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十米寬的戰場上,到處都是人和馬的屍體。地上插著的箭矢好像等待收割的麥子,真難以想像若是那些戰車衝到近前。步兵的防線會像軟皮蛋一般被捅破,接著騎兵掩殺過來。這簡直就是一次屠殺!
不過有了雲玥,事情完全沒有按照寧辛的劇本發展。不規則分布的石頭,阻擋了車兵的進攻。而密密麻麻幾層的鹿砦與拒馬也發揮了很好的作用。
拒馬與鹿砦上插著許多燕軍騎兵的屍體,有人的還有馬的。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巨大的拒馬與鹿砦都攪在一起。甚至有燕軍騎士被戰馬甩得飛起來,直直飛了過來被如林的長矛扎得渾身都是窟窿。
燕軍退了,他們不得不退。突襲的失敗讓他們至少扔下二百具人和馬的屍體,用騎兵突襲這樣一支工事堅固的陣地,這就是送死。
「把拒馬搬開,快點挖掘壕溝。快點!」雲玥站在軍陣的最後面,見到燕軍退了。立刻催促那些步卒,甚至有好多躺在地上中箭的傷患都沒有管。
「褚大勇,大夥今天能不能活過來。就看這壕溝挖得深不深,土別亂扔往一邊堆。笨蛋,往咱們這邊堆。」雲玥這個惡毒的監工跳著腳,張牙舞爪瘋子一般亂吼。
剛才的勝利給了前鋒左軍絕大自信,戰車衝過來時他們都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這個年青校尉用石頭便擺平了彪悍的燕軍。他們對雲玥的信心大增,不光是步卒,就連騎卒也在敖滄海的吩咐下。下馬幫助步卒挖掘這道壕溝。
直到日頭升得老高,燕軍的步卒才堪堪抵達戰場。此時,壕溝已然半人深。寬達一丈有餘。因為土都堆到了一面,實際上在山口壘成了一道一人高的土牆來。
步兵還在壕溝里不斷的挖土,騎兵已然下了戰馬手持弓箭守在土牆的後面。若是這壕溝再加深,怕是來個幾千燕軍也難以攻破。
「都上來,燕軍來了!」高處的觀察哨狂呼亂叫。步兵紛紛跑出壕溝,爬上土牆抄起長矛準備將那些跳入壕溝的燕軍扎穿扎透。
燕軍卻並不忙著攀爬土牆,這隊燕軍足有千餘人。長戈兵弓箭手還有刀盾手齊備,看得出來領軍校尉也是個戰陣經驗豐富之輩。
趙軍的軍陣明顯是個坑,如果這樣衝過去。簡直就是去自殺,燕軍刀盾手在前。長戈兵在後,最後壓陣的是弓箭手。
整個軍陣在口令的帶動下,前進後退秩序井然。顯然燕軍也是訓練有素之軍,雲玥看了恨得咬牙切齒。現在訓練有素這四個字簡直跟他不同戴天,他巴不得對面是一群烏合之眾,略一接戰便作鳥獸散。
刀盾手在前阻擋住趙軍弓箭手的攻擊,長戈兵貓著腰好像龜孫子一般的跟隨在後。最後是弓箭手斜上四十五度向天拋射,漫天的箭雨便落在趙軍軍陣之中。
敖滄海自然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見到對方刀盾手打頭。立刻吩咐下去,趙軍騎士紛紛舉起弓箭斜射四十五度。拋射的箭矢好像雨點一般落在長戟兵的頭上,燕軍軍陣之中慘叫連連。許多長戟兵中箭倒地,哀嚎不已。
燕軍陣型有些混亂,不過很快便安定下來。長戟兵前出刀盾手後撤,兩股人混雜在一起。身後的弓箭手更是瘋狂拋射,雲玥躲在土牆後面只聽見箭矢入土的「噗」「噗」聲,聲音密集得好像夏日裡的雷陣雨。
雲玥舉著一塊盾牌在頭頂,只見燕軍正冒著箭矢飛速向自己的軍陣衝過來。
「倒水,快點倒水。」來不及將河溝裡面的水引進來。只是弄了十幾隻大桶不停的往壕溝里倒水,不時有倒水的軍卒倒下。立刻便有軍卒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木桶,接著去打水。
壕溝裡面泥濘一片,春日裡的泥土本就濕潤。被這山泉水一澆立刻成了泥漿,燕軍跑到戰壕邊上,毫不猶豫的便跳了進去。
令他們措手不及的是,戰壕裡面已然有如沼澤一般泥濘不堪。軍卒們要麼滑倒,要麼腳上帶著二斤稀泥行動能力大打折扣。變得笨拙不堪的燕軍剛剛站起身來,便被弓箭手靶子一樣的射殺。
鮮血混合著泥漿,很快壕溝裡面的泥漿變得猩紅一片。妄圖爬上土牆的傢伙也被長戟一一捅了下來,長途衝鋒與在泥漿裡面打滾。極度的消耗了燕軍的體力,狗熊一般的壯漢在泥漿裡面撲登著走出一丈遠,也累得呼呼直喘。
偶爾有身強力健之輩衝上土牆,還沒等站立穩當。便有格鬥好手撲上去,一刀砍腳接著便是斬頭。
雲玥就親眼見到一名燕軍壯漢爬上土牆,結果被褚大勇一劍便斬下一隻腳來。那壯漢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褚大勇手中青銅劍橫著一掃。一顆好大的人頭便飛了起來,鮮紅血迎著上午熾熱的陽光激射而出。雲玥居然從裡面看到一絲妖冶的美感來。
整整一個上午,雲玥都在血腥與慘叫聲中度過。雖然沒有親自上去殺人,但興奮血液一直在心中翻滾激盪。
燕軍退了,壕溝里滿是燕軍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足有三四百具之多,幸好現在是春天,若是夏天成群的蒼蠅會將所有人吞沒。
褚大勇抱著一隻人頭大的陶碗在吃麥米飯,咸蘿蔔條子咬在嘴裡「嘎支支」的響。雲玥扭過頭來不忍心看,這混蛋的邊上便有一具屍體。身首分離。腔子裡噴出的血跡猶存,在土地上紅得觸目驚心。
「校尉大人,怎麼不吃啊!麥米飯粗糲些,您賞的那個叫啥蔥油餅的真是好吃啊。」這貨居然給雲玥端來一碗飯,手上那白花花的估計是腦漿子。雲玥立刻一陣的反胃,一溜煙兒的跑到一顆樹下。連喝了幾口水,才算壓下不斷痙攣的胃。
一張蔥油餅遞到了雲玥的面前,雲玥抬頭一看居然是老薑。這老傢伙穿著一件寬大的號衣,沒有穿鎧甲。好不容易縫合的傷口,感染了會喪命的。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老實在營中待著。你身上有傷,傷口迸裂你會死的。莫離沒了,我可不想再去要一副棺木來埋你。」雲玥接過蔥油餅沒好氣的說道。
「您身邊沒個使喚人,老頭子不放心啊。鐵塔和鄭彬那小子都要來,被我擋了知道他們來了也是讓你操心。一上午頂住了燕軍步騎一千多人的進攻,不容易啊!
呦!還有車兵,老天爺!校尉大人你是怎麼做到的,燕軍車兵頗為獨到。以前幾次交鋒,我軍步兵都吃足了燕軍車兵的苦頭。好在武靈王訓練了一支龐大的騎卒,這才將燕軍車兵的優勢壓下去。
當年的齊國擁有鹽鐵之利,乃是千乘之國,一樣被這燕軍車陣沖得七零八落。若不是有個田單橫空出世,恐怕現在這齊地已然是燕人做主。」老傢伙上過的戰場,比雲玥到過的旅遊景點兒還要多。雖然只是一名小卒,但幾十年的閱歷可不是蓋的。
「這有什麼!現在車軸都是一根橫軸,只要兩隻輪子受力不均。很容易便讓車軸斷裂,車子垮了別說是雙馬。即便是八匹馬也不能拉得戰車跑起來。這麼快的速度折斷的車軸,嘿嘿!即便是不死,怕也是要脫層皮。」雲玥望著遠處的戰車殘骸,物理學的知識老薑是不懂的。對待這樣的老傢伙,就是要用他不知道的東西打擊。不然,尾巴會翹到天上去。
果然,老薑一臉的迷惑與不解。不過隨即釋然,燕軍的鐵甲戰車就躺在那裡,便是最好的事情。自己懂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了可以對付戰車的人。以後便不用怕這種恐怖的武器!
「看樣子燕軍不會再進攻這裡,畢竟這裡展開面積狹小。不能同時供大批軍隊通過,況且身後我軍已然築起營寨。想要通過這裡襲擊我軍後方,已然難上加難。午後,咱們就看著大將軍與趙軍正面作戰就好。」
老傢伙的經驗果然不是蓋的,經過午後短暫的休整。雲玥的陣地前面沒有一個燕軍的影子,無聊的雲玥在老薑的陪同下登上了土丘。看著正面戰場的廝殺。
戰國時代戰爭是殘酷的,雙方遠距離用弓箭。近了用標槍,再近了便是拎著刀子互砍。誰能狠誰更能玩命,誰更能不要命便可以獲勝。一上午的激戰已然使得雙方屍積如山,中午剛剛消停一會兒。隆隆的戰鼓聲再次響起,雲玥親眼見到。黑雲一般的燕國騎兵好像風一般壓了上來。
那種威勢足矣讓人膽戰心驚,寧辛看來是拼了老命想要擊敗廉頗。廉頗也毫不示弱,趙軍鐵騎沖陣而出。強大的騎兵好像兩支粗大的箭頭,轟然對撞在一起。
人仰馬嘶血浪翻湧人頭滾滾,數萬人在一起廝殺的場面震撼至極。雲玥看得雙拳緊握滿面通紅,一顆心「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與其他軍卒一般,忘我的呼喊給前線的趙軍加油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