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行宮內,僧格林沁跪在了慈禧太后的面前。
「太后娘娘,奴才管教管教無方,請主子降罪。」
一旦想通了之後,僧格林沁還是聰明的,絕不辯解半句,甚至也不說這是有人使離間計之類。
直接就是認錯。
慈禧要的,也就是這個態度。
慈禧道:「僧王,你是冤枉的,這是有人在使離間計。其實本宮也有點害怕,差一點點這離間計就成功了。」
「當時本宮不願意見你,晾了你一段時間,也實在是心中有氣,如今看來,完全是落入奸人陷阱啊。」
「在這裡本宮也要給你賠個不是,你也是受了無妄之災,實在不能遷怒於你。」
這一句句,說得僧格林沁內心暖洋洋的。
頓時,他不斷叩首道:「主子,萬萬不敢這樣說啊,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
慈禧道:「旁人為何不離間別人,偏偏離間我們兩人。一是因為你僧格林沁是我大清的擎天玉柱,二是我們兩人生疏了,互相不夠了解。」
「更準確地說,是僧王對我不夠了解。我對僧王還是了解的,忠肝義膽,一身傲骨。」
「而本宮這個人,僧王往後也就了解了,對於有本事的,有忠心的,不但是寬容,甚至高看好幾分。」
僧格林沁道:「奴才慚愧,若非榮祿大人罵醒了奴才,只怕還被壞人蒙在鼓裡,奴才愚鈍。」
慈禧道:「好了,好了,車軲轆話不說了。聽說肅順那邊答應給一個鐵帽子王,而且一家雙王爵?」
僧格林沁繼續拼命跪著叩首道:「奴才是被痰糊住了心,毫無寸功不說,還差點辦了糊塗事,什麼鐵帽子王,就算給奴才,也萬萬不敢收,不敢想,奴才不配。」
慈禧道:「不,你配!僧格林沁,前幾日伱也看到了,大行皇帝才走了沒幾天,肅順就公然揮舞拳頭,咆哮宮廷,嚇得皇上都哆嗦。這是擺明了要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先帝屍骨未寒,他就敢這般跋扈,那日後會做出什麼事情?」
「都說肅順要做鰲拜,但是在本宮看來,就算是鰲拜也比不上他肅順,鰲拜起碼還乖巧了好幾年。」
「甭忘記了,這肅順也是愛新覺羅,只怕他要做的可不僅僅是鰲拜。」
僧格林沁大聲道:「這江山社稷是大行皇帝留給小主子的,奴才是大清的忠臣,道光皇爺、大行皇帝兩人對奴才有天高地厚之恩,若非道光爺奴才只怕還在蒙古放羊,哪有今日?飲水思源,奴才這一二百斤,奴才這幾萬科爾沁騎兵,就是要為小主子赴死的。誰敢有異心,奴才就殺誰!」
「好,好,好。」慈禧激賞道:「要的就是僧王這句話。」
「肅順一黨,咆哮宮廷,對大行皇帝不敬,恫嚇新皇,如同謀逆。」慈禧道:「此人不除,國家不寧,朝廷不正。」
「肅順答應的那個鐵帽子王,他是給不了的。但是本宮卻可以給,你家的雙王爵,本宮也能給,也只有本宮能給。」
僧格林沁哭道:「這是奴才分內之事,萬萬不敢,萬萬不敢。」
慈禧道:「這是匡扶社稷之大功,一定要賞!」
接下來,三人商議結盟。
約定時間,發動政變,打倒肅順一黨。
榮祿道:「太后,僧王忠肝義膽,奴才就敢把性命交在他的手中。接下來奴才就去遊說恭親王,他是道光爺冊封的和碩親王,不管身份德行都清貴,相信一定懂得取捨。」
僧格林沁道:「太后,奴才願意和榮祿一起去遊說恭王!」
慈禧道:「僧王果然俠肝義膽,雍正朝的時候十三爺被稱之為俠王,我看本朝也有一個俠王啊。」
僧格林沁叩首道:「奴才不敢當太后誇獎。」
接下來,榮祿和僧格林沁聯袂來密會恭親王。
「現在?這麼快?」恭親王奕道:「不是要先剷除蘇曳嗎?怎麼變成先剷除肅順了?」
榮祿道:「六爺,攘外必先安內啊。朝廷這邊只有統一了意志,才能對付得了蘇曳這個外敵。否則讓肅順一黨和兩宮太后這麼對立下去,只怕就被蘇曳鑽了空子。萬一兩宮太后感覺到危險,直接把蘇曳引入中樞對付肅順,那就一切晚矣!」
「先剷除肅順一黨,讓兩宮垂簾聽政,掌握大權,這樣兩宮太后就容不得其他強勢者了,蘇曳這才失去了所有的空間。」
「所以,想要剷除蘇曳,必先剷除肅順,讓兩宮垂簾聽政。「
「兩宮沒有掌握大權,蘇曳看著就像是強援。而兩宮一旦掌握權力,就本能覺得蘇曳是威脅。」
「這就是權力之霸道性。」
恭親王沉吟不語,他此時的內心有些不愉快的。
在他看來,兩宮太后就算要對付肅順一黨,也應該先找自己的,自己才是他們最大的臂助。
結果,竟然先找榮祿和僧格林沁。
榮祿道:「太后說了,在這樁大事中,六爺是最最重要的,定乾坤的角色。一旦消滅了肅順一黨,今後的朝政就都要仰仗六爺了,原本奴才說要去南下請文祥、寶鋆、勝保大人的,結果太后說,這三位大人哪裡輪得到你榮仲華去請啊,這是要六爺招攬的。」
很顯然,慈禧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但是榮祿明顯看出來,肅順一黨倒台後,就會空出很多位置,肯定是恭親王一黨填補。
所以,明明是提條件,但是聽上去卻顯得那麼妥帖。
接著,榮祿躬身道:「這樁大事,我等唯恭王馬首是瞻。」
旁邊的僧格林沁也躬身道:「唯六爺馬首是瞻。」
此時的僧格林沁內心是無比敬佩的,從頭到尾這件事情的組織者,策劃者全部都是榮祿一人。
他給僧格林沁爭取鐵帽子王,一家雙王爵。
給恭親王爭取了執政親王,而且幫助恭親王的嫡系進入顧命大臣行列。
但是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給自己謀取任何官職。
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恭親王眯起眼睛,握拳道:「為了江山社稷,幹了!」
頓時,三巨頭徹底定調。
即將發動政變。
所以某種時候,歷史的慣性還真是強大。
這個世界哪怕局面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辛酉政變依舊會發生。
而且還真不能小覷了這些歷史上的政治人物。
就比如說這一次的榮祿,歷史上原本沒有他什麼事情的,但是咸豐皇帝提前把他拽進了歷史舞台,他也立刻舞動乾坤,成為了這一場政變的你主角。
而且他深深知道,自己取代的是蘇曳的角色。
原本最適合發動這一場政變的是蘇曳,但是榮祿當機立斷,橫刀殺出,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搶走了這個角色。
先滅肅順,再打蘇曳。
光看他定下的這個策略,就能看出此人的政鬥水平還是很高的。
但是,蘇曳不是咸豐帝。
他完全是另外一個層級的對手了。
咸豐皇帝面對這等局面的時候,是沒有不破不立的決心和勇氣的,他只會竭盡全力去謀劃一個看上去完美無缺的布局。
但蘇曳不一樣,當他看到這種趨勢形成的時候。
甚至事情還沒有真正發生,僅僅只是趨勢,他就會果斷出擊。甚至榮祿開沒有開始布置政變的時候,他就已經出手。
而且,直接就是雷霆一擊。
這段時間,兩宮太后和肅順一黨,其中圍繞的一個鬥爭議題,就是聖駕回京!
兩宮太后提出,應該及早回京。
不可棄天下臣民太久。
承德最好,京城雖重,但新皇早日入中樞,才能安定人心。
大行皇帝的屍骨,也不可久置承德。
總之,讓新皇回宮,才是真正名正言順。
畢竟,新皇是登基了,但登基大典還沒有辦呢。
承德行宮才有多少官員?
大部分的朝臣都在京城,都還沒有見過新皇呢。
不入紫禁城,不祭祀天地祖宗,那就無法成為真正之皇帝。
總之,兩宮太后把新皇回京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政治高度。
而肅順一黨,卻不想那麼早回京。
因為他們覺得,兩宮太后覺得在承德勢弱,鬥不過他們。
京城官員多,而且恭親王一系的大臣,也都在京城。
肅順覺得,承德行宮才是他們的主場。
而一旦回京,可能就會成為兩宮太后的主場了。
所以肅順一黨堅決認為,很多鬥爭一定要在承德完成,比如剷除異己,比如從兩宮太后手中奪走主動權。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聖駕回京的日子才一拖再拖。
在這個議題上,兩宮太后確實掌握大義,皇上不回京,不受朝臣拜見,不受萬民拜見,算是怎麼回事?
不舉行登基大典,不祭天又算怎麼回事?
九月初九回京,九月十五進行祭天大典。
就是在雙方劇烈鬥爭中,定下來的日子。
肅順一黨儘管還沒有完成剷除異己的鬥爭,但是京城的所有官員紛紛上奏,請求新皇回京祭天,承辦大典,這壓力真如同排山倒海而來一般。,
肅順一黨,不得不同意。
定下來之後,兩宮太后立刻昭告天下。
九月初九,新皇到京,接受百官和萬民跪拜。
九月十五,祭天大典。
這兩個日子,頓時變得無比神聖。
然而,距離這個日子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候。
英、法、俄、美,四國公使正式入京。
這當然沒什麼,早就定好的事情,而且四國公使入京,正好接下來可以向新皇帝遞交國書,正式拜見清國大皇帝。
但是
他們是帶兵入京的。
沒有任何通知,四國的艦船再一次出現在天津外海。
然後,超過三千的軍隊,沿著白河進入,在北塘登陸,先占領了塘沽。
這一次,沒有絲毫阻擋。天津和大沽口的軍隊,本就很少,瞬間就徹底慌了。
緊接著,洋人軍隊完全不管大沽口,直接朝著京城而來。
頓時,京城惶恐。
駐紮朝廷的官員立刻去質問英法外交官員,明明已經撤軍了,為何還要派遣大量軍隊進入京城?
大英帝國駐紮清國的新公使,卜魯斯爵士宣稱,這是為了四國公使的安全。
因為不久之前,在印度加爾各答發生了慘案,印度總督慘遭殺害。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四國覺得非常有必要派遣足夠多的軍隊進駐清國的京城,保護四國公使的安全。
之前文祥就跟著恭親王一起和英法談判,所以他再一次出動,質問英法當局,在《北京條約》中規定四國公使進京,絕大部分的安全由清國軍隊提供,四國公使只允許保留少部分的軍事人員,維持公使館秩序。
軍事人員總數,不能超過三百人。
為何一下子來了三千人?
文祥和寶鋆,代表清廷提出了無比強烈的抗議。
但是,二人的抗議被當成了放屁。
四國公使堅決要率領三千人進京。
頓時間,整個京城無數人再一次陷入了惶恐。
天哪!
英法聯軍又要打進來了嗎?
去年的慘狀依舊曆歷在目啊。
不知道多少皇家園林被燒被搶,不知道多少人家被劫掠被殺害。
不知道多少女眷受辱。
這一次英法聯軍再入北京的話,甚至常駐京城的話,那京城豈不是要成為地獄?
上一次蘇曳率軍激戰,保住了圓明園,保住了皇宮。
那這一次,還能保住嗎?
軍機大臣文祥悲憤無比道:「你們難道要毀約嗎?」
英國新公使卜魯斯爵士寒聲道:「這完全是為了保衛四國公使的安全,你們想要阻止也可以,用軍事說話,用軍隊來攔截我們。」
文祥遍體冰寒。
現在最精銳的部隊在承德,哪裡有軍隊攔截你們啊?
就算有,上一次八里橋之戰還不夠慘烈嗎?誰還有勇氣攔你們?
就在京城惶恐,直隸惶恐,甚至無數民眾紛紛出逃的時候。
那位英雄,挺身而出。
蘇曳率軍北上!
並且派遣特使沈葆楨,去見四國公使。
「蘇曳大人說了,四國公使的守衛軍事力量,絕對不能超過三百人。」
「如果真的要率領三千軍隊進京,那就意味著戰爭!」
幾日之後!
蘇曳新軍四千精銳,再一次出現在京城之外。
頓時間!
京城萬眾歡呼!
無數民眾走上街頭。
大救星來了。
京城有救了。
萬民有救了。
而這個時候,四國公使態度也無比強硬。
雙方的戰鬥,仿佛再一次一觸即發。
兩支最強大的軍事力量,直接在距離京城幾十里處,開始對峙!
頓時間,整個承德行宮,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靜。
原本這個時候,恭親王、榮祿、僧格林沁三人黨羽,應該就要發動政變了。
其實,政變的信號都已經啟動了。
御史董元醇已經上奏,請求兩宮太后垂簾聽政。
這個建議,立刻引起了肅順一黨瘋狂的壓制。
而恭親王、僧格林沁、榮祿等人,也紛紛上奏,請求兩宮太后垂簾聽政。
肅順一黨,再一次強烈反撲。
緊接著,僧格林沁、榮祿的軍隊開始調動。
而肅順一黨手中掌握的軍隊,也開始調動。
雙方的鬥爭,瞬間就要進入白日化。
而且,就算在承德,一旦演變成為武裝衝突,兩宮太后是占據上風的。
因為僧格林沁、榮祿都站在太后一邊,掌握著這邊的最強武力。
就在政變要分出勝負,武裝衝突要爆發的時候。
京城這邊的消息,立刻將這場政變,瞬間壓住。
印度總督額爾金伯爵在加爾各答被暗殺,為了自身安全,所以四國公使要率軍入京。
任何人阻攔,都會面臨戰爭。
文祥交涉失敗。
這個時候,承德行宮這邊,不論是肅順,還是兩宮太后,都沒有勇氣再率軍去阻擋英法聯軍的,哪怕只有三千人。
但,萬一再一次爆發大戰怎麼辦?
政鬥水平極高,殺伐果斷的榮祿,還有杜翰,也短暫失聲。
率軍南下,阻擋聯軍?
你行,你上啊!
就這樣,承德行宮所有的鬥爭都瞬間定格,就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般。
緊接著,另外一個驚天的消息傳來。
蘇曳,再一次率軍北上了。
剎那間,榮祿臉色蒼白,如同被雷擊了一般。
「陰謀,這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蘇曳和洋人勾結,製造大軍進京的大義。」
「否則,蘇曳的新軍怎麼可能這麼快?短短几日,就出現在京城之外了?」
「就算走運河,也太快了。」
「曾國藩,李鴻章,山東巡撫,河南巡撫等人是做什麼吃的?漕運總督是做什麼吃的,就任由蘇曳軍隊大搖大擺,再一次進京?」
榮祿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整整幾個時辰。
真的嘆為觀止。
蘇曳的動作,太快了,太果斷了,太大了。
他僅僅只是派人來和太后談了一下,僅僅只是感知到承德這邊的發展趨勢,就立刻果斷出擊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這樣的大招。
怎麼辦?怎麼辦?
去和太后談?
不行,不能和太后談,要去先和肅順談。
榮祿果斷來見肅順。
「肅中堂,蘇曳才是大老虎,絕對不能讓他率軍入京,必須阻止他。」榮祿道。
肅順寒聲道:「真是笑話,你們要出手對付我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蘇曳這個大老虎啊。」
如何沒有想到,就是因為蘇曳太厲害,所以才需要先滅你肅順,再打蘇曳啊。
誰曾想到,蘇曳這樣殺伐果斷?
榮祿道:「肅中堂,這等時刻,還需要算一下舊賬嗎?十萬火急了,我們都知道,蘇曳一旦動手,就是雷厲風行,非常快的。」
杜翰在邊上道:「對,榮祿說得有理。我們之間鬥爭,再怎麼也是兄弟之爭。而一旦蘇曳進來,那大家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端華道:「現在人家掌握大義,為了抵抗洋人,為了保護京城萬民進京的,你該怎麼辦?」
榮祿道:「那就搶走他的大義,我們主力大軍搶先進京。」
肅順道:「那好啊,僧格林沁的馬隊,還有你們天津新軍最厲害,你們率軍南下進京吧。」
艹!
要命就在這裡了。
你們肅順一黨,也是有人掌握了部分兵權的。
端華,尤其是景壽,手中也是有兵的。
我和僧格林沁,如果率軍南下進京,那在承德這邊,豈不是會被你們一鍋端?
榮祿道:「肅中堂,這等十萬火急的時刻,還要說這些氣話做什麼?」
「這樣如何,我們雙方各自出兵一萬,總共兩萬,立刻南下,進入京城,阻止蘇曳入京。」
肅順道:「你確定洋人是真和蘇曳勾結演戲?如果不是演戲,我們趕走了蘇曳的軍隊,率領主力入京,那洋人又打過來,承受得了這等後果嗎?」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
這兩萬人,又要折損多少?
關鍵是承擔不起再一次開戰的後果。
榮祿道:「我用性命擔保如何?肅中堂,暫時罷斗吧!」
杜翰點了點頭道:「肅中堂,當務之急,是對付蘇曳。」
次日朝堂。
榮祿奏請兩宮太后,說洋人毀約,為了朝廷威嚴,為了京城萬民,有必要派軍南下,駐守京城,阻止洋人軍隊進京。
另外,蘇曳軍隊北上援助,忠肝義膽,值得褒獎。
但是地方軍隊,不得入京,請蘇曳軍隊在城外駐防,不得進京。
這一次,九大顧命大臣,統一了意志。
榮祿的奏請,被通過。
很快,就形成聖旨,兩宮太后用印。
這邊僧格林沁,榮祿,肅順一黨,雙方集合了兩萬大軍,由伯彥訥謨祜作為主帥,只要一切到位後,便立刻南下。
而且用最快速度傳旨給京城留守大臣,留守軍隊,務必,務必不許讓蘇曳軍隊進京。
但是晚了!
「轟轟轟轟」
京城之外,蘇曳軍隊和洋人的軍隊,直接爆發了武裝衝突。
蘇曳一方堅決表示,請四國遵守條約,進京軍事人員,不得超過三百人。
否則,將用任何手段,阻止四國任何人進京。
四國公使也非常強硬,表示這三千人根本不是軍隊,而是保安。
完全不針對任何人,僅僅只是為了保護四國外交人員的安全。
任何人阻擋,就意味著戰爭。
雙方都非常強硬,不願意做任何對方。
於是,衝突爆發。
京城萬民,再一次陷入惶恐之中。
此時,京城守衛軍隊其實還有不少,都是八旗京營。
但是這群貨色的戰鬥力,也完全不必說了。
「嗖嗖嗖嗖嗖」
很多炮彈,直接落在了京城的城門之外。
城頭之上。
「蘇曳大敗了!」
「蘇曳輸了!」
「洋人軍隊要殺進城了。」
接著,猛烈的炮火,又一次狠狠砸在城門周圍。
頓時間,守城門的八旗京營士兵紛紛潰逃。
一個時辰後!
蘇曳軍隊,進京!
接管幾處城門。
萬民歡呼!
這個時候,京城萬民得到了巨大的安全感。
甚至詭異的是就連八旗京營的士兵,也莫名其妙覺得安全了許多。
文祥和寶鋆,來見蘇曳,怒斥道:「蘇曳,你這是要造反嗎?」
「沒有旨意,直接率兵進京?」
蘇曳淡淡道:「文大人,上一次英法聯軍要焚燒圓明園,要焚燒皇宮,所有軍隊全部逃亡,你們也逃亡了,那個時候我率軍進京,也沒有旨意!」
「難道我要眼睜睜看著京城萬民,再一次被洋人劫掠嗎?我要看著圓明園,甚至皇宮被洋人焚毀嗎?」
「文祥大人,你看看外面,幾萬人,十幾萬人?」
文祥朝著外面看去,密密麻麻都是京城民眾。
他們在歡迎蘇曳新軍入城。
「這就是最大的大義。」蘇曳道。
文祥怒吼道:「總之,你沒有旨意率軍入城,就是不行!」
接著,勝保怒氣沖沖了走了進來。
「蘇曳,你沒有旨意就率軍入京,這是要謀反嗎?」
這一次,蘇曳也不解釋了,就靜靜地坐在這裡。
緊接著,另外有大臣沖了進來。
一個接著一個大臣,衝進來,指責蘇曳是不是要謀反?
蘇曳一聲令下,將所有衝進來指責的大臣,全部拿下!
然後,對外放出風聲。
在上一次的談判中,有人收受的洋人的賄賂,指使簽訂了一些喪權辱國的條約。
不只如此,上一次英法聯軍劫掠京城的時候,還有人向洋人提供了地圖。
而且有些官員,為了打擊政敵,還專門向洋人通風報信,說哪個大臣裡面有什麼寶貝。
有些官員對朝廷充滿怨恨,主動帶路皇家園林,進行精準劫掠。
當下時刻,為了京城安危,定要殺一儆百。
然後,蘇曳的軍隊如狼似虎沖入幾個官員家中,將人逮捕,關押進入大牢。
接下來,他會寫成奏章,請兩宮太后和皇上處置。
頓時間!
留京官員,徹底一片安靜。
只敢躲在家中咒罵,不敢再衝到蘇曳面前指著他謀反之類。
緊接著!
韋俊率領江西綠營軍五千人,進京支援。
又過了幾日。
徐有壬率領五千人,進京支援,抵抗洋夷。
又過了幾日。
張國梁、馮子材率領浙江綠營軍五千人,在通州登陸。
又過了幾日!
閩浙總督田雨公,率軍六千,北上支援,抵抗洋夷。
京城民眾振奮!
上一次如果有這麼多軍隊進京勤王,說不定就不會有後面的那些慘事了。
至此!
南方七省聯盟在京城的軍隊,達到兩萬五千人。
承德行宮,再一次陷入了寂靜。
原本僧格林沁、肅順、榮祿幾人,已經集結了兩萬軍隊南下。
但是走到中途,直接就停下來了。
不敢再往前走了。
「陰謀,陰謀,天大的陰謀。」
「集結軍隊要多久,大軍北上不管走海路,還是走運河,需要多久?」
「徐有壬的軍隊,王有齡的軍隊,田雨公的軍隊,都是會飛的嗎?」
「不到一個月,他們就都紛紛揮師進京了?」
「蘇曳和洋人,一定有勾結,一定有勾結。」
「否則,洋人軍隊怎麼來的如此之巧?」
這不說話還好,這一說,就更加讓人惶恐了。
如此一來,伯彥率領的兩萬大軍還要不要南下?
一旦南下,如果真的如同榮祿說的那樣,蘇曳和洋人有勾結。
那洋人軍隊調轉槍口,直接來打朝廷的軍隊怎麼辦?
「洋人的軍隊在哪裡?」肅順問道。
「大概,退回到塘沽了。」
肅順道:「天津的軍隊呢?大沽口的守軍呢?為何就這麼讓人長驅直入了?」
「洋人是以使團的名義,沿著白河,進入永定河而來,大沽口守軍和天津守軍,無人敢阻擋。」
去年大戰,清廷軍隊聞風喪膽。
而且一連串大事,使得大沽口和天津,乃至通州的守軍力量都沒有完全恢復。
沒有朝廷旨意,洋人使團這麼突然而來,誰敢阻擋?
與此同時!
塘沽。
俄國公使、美國公使,法國公使正在密會。
「先生們,我們好像被利用了,我們被捲入了一場陰謀。」
「我們本來是想要藉機訛詐清廷,造成既定事實,使得我們的軍隊能夠常駐清國京城,不但保護公使館的安全,也能維持在清國首都的軍事存在。」
「但是,我們仿佛給了蘇曳一個理由。」
「這一切,太湊巧了。」
美國公使道:「我們這支軍隊,只有三分之一是英國殖民地軍隊,剩下都是僱傭軍,而且是卜魯斯公使僱傭的。」
法國公使道:「卜魯斯爵士是額爾金伯爵的弟弟,完全是和蘇曳勢不兩立的,他不可能和蘇曳勾結吧。」
「我們非常有必要和清廷高層取得聯繫,蘇曳上位,或許有利於大英帝國,但是對我們美、俄、法三國,是非常不利的。」
三國公使秘議之後,決定派遣兩人,秘密前往承德行宮。
而另外一方。
大英帝國新公使卜魯斯爵士,緩緩道:「巴廈禮,我已經完成了我的承諾。」
巴廈禮道:「不,這還不夠。爵士閣下,你別忘記了,你的兄長額爾金伯爵在印度醜聞的爆發,他賣給大英帝國博物館的巴特農神廟雕像是假的,他訛詐了國庫整整幾萬英鎊。」
「之前你和威妥瑪爵士競爭中國公使的位置,就完全落入下風,你們競爭了幾個月時間,這個位置都懸而未決,最終還是阿爾伯特親王出手,幫助你獲得了這個位置。」
「但是現在,你的哥哥額爾金伯爵連番的醜聞,會給你的政治地位帶來巨大的被動。」
「你需要我們,遠遠大過於我們需要你。」
卜魯斯爵士道:「但是,我現在正在率領帝國的軍隊,配合清國的一個軍閥,這難道不可笑嗎?俄國公使,法國公使,美國公使很快就會看穿的,他們立刻會向我施壓,立刻會向倫敦匯報,屆時我會面臨更大的壓力。」
巴廈禮冷笑道:「我們的公使聽到額爾金伯爵被殺身亡的消息,於是心生恐懼,臨時雇用軍隊保護自己。而且試圖造成既定事實,未來讓帝國在清國京城駐軍,哪一條不是為了帝國利益考慮。」
卜魯斯爵士道:「但關鍵是,無法真的完成駐軍事實,按照你們的要求,我們需要被逼退。」
巴廈禮道:「那至少我們努力了不是嗎?倫敦又任何資格指責我們嗎?」
然後,巴廈禮朝著旁邊的一名上校道:「尤根子爵,您覺得呢?」
曾經的海盜頭子尤根,被冊封子爵後,又晉升成為上校,搖身一變,成為了大英帝國在遠東的一個高級武官。
這次威脅京城的僱傭軍,絕大部分都是他的手筆。
尤根子爵道:「我覺得您說的非常有道理。」
接著,他朝著卜魯斯公使道:「爵士,扶持蘇曳爵士上位,對我們都有巨大的利益。您的兄長額爾金伯爵,曾經是我們的政敵。但他是他,你是你,他已經死了。我們這艘大船,運載著海量的利益,您這個時候上船,完全來得及。」
卜魯斯爵士道:「巴廈禮爵士,這一次風波,威妥瑪那邊肯定不會放過我的,一定會在倫敦拼命攻訐我,你確定能夠幫我擋住這一次風波,能夠保住我的位置,不被他奪走?」
巴廈禮道:「我確定,完全確定!」
尤根子爵道:「聽說包令爵士,已經成功晉升為郵政大臣了是嗎?」
卜魯斯爵士道:「是的,雖然和他想要的位置有點差距。」
巴廈禮道:「為包令爵士乾杯。」
尤根子爵道:「巴廈禮爵士,您不但晉升了爵位,而且還成為了天津領事,甚至還會兼任公使館參贊,同樣要為您道賀。」
巴廈禮道:「也要為您道賀,尤根子爵,您現在已經是遠東的大人物了。」
尤根子爵道:「那我這些僱傭軍的費用,是不是可以找您報銷呢?」
巴廈禮道:「當然,經過一道非常複雜的程序,這筆錢會重新回到您在倫敦的賬戶。」
「為蘇曳大人,乾杯!」
「祝他早日進入清國中樞!」
接著,巴廈禮朝著卜魯斯爵士道:「公使大人,所以接下來不管其他三國公使如何表態,您對清廷的態度,都要無比嚴厲好嗎?您放心,在清國朝廷眼中,美俄法三國加起來的分量,都不如半個大英帝國,您的威脅,他們會感知到的。」
接下來!
整個局面,就陷入了對峙。
洋人的三千軍隊,盤踞在塘沽不走。
英國公使卜魯斯一再向清廷表示,為了四國公使的安全,一定要帶領保安隊進京。
為此,大英帝國不惜任何代價。
如果有必要的話,還可以再一次增兵。
這個威脅,當然是卜魯斯個人的。
此時的倫敦,已經完全沒有對清國動武的興趣了。
但對於清廷來說,這個戰爭威脅確實實打實的。
畢竟過去短短四年時間內,英國就對大清發動了三次戰爭,增兵,出兵仿佛成為了家常便飯。
而南方七省聯盟的兩萬五千大軍,以保護京城的名義,徹底駐紮了下來。
京城萬民滿意,無數中低層官員滿意,甚至八旗京營的官兵們更加滿意,我們終於不用面對洋夷的威脅了。
有人幫我們守京城,再好不過了啊。
而後!
閩浙總督田雨公上奏,請兩宮太后和皇上迴鑾。
「絕對不能讓兩宮太后和皇上迴鑾!」
「絕對不行!」
肅順、榮祿、僧格林沁、恭親王等人,此時仿佛已經完全拋棄前嫌。
蘇曳大軍,已經完全占領了京城。
這個時候還迴鑾個屁啊。
「榮祿,兩宮太后,母后皇太后是不喜歡拿主意的,關鍵是聖母皇太后,你要讓她抗住壓力。」
「這個時候,就要靠你了。」
「如果這個時候,聖母皇太后決定站在蘇曳這邊,決定帶著皇上迴鑾的話,那我們大家都完了。」
「只要兩宮太后和皇上在我們這邊,我們就掌握了大義。洋人的軍隊,要麼和蘇曳大大特打,要麼就退兵,總不能長期盤踞在塘沽吧。」
「一旦洋人軍隊不在,蘇曳就失去了占據京城的大義了。」
「他再占領下去,那謀逆之心,就昭然若揭。」
僧格林沁猛地一砸桌面,道:「要不然,打!」
「我們的軍隊數量是他兩倍,他也就是四千新軍厲害,剩下的隊伍也都是草包,不愁打不過。」
榮祿道:「不可能打的。」
杜翰也嘆息道:「對,不可能打的。」
榮祿道:「關鍵是洋人,恭親王,您對這個新的英國公使卜魯斯爵士有所了解嗎?」
奕道:「完全不了解。」
對於這個新公使,因為還沒有遞交國書,所以他和額爾金伯爵之間的關係,朝廷也不知道。
榮祿道:「派人去上海,先弄清楚虛實再說。至少上海領事麥華佗,還有威妥瑪爵士是蘇曳的政敵,他不會對我們有保留的。」
「關鍵癥結在洋人,只要洋人退兵,一切就好辦,就能把蘇曳軍隊趕出京城。」
「一定要快,否則我怕!」
怕什麼?當然是怕兩宮太后意志薄弱,選擇拋棄承德這群人,帶著皇帝進京。
那個時候,蘇曳那邊就成中樞了。
恭親王道:「好,我立刻派人去上海,聯繫麥華佗和威妥瑪。」
這邊,隨著恭親王一聲令下,立刻有一支隊伍衝出了承德南下。
而此時!
一個出其不意的使者來到了承德行宮,久違的大太監,增祿。
此人曾經是皇帝的最心腹太監,蘇曳的密友。
但是因為和蘇曳走的太近,而且每一次有壞消息,別人不願意稟報,唯獨他想著和皇帝同悲,都是他去稟報,遭到皇帝的厭棄。
當蘇曳和皇帝決裂的時候,這位大太監增祿,也被打入了冷宮。
「奴婢增祿,叩見太后娘娘,娘娘福壽金安。」
太監增祿,恭恭敬敬地叩首。
慈禧太后目光複雜地望著增祿,緩緩道:「是蘇曳讓你來的嗎?」
太監增祿道:「是的。」
接著,增祿道:「原本也輪不到奴婢來,是奴婢請求的這個差事。」
慈禧道:「你說吧。」
太監增祿道:「太后娘娘,上一次桂兒來見您。如果當時您坦誠相告,然後直接下旨召蘇曳大人進入中樞相助,那現在早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慈禧沒有回應。
太監增祿道:「太后娘娘,現在這一切還來得及。」
慈禧道:「還來得及嗎?」
增祿道:「當然來得及,只要兩宮太后帶著皇上回京,那就沒有任何風波。您依舊是至高無上的皇太后,而且蘇曳大人也會奏請朝廷,請兩宮太后垂簾聽政。」
慈禧足足想了好一會兒道:「增祿,你也是宮裡的老人了,是曾經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你拋開蘇曳使者的立場,哀家問你一句話,你能否老實回答我。」
增祿道:「太后,您請說。」
慈禧道:「你覺得蘇曳會謀反嗎?」
增祿道:「當然不會,蘇曳大人怎麼可能會謀反?太后娘娘多慮了。」
接著,他惆悵道:「但是,蘇曳大人倒是讓我轉告一句話。」
慈禧道:「你說。」
增祿道:「朝廷當時可是昭告天下,說九月初九要回京,九月十五新皇要進行祭天大典的。京城萬民期盼,天下期盼,如果這個時候皇上不到,豈不是觸怒了祖宗,觸怒了上天?」
「答應了祭天,卻不祭天,如何得了啊!」
「太后娘娘,時間越來越緊迫了,如果要趕上祭天大典的話,就要準備動身南下了。」
慈禧道:「增祿,這其實算是蘇曳對我們的最後通牒是嗎?讓我們必須在九月初九之前回京對嗎?」
增祿沉默了好一會兒,因為他身為皇室家奴,真是半點強硬的話都不想說,也不敢說的。
但是,這個時候傳達的意志要非常堅決。
於是,他點了點頭道:「蘇曳大人沒有這麼說,但我想應該是的。」
「這,應該是最後通牒!」
慈禧太后冷艷的面孔,猛然一變。
這個詞語,顯得太刺耳了。
最後通牒?!
蘇曳竟然這般強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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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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