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關東側八百里,幾十個士兵站在山丘眺望。
為首者,是一位年輕小將和一位道士。
「到底還是回來晚了。」
顓雷敲擊馬鞭,望著遠方一望無際的火海。
「南離妖聖展開岩漿火海,擺明不打算讓我回返。」
「是貧道術算不利,未能算出這一劫。」道士面相也很年輕,年齡與顓雷仿佛。
「跟你無關,你在事前就提醒我,這一行兇吉莫測。而在奪取神果後也告訴我,必須馬上趕回天火關。之所以耽擱,是追兵太多,貽誤了時間。」
「少將軍。」一位親衛道:「眼下怎麼辦?直接殺回去,讓天火關接應我們?」
「不可能的。二十年前那一場遭遇,神朝哪裡還敢隨意放人入關?」
二十年前,顓雷親眼見證東海那場大亂。
天命宮主人預見東方有一場浩劫,神皇下令加固東方三關的屏障,並禁止一切漁民出海。
這樣一來,任憑東海之水上升百丈,也難損大昆東部一寸土地。
然而龍宮選擇了另一個法子。他們引誘漁民偷渡出海,並引發一場海難讓漁民們死傷慘重,迫使漁民逃到鎮海關下。
守關將領看到城下漁民,一時不忍,開出一條通道接引。
於是,海龍趁機而入,導致東天八郡陷落洪水浩劫,死傷十億。
為此神皇震怒,不僅鎮守三關的幾位將領處死,就連親眷都被禍及三族。而鎮海關屠龍軍的武聖大元帥,貶為庶人送去苦寒之地,至今還沒回來。
但即便如此,也難贖回十億子民的性命。
「如今我入關,萬一火海沖入大昆,禍及南天八郡,我雲陽侯府萬死不能償還。」
顓雷嘆了口氣:「南離妖聖這倒是堂堂陽謀,逼我不能回城呢。」
「何況,敖行烈和我家爭奪赤焱軍團兵權,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頭。」
小道士忍不住道:「那為今之計,我們轉道其他兩關?」
「如我預料不錯,其他兩關此刻也有妖聖把守。這次雖是我引來天火關浩劫,但也是妖族早前預謀的行動。」
顓雷:「龍宮已然傾覆,天下誰人不知,神皇下一個目標就是妖皇?因此,他們要搶先下手。」
顓雷說完,看到眾人士氣低落,心中一動:「你們也別太擔心。我們在外留待幾日,等神王降臨,妖聖退離,便可歸城。」
「可是,我們手中的丹藥已經不多,很難對抗關外妖瘴。」
八關之外的環境絕非人族可以適應。這裡妖瘴濃烈,縱然天罡武者和道胎仙人也活不過三日。
因此,武者在外征戰不得超過一日。而且,需提前服用辟穀丹、避瘴丹、驅火丹等藥物。
顓雷一行人輕裝簡行,事前分配的軍用物資只夠十日用度。但路上他們活動劇烈,受傷頻繁,目前丹藥已經見底。
小道士心中後悔,早知自己就不該專心研究卜算,而應該涉獵一二丹術。
當然,一般丹術沒有原料也於事無補,除非是上古傳說中的「氣丹之術」。
「這裡是天火關,我家祖上在這裡倒有一個安全點。雖然南離妖聖也知道那地方,但眼下只能賭一賭,暫時去那裡避難。」
……
噗通——
孫靖從酒樓被扔出來,他氣得爬起來:「喂,小爺明說了僱人出城。花錢的,你們這都不願意?」
酒樓里傳出笑聲:「小少爺,老子不知道你是金吾城哪家的人。但是,眼下這局面,出去了就回不來。縱然老子過慣刀口舔血的生活,眼下也不會傻乎乎跑出去送死。建營地?虧你想的出來。」
孫靖氣得哆嗦,但也無可奈何。自己功夫淺薄,想要去救顓雷都無可奈何。而找人外出,哪怕天火關的散修,也沒幾個願意出去。
「我勸你歇歇吧。」百里程雲走過來,把孫靖扶起來:「咱們在關內等消息,顓二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或許能自己回來呢?」
「他回來,但是能進來嗎?」孫靖氣急敗壞:「如今唯一的辦法,是在城下紮營。等待神王降臨,然後開關應敵。」
「那你要如何?」百里程雲沒好氣道:「剛才咱們又不是沒去找敖大元帥,但是大元帥根本不見我們。縱是天鏡上人的面子,那位都沒給。」
倪婉茹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他們一行人從千年冢離開,到天火關歇息。正好碰到妖聖攻城,而孫靖得知顓雷情況,想要出城救人。
至少,在城門口搭建一個營地,方便顓雷落腳。
奈何敖行烈不肯出兵,根本不見這些世家少年。
而孫靖花錢僱人建立營地,也沒人肯答應。
「行了,別讓旁人看笑話。」慕容征掃視人群,看熱鬧的關內軍民紛紛散開。
顓陽躲在人群中,也偷偷離開。
他們從金焰界來到天火關,想法和孫靖類似。花錢僱傭一批人在城門口紮營,清理附近的妖獸,穩紮穩打迎接顓雷。
奈何,根本沒人肯接這個活。
「看來,只能親自出去了。」
彭禹啃著鴨梨,躲在另一個角落,將顓陽毅然決然的神情收入眼底。
「這小子還是不死心。不過我幫他這一回,想必也能還掉人情,安心離去。」
想到這,彭禹有了主意,自行返回仙舫。
是夜,他看到顓陽偷偷摸向城門口,偷偷跟上顓陽。
八重天屏禁外不禁內。
杜絕一切外在的異種力量侵入,卻不排斥關內人外出。真正阻止關內人外出的,是天火關各個門戶的守城偏將。
但天關高有千丈,有無數個風口門戶。顓陽借用自家關係,買通一個風口門戶的守軍。
為他引路的,是一個瘸腿老兵。
看著一襲紅色勁裝的顓陽,他嘆氣道:「小公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這時候出去。但你想好了,現在出去,可就再也回不來。」
「放心,我帶夠一個月的丹藥,足以支撐到妖聖退兵。你就當我去外頭修煉吧。」
說話時,顓陽看向風口前面的幾個人影。他們排隊等待檢查,往風口外面走。
「他們又是什麼情況?大元帥不是禁止外出?」
老兵嗤笑:「禁止?哪次禁止外出,能管得了所有人?」
「官方禁止,私人偷渡。千年以來,不都這樣?」
「這些散修也是打算去外頭修煉的。如今妖獸活動頻繁,雖然兇險,但內丹值錢。」
顓陽默然。他想到哥哥曾經給自己說過的鎮海關經歷。
要不是那邊的人私底下偷渡,且規模太大,最終惹出將領開關,又哪有八郡洪禍?
「不過我現在也沒資格說別人,畢竟我也在偷渡。」
深吸一口氣,顓陽咬牙道:「走吧,帶路。」
老兵帶著他,跟前面幾個偷渡者一起來到風口。
往外看,赤色流光如瀑布流淌,隔絕外界的異種元氣。
「你們想好了,現在還能後撤。如果真跳下去,那可就回不了頭。」
「放心吧,老張頭,我又不是第一次干。反正三日後神王駕臨,我們只要挺過三日就行。」有位樂觀的散修笑嘻嘻對老兵招手:「等我回來,再請你喝酒。」
老兵搖搖頭,對他擺擺手:「等你回來,老頭子請你吧。」
說完,那散修直接跳出風口。在一陣狂風的包裹下,墜入天火關下方。
嘭——
他背上有一包裹打開,露出一朵大蘑菇樣的東西,緩緩飄向下方。
「小公子,你的降落傘。」老兵給顓陽一份:「上面有拉繩,你待會兒……」
「跳傘,我會。」顓陽穿上傘包,跟著前面的人一起跳下去。
狂風呼嘯,吹得他不斷翻滾。這一刻,他恍然明白,為什麼這些透氣的通道要被稱作「風口」。
這裡的風是真的大!
顓陽眯著眼,感受強烈的風勁拍打臉頰,看準時機快速打開跳傘。
就在他安全落地時,突然聽到前方慘叫。
剛才跟老兵說話的那個散修,已經被一頭火狼咬殺。
「大家小心,有五頭火狼,大家一起上。」
旁邊幾個降落的武者見狀,衝上去將火狼撲殺。
「所以說,不要隨便插旗,不然馬上遭殃啊。」顓陽身後,幽幽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心中一驚,猛然回頭。
看到披著五彩雀衣的男孩,正笑眯眯站在自己身後,顓陽小臉煞白。
你你……你什麼時候跟出來的?等等,你出來了,我不是死定了嗎?
這一刻,顓陽徹底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