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朔風裹挾著塞外的黃沙,沿著源遠流長的洛河,一夜之間襲入洛陽。
清明斷雪,穀雨斷霜,立夏萬物皆生長,小滿不滿,干斷田坎,芒種去無聲。
在這段日子裡,葉缺始終讓錢書畫練習直刺,只是那桿槍的重量越來越重,槍身越來越長。錢書畫身上那僅有的一絲溫婉柔美,也被自己生生練成了行伍悍卒,皮膚更是一塊白皙的地方都見不到,完完全全的古銅色。
天門的人數也從最初的三人,到幾百人,再到現在的數千人。
跟那些個超級幫派修真大宗肯定是沒法比,可在這洛陽城裡,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尤其是情報信息,幾乎市面上所有的大道小道消息,一個時辰之內,絕對能收集完畢送到葉缺手中。
藉助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葉缺推衍了數次,已經是把妖族跟修真界在洛陽城的動向,猜了個七七八八。
河卒在何時何地出土?
依然沒有人知曉。
這段時間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壓抑、緊張、敏感,卻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很可能就會引發兩族的大戰。
即便是那蜀山,整日裡叫囂著,要斬妖除魔,要匡扶正道,可你讓他第一個與妖族對壘試試,他肯定會有一萬個理由來搪塞。
甚至有隱秘的消息顯示,在那朝堂之上,一樣不是鐵板一塊,多數人或多或少都與某些修真宗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少數人則與妖族說不清道不明。
強權之下,力量為尊。
而且,哪裡會有真的兩袖清風,這千百年過去,就算是死記硬背,妖也該學會了人的那一套,什麼糖衣炮彈,美人計,腐蝕拉攏。
方法很粗暴,但很奏效。
重賄之下必有勇夫。
而葉缺沒有理會這些,他只是不斷從這些消息中,篩選出一些承受範圍之內的,然後帶著錢書畫。
夜行神都。
每一次動手,都是葉缺先行偵查,只有在正道宗門跟妖族同時在場時,他們才會出手,並且力爭一擊斃命,然後將現場偽裝成遭受妖襲擊的正道,或者遭受正道襲擊的妖。
如若有通靈境之上的人在幕後隱匿,葉缺就會立即退走,有著數千名最底層的天門弟子作為掩護,幾乎是來無影去無蹤,不留一絲痕跡。
葉缺此時的境界雖然還是後天之境,但憑藉他的眼界跟天元的感知,在現在的洛陽城,還是不太可能有生命危險的。
如此以往,靈石匱乏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雖然肯定是不夠整個天門使用,但是僅供葉缺跟錢書笑兄妹,三個人使用,已經是綽綽有餘。
待遇堪比修真大宗的天才弟子。
時至盛夏。
這日恰好萬里晴空。
洛陽城的永寧大道上,柳絮紛飛的凌亂剛剛過去不久,道旁的綠植像酥油般細密而滋潤,遠望草色依稀連成一片,近看在暖陽照射下生機盎然。洛陽城馬上便要迎來,這一年中最美的季節。
錢書畫今日並未練習槍法,早早的便出了門,她要為錢書笑準備一份禮物,然後去書院,因為今日是錢書笑行及冠禮的日子。
男子二十滿及冠,是很重要的一天,作為姐姐無論如何都是要去觀禮的。
去寶齋行取出幾日前便訂做好的,一把鎏金鏤空珍珠算盤,然後就去了書院。
白馬書院,建院四百三十七年,是洛陽城中歷史最悠久的學堂,眾多文武百官,商賈權貴,都將自己的子嗣送於此處求學。概因白馬書院與盛唐同年所建,陪著盛唐共成長,為盛唐培養了無數先賢名臣。
一路上見到了十數輛華貴的馬車,同路而行,甚至有幾輛馬車認出了錢書畫,邀其上車,都被錢書畫婉言拒絕了。
自從跟隨葉缺修行以來,她便告別了馬車這類的代步工具,雙腿走路,更能感悟大地的法則。
朝陽普照,在洛陽城的正北方向稍稍偏右的位置,一座占地面積極大的院落,鱗次櫛比,芳草如茵,院落前的小廣場上是一匹拖著書卷的白馬,廣場再往裡走,是一排栽滿了綠樹紅花的影牆,影牆後是綿延了不知多少間的黑白兩色如筆墨一般的建築,一切猶如畫中景,古色古香。
「師姐,您今日怎麼想起來書院了?」耳邊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今日是阿笑的及冠禮,我來觀禮。」轉過頭,原來是自己在書院求學時的師弟,錢書畫平淡的回道,然後眼角的餘光便看到了一個人影。
透過廣場的白馬,越過那綠樹紅花,在一間黑白兩色的堂屋前,一名女子一身的紅色秀禾,柳腰輕擺,嘴角含笑。
在女子身前五米的位置,一名書生屏息凝神,筆底春風。
女子是葉雲海的未婚妻林媚兒,書生是她重金請來的才子畫師。
林媚兒今日來書院,是為了完成一套畫作,她想著在婚禮那天送予她的相公。為此,她希望畫師將自己畫進這白馬書院,將自己最美的容顏著於筆下,留於相公的錦繡年華。
看著遠處林媚兒的一顰一笑,錢書畫只覺得腳下完全不受控制,心中怒火中燒,嗓子裡噁心的想吐。
清風徐來,涼意陣陣。
吹落了夏花,卻吹不滅錢書畫的心火。
百米的路程,她想了很多,看著書院的一草一木,無數畫面飄忽不定,恍惚間又回到了過去,「記得當時年紀小,我愛談天你愛笑。有一回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兒在叫。我們不知怎樣睡著了,夢裡花落知多少。」
風還是那些風,鳥還是那些鳥,只是。
樹倒了。
夢碎了。
人丟了。
站在身穿秀禾的林媚兒身前,錢書畫神色終於恢復了正常,並且平淡如水,在她想來,這裡可是自己的地盤,要學會克制。
「林媚兒,這裡白馬書院,學子求識問道的地方,不是你家的後花園。」
「好狗不擋路,你擋住畫師作畫了。」面對錢書畫,林媚兒哪裡會有好臉色,而且她自幼習武,可沒上過什麼私塾學堂,打小就不會說好聽話。
「這裡不歡迎你,請你立刻離開。」錢書畫克制著自己的用詞,向院外一指。
「你算什麼東西?讓我離開?」林媚兒雙手叉腰,一臉的嘲弄。
「我是他們的師姐。」錢書畫一指旁邊聚集過來的書院學生,得到了齊刷刷的點頭,然後又一指林媚兒,「想搔首弄姿,回家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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