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劍齊出。
劍指蜀山與裁決司的聯軍,剎那之間,五人死,八人傷。
鮮血噴灑而出,妖族的追兵與聯軍也在下一刻撞到了一起,領隊的人有不可言說的默契,可這底下的戰士卻哪裡會有。正道斬妖除魔,妖族斬殺正道,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遇到就是血拼到底,話都不用說,拔劍互砍便是。
纏鬥在一瞬間就進入了白熱化。
如此近距離的攻擊,大範圍的劍訣咒法是肯定不能用的,雙方拼的只是對細節的把控。
妖族仗著有狼群數量的優勢,聯軍則擁有更加正規化的裁決司玄甲大隊,雙方的實力處在伯仲之間。
唯一不同的便是,妖族目光更多關注的則是葉缺的身影,尤其是風星陌,已經快對葉缺恨之入骨了。他現在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對於這名散修少年的陰謀也算是看透了。
只是風星陌想不明白,眼前的少年難道是真的不怕死嗎?
讓妖族與聯軍戰到一起,他有什麼好處?雙方的血全都沾滿了你的手,你還怎麼逃走?難道真的是犧牲自己換來其他人的逃離嗎?
「會有這樣的人嗎?」風星陌死死地盯著葉缺的身影,「這個世道,還有人想著去做英雄?就不怕身首異處,屍骨無存嗎?」
此時的葉缺已經沒有可能再提速狂奔,只是控制著周身的十三把靈劍,不斷的斬殺周圍的人,不論是蜀山的弟子,妖族的戰士,或者是裁決司的玄甲大隊,只要有人靠近葉缺都會遭受他的攻擊。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妖應該是這世間最兇殘的存在,但是在這一刻,葉缺比妖都兇殘,每一招每一式,必取人之命脈。
黑荒原上的鮮血流的越來越多。
葉缺揮動靈劍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緩慢,只不過沒有人注意到,他每次揮動靈劍,帶起來的血噴濺的位置都不相同,而且他站在原地幾乎就沒有挪動過腳步。
在葉缺的腳下,慢慢形成了一圈淡淡的鮮血圖案,圖案的花紋很奇異,但是隱約間似乎蘊藏著一股龐大的能量,但是這股能量卻不是針對敵人,而是針對葉缺本人。
十幾個呼吸之後,圖案終於完成。
而風星陌也帶著幾名親信靠近了葉缺。
沒有絲毫猶豫,風星陌直接就發動了最強的進攻,鋪天蓋地的風刃裹挾著凜冽的殺氣洶湧而來。
寒風中陡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嘯!
然而,身在攻擊中心的葉缺,此時此刻竟然直接放下了手,就連那十三把靈劍都猛地收回體內,眼看著竟然是放棄了抵抗。只不過,嘴角勾起的那抹淺笑,卻讓風星陌心頭一顫。
開弓沒有回頭箭。
就算是覺得事有蹊蹺,風星陌也已經沒有辦法收回自己的攻擊。
眨眼之間。
葉缺周身的血色光芒一閃而末,那陣狂暴至極的風刃,堪堪擊中了他的胸口。
「成功了?」
風星陌疑惑的嘀咕了一句,可就是這眨眼的功夫,葉缺的身影竟然就這麼憑空消失不見了,連氣息都感受不到分毫。同一時刻,在葉缺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桿三丈長的黑色長槍,長槍的槍身上滿是血色的花紋。
如果仔細查看的話就能夠看出來,這黑色長槍上的血色花紋,跟葉缺剛才在地上繪製的圖案花紋,有著很大的相似之處。
正在圍攻葉缺的人,震驚無比。
「人呢?」
「消失了?」
「開玩笑吧!難道是眼花了?」
數千米之外,方才妖族最西面的封鎖線,當時葉缺拋射黑色長槍的位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姑娘。
這人穿著一攏白衣,打著一扇油紙傘,前一眼還在觀察地上的黑色長槍,凝神端詳槍身上的花紋,後一眼便感受到了其中隱隱蘊含的天元,「這龍脈皇陵中,怎麼可能有人會操控仙界的氣息呢!」
白衣姑娘冷眉微皺,伸出手輕輕一招,黑色長槍便落到她的手中,芊芊嫩手輕輕的拂過槍身,一道淡淡的遠古荒力出現在槍身之上,不是修真界的真元,也不是仙界的天元,更不是妖界的妖元。
就在這時,黑色長槍,槍身上的血色花紋猛地的一亮,然後眨眼間便整個消失不見了,換來的是一個少年的身體。
少年整個身子直接砸在了白衣姑娘的懷裡,只不過,不知為什麼,白衣姑娘文絲未動,就好像這少年的身子是棉花做的一樣。
能夠很明顯的看出來,這個少年意識已經有些模糊,眼眸的焦點都開始四散,嘴裡小聲的嘟囔了一句,「通靈境使用密宗的移形換物,還是有些勉強啊!」
隨後,整個人一歪就暈了過去。
這個少年便是葉缺。
而他暈倒的瞬間,其實也有些詫異,黑荒原的地面應該滿是沙礫才對啊!為何會如此柔軟呢?還有著淡淡的香氣?
奇怪!
能不奇怪嗎?
如果有其他人在此,並且聽到了葉缺的心聲,一定會一口唾沫噴他一臉的,真是他娘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整個人都砸在人家姑娘的懷裡了,那兒能不柔軟嗎?會沒有香氣嗎?占了便宜還賣乖,就沒見過這麼流氓的人。
再看白衣姑娘,表情也是充滿了詫異,一時之間竟然也沒有反應過來!
因為,眼前的事情,對於她來說,也是第一次遇見。從她出生到現在,近百年的時間裡,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接觸過她的肌膚,更別說是倒在她的懷裡了!
而且,她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覺得這種感覺很奇怪。並且開始思考,接下來她應該做出什麼反應?有男人倒在了她的懷裡,她是應該直接把這個人殺了呢?還是等他醒過來,接受酷刑的審判,直至元神俱滅?或者是不聞不問,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在她的知識體系中,她接觸過很多隱秘的傳聞,看過很多失傳已久的功法,也學過十數種各族各國的語言,可搜索腦海中的記憶,竟然沒有人教過自己,如何解決眼前的情況。
或許,對於她的身份來說,就沒有人思考過,會有男人近了她的身,還能接觸她的身體!
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的葉缺。
這個面容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
白衣姑娘繼續皺著眉思考,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自己為什麼不鬆手呢?
「砰!」
想到這裡,姑娘便直接鬆開了手,葉缺順勢倒在了地上,盪起一層淡淡的灰塵。同時,額前的髮絲也隨之散開,整個面容清晰無比的顯現出來。
看著這張臉,白衣姑娘終於想起了一些事情,並且確認,自己是真的見過葉缺,而且不止一次見過。
第一次。
她在洛河之上,遙望鐵甲龍船,遠遠看到過一個少年,劍出法隨,斬殺了一整船的狡蜥。狡蜥這種醜陋無比的爬蟲,向來是她最討厭的東西,別說碰,就連看,她都不願意看一眼,辣眼睛。
所以,當時少年的舉動,她覺得很順眼。
第二次。
她在洛陽城中,那是她第一次進入洛陽,第一次行走人間,可走到哪裡都是一片祥和之氣,憋悶的厲害,覺得無趣至極。那天晚上,她見到有人夜色揮刀斬亂麻,嚇走了一群武夫,又施展了一招速度極快的劍訣。
當時,那人在石橋這頭,她在那頭,她覺得這人很有趣。
第三次。
她準備離開洛陽,那天的洛陽風和日麗,有道館開張,很多人都去參觀了。閒來無事,她也去了,演舞台上,有人身著白衣,打了一套拳,並且說了一段話,話很長,她記不全。但是,第一句話,天地萬物,道法自然,人人生而平等。這句話她記住了,而且她很喜歡後面的六個字,人人生而平等。
那一天,她覺得,演舞台上的人,說話很有道理。
白衣姑娘,行走人間,常人在她眼中其實長的都一樣,因為以她的身份來說,她看凡人,就好比是凡人看螞蟻,再多的螞蟻,在人的眼中肯定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分別。
可她的記憶中,這三次的主角,她都留下了一些模糊的印象,只不過從來沒有仔細回想,那三張臉竟會是同一個人,竟會是自己眼前這個少年,竟會是第一個鑽進自己懷裡的人,竟會是個『人』!
腦海中的三張臉,慢慢與地上的葉缺融合,最後凝固。
她從來沒有想過,在自己的腦海中,會留下一個『人』的模樣,自己會記住一個人,可事實便是如此,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白衣姑娘皺著自己的柳葉彎眉,眼眸一動不動的盯著葉缺那張臉,最後竟然破天荒的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準備殺這個人了,反正目前先不殺他。
她心裡想著,「先不殺他,先問他幾個問題。」
「剛才那長槍上的花紋是什麼?」
「他是怎麼做到人與物的轉換的?」
「還有那天演舞台上的話,人人生而平等,是真的嗎?」
「對了,還有……」
這麼一想,她很快說服了自己。
你看,還有這麼多事情自己沒有弄清楚呢,地上的人還不能死,他還有存在的價值。就這麼死了,太可惜了,誰來給自己解答剛才的問題啊!
黑荒原的地裂漸漸停息,大地趨於穩定,冷風甚至都刮的小了一些,可戰鬥依然在繼續。一百多名妖族戰士帶著狼群,蜀山弟子聯合著裁決司,兩方戰的是不可開交,從見血的那一刻起,便要爭出個誰勝誰負。
葉缺雖然詭異的消失了,可雙方潛意識裡都覺得跟對方有關,自己中了對方的圈套。
至於納蘭容若所在的團隊,現在已經是重獲自由,毫髮無傷的從包圍圈中突圍。
「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去找找葉缺?」李劍七輕聲問道。
「我覺得應該,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將所有妖族戰士全部引開了。」納蘭容若回應道,話剛說出口就被旁邊的齊聲華拽了拽衣袖。
「沒有必要吧,雖然不願意說,但很顯然,他已經不在,被那麼多妖族戰士追殺,無論是誰,都不會有生還的可能。」青丘七刀門的大師兄言子越咳嗽了一聲,「我們應該感謝他,但不要去送死。」
「天地很小,有緣再見吧。」
(今日第一更,後面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