲玥離開趙軍營地,雖然有安平君的令牌。但沒有廉頗的軍令,算作是擅離職守。更何況,雲玥這一趟是幹嘛去了。能往外說麼,泄露了一個字。廉頗能將雲玥碎屍萬段,剁碎了餵狗都不能解心頭之恨。
鄭彬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耷拉著腦袋跟在老薑的身後。
分手幾日,雲玥見到了老薑居然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見老薑示意自己不要說話,趕忙閉住了嘴。
「校尉大人親自前出偵測敵情歸來,還不快去接替校尉大人趕車。」老薑的身後還有數十名軍卒,雲玥知道此時說話不方便。只能任由鄭彬占領了駕駛位置,自己鑽進馬車享受齊人之福去了。
馬車駛進了趙軍營寨,待眾人散去雲玥才將二女從馬車裡拉出來。塞進帳篷,軍營之中除了妓寨是不准女人出入的。一旦被發現,不但女人活不成帶她們進來的也活不成。
軍帳之中,老薑的一雙眼睛好像夜貓子一般的亮。
「你們怎麼到了這裡?前方軍情有變?」剛一坐下,雲玥便迫不及待的問出來。
「前方打了敗仗,丘福將軍帶領的五千軍馬全軍覆滅。大將軍帶領的救援人馬,也傷亡數千。這不,大將軍命令步卒前往接應騎卒。全軍緩慢退回趙國界內,燕軍現在正在數十里外。也不緊緊追趕,只是吊在我軍後面。
老朽估摸著,是想趁著我軍撤退發生混亂之時進擊。幸好我軍進退有據,沒有給他們的機會。否則,我們會敗得更慘。」
「丘福死了?」這倒是一個好消息,看起來寧辛這老傢伙不白給。能當上一國上將軍的人物,無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輩。
「死了,人頭掛在兩軍陣前。聽說跟隨死難的趙軍都被割下人頭,做了京觀。大將軍想著拿那些燕軍屍骨報復,結果聽說被你燒了氣得暴跳如雷。幾次派人傳你過去,都被我們以你前出探查燕軍為由擋了回去。
校尉大人放心,你離營之事。除了屬下幾人,還有安平君其他人並不知曉。只是這兩個女人……」老薑的獨眼看向雲玥身後的燕家姐妹。
「給她們弄一身號衣穿著,平日裡別出營帳。我估計用不了幾天,咱們便撤回趙國境內。到時候,派遣幾個可靠的兄弟將她們送回到梨莊。
大軍在邊境也待不了多久,人吃馬嚼的又不打仗。大王很快便會下令回邯鄲,到時候你和軍中的一些老兄弟便來梨莊。
安平君已然贈送給我一處富庶莊子,以後大家就在莊子上過活。好過你們在軍營中苦熬,有我雲玥一口吃的絕對不會餓著弟兄們。」
「屬下謝過校尉大人!」老薑鄭彬還有鐵塔均俯首下拜。這年頭能說出這話的人並不多,雲玥年紀輕輕就見此功業。前途不可謂不可限量,為了屬下遭到不公。居然可以聯合敵軍,將對頭弄得死無葬身之地。這份手腕心機還有情誼,無一不是人中之精才能做出。跟著這樣的老大,還怕沒有好日子過?
三人剛剛起身,門口把風的小卒便跑氣喘吁吁的跑進來道:「校尉大人,不好了大將軍親自帶人來了。」
廉頗,這老傢伙這時候過來做什麼?雲玥驚得一下子站起來,身後可還有兩名美女呢。私藏女人這個罪名,可是要砍頭的。現在已然處在出離憤怒狀態的廉頗,說不定真會砍了自己。
雲玥嚇得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