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辦案,閒雜人等退到一旁。」
低沉厚重的嗓音,顯示著來人的權威,整整數十人,人人腰間跨刀。但是看官服卻明顯來自兩個部門,其中多數人一看便知是洛陽大理寺的衙役,可剩下那群人,就有些奇怪了,竟似乎是兵部的要員。
自古以來,民不與官斗,雖然有些意見,不願意讓開路,但真要面對這些衙役,卻沒什麼人有膽量抗議。從道館的門口一直到演武台,很快就出現了一條可供兩人並行穿過的通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門外。
身為大理寺少卿,鶴非其實並不想來趟這趟渾水。
將軍府的案子,前段時間已經算是秘密進行完了,要知道,就算是有老皇帝撐腰,大伙兒辦起來都有些膽戰心驚,查抄府邸容易,可那地方真的是後患無窮啊。二十萬葉家軍雖說都離開了洛陽,老將軍也已經魂歸西天,可保不齊就會留下些死士門生。
滅人滿門這種事情,向來都是最忌諱的。
除非能確保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案子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葉家軍在幽州全軍覆沒的消息就悄悄傳了回來,這時候鶴非才回過神兒。陛下這是要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老葉家完了!」
這是鶴非當時的第一反應,都不用上頭來傳話,大理寺辦案的效率驟然飆升,一夜之間,整個將軍府就被查了個底兒掉,所有人一律押解天牢,就連丫鬟小廝都不放過。唯一的漏網之魚可能就是瀟華婷,反正搜遍了全府,哪兒都沒找到。
詢問伺候過她的丫鬟,說是自從公子葉雲海隨軍出征,瀟華婷就再也沒在府中出現過,就跟消失了一樣。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令鶴非有些疑惑,老葉家馳騁盛唐幾十年,都快被滅門了,竟然沒有遇到絲毫的反抗,就連一名像樣的將士都沒有遇到,似乎比普通商賈之家都要不如。
幾乎就是束手就擒。
「難道真的是日落西山?」
「曾經朝中的豪門世家,竟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連忠義護院都沒有!」
原本去將軍府的時候,大理寺幾乎是傾巢而出,卻發現殺雞用了宰牛刀。
案子看上去是辦完了,可不管是在老皇帝心裡,還是大理寺這裡,誰都知道,肯定沒有那麼簡單,用腳丫子想老葉家都會出來人報仇。
如果這樣都能忍,老葉家的魂兒就算是滅了。
所以在老皇帝的秘密懿旨中,有些人早已經成了血色通緝犯,不能公諸於眾,卻是只要發現就必須嚴懲不貸,當場格殺都可以。
像瀟華婷,像葉雲海,像葉家軍的老將,當然也包括葉缺這個私生子。
對於大理寺來說,葉缺的身份是根本隱瞞不住的,只不過原本推測他會死在龍脈皇陵,誰成想,竟然又回了洛陽。
昨日城守看了葉缺的路引之後,因為要確認信息,所以並沒有當場動手,今日這信息才傳到大理寺,傳到鶴非的手裡。
根本不用猶豫,點齊人馬,直接就殺了過來。
至於兵部的人,這些跟著來的幾乎都是老皇帝還有二皇子的人,滅掉老葉家,背後一直都有他們的影子,葉缺出現了,他們自然很緊張,勢必是要來看看的。
葉缺的畫像,大理寺有,所以看著演武台上的少年,鶴非一揮手,就有三名衙役沖了上去。
「慢著。」
「你們要幹什麼?」
「這裡是天門道館,不是誰都能來放肆的!」
普通的道館學徒,自然不敢反抗,但天門道館的正式弟子卻不會坐視不理,都是曾經混跡街頭的小混混,哪裡會真的懼怕什麼辦案衙役。
官府辦案難道就能不講規矩?
都不用葉缺說話,那三名衙役就被攔了下來。
鶴非的親信,辦的又是大案,敢上去抓人的,手底下自然有些斤兩。
三名衙役都是二品武夫的境界,沒有動刀,手中卻絲毫不停。其中一人,龍爪手直接就要鎖住阻攔的弟子,並且腳下往前一伸,內力運轉全身,力求一擊便將其制服。雖然這裡是什麼天門道館,似乎是傳授功夫的地方,可瞧瞧這地方,街頭店面,有誰聽說過,真功夫是在這種地方學會的,開玩笑!
可是,下一秒鐘他就沒覺得是開玩笑了。
先是鎖向對方的龍爪手竟然直接抓空,腳下更是猶如撞到了鐵石,就連全身的內里似乎都在一瞬間凝固了,一道古怪的氣息順著雙腳直接沖向自己胸口。
喉嚨一熱。
這名衙役知道,遇見高手了,絕對是比自己高出最少一品的高手。
同樣的劇情,在另外兩名衙役的身上也發生了,如出一轍,全部吃了暗虧。
不吃虧才怪呢,二品的武夫跟先天之境的修行者交手,沒死就已經是手下留情了。能站到葉缺身邊的正式弟子,全都是最早就加入天門的那群小混混,修煉的時間最早,拿到的資源最多,自然成就也最高。現在大多數都已經邁入了先天之境,速度快的,就像離開洛陽的楚東南都已經快要通靈。
葉缺創造的天門功法,聽著很普通,最初練起來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可只要你靜下心來,勤加修煉,很快你就發現其特殊之處。畢竟是從天書中演化而來的功法,哪裡是修真界中的一般功法能比的。
葉缺將自己創造的功法,分成了九境,天門一境對應的是先天之境,二境是後天之境,修煉到三境便可以通靈,以此類推,現在葉缺的境界是星耀,所以他已經將天門功法推衍到了第四境。
「大理寺辦案,誰敢阻攔,想進天牢嗎?」鶴非看著自己親信吃了暗虧,眉頭一皺,冷喝一聲。
「大理寺辦案就可以不講規矩嗎?既然說是辦案,那辦的是什麼案?有抓捕令嗎?我家門主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有證據嗎?還有,你們怎麼證明自己的身份,你說是大理寺就是大理寺嗎?腰牌呢?我們不能單憑你一句話就讓你們把人帶走。」說話的人叫林大樹,聽名字好像是老實巴交,其實蔫壞的不行,很早就加入了天門,人又機靈,所以是錢書笑重點培養的對象,昨晚走的時候還特意跟葉缺提了一嘴。
「牙尖嘴利。」鶴非身後一名兵部要員沉聲道,「我等的身份也是你一介草民能查探的?」
「想死嗎?」
兵部的人或許是久居高位,平日裡就算是久經沙場的悍卒猛將,見了他們一樣要客客氣氣,甚至是點頭哈腰,你林大樹一個小小的道館弟子,竟然也敢要什麼腰牌?要什麼證據?
大理寺跟兵部抓人,什麼時候輪到犯人問話了?
說你有罪就有罪,就算是沒罪,進了天牢也能審出罪。
「證實不了自己的身份,那就不要想從這裡抓人。」林大樹表情也有些動容,背著手給自己身後打了幾個手勢,而後又看了葉缺一眼。
「放肆!」
「我們身上的官服難道還有假?這位是兵部的大人,還不趕緊跪下!」鶴非往前一步,斷聲呵斥道。
「誰能證明他是兵部的人?還有,誰說官服就不能造假了?我現在有理由懷疑你們劫持了大理寺的衙役,搶奪了朝廷的官服。」林大樹說完又看了看四周,然後大聲喊道,「大伙兒說是不是,沒有腰牌,又證明不了自己的身份,那他們就是假冒的,假冒朝廷官員那是什麼罪?死罪!」
林大樹的話音剛落,四周的人群就開始響應。
「沒腰牌,又沒令牌,肯定是假冒的。」
「這些人不會是土匪吧。」
「這得搶了多少衙役跟大員才能湊出來這麼一套官服,夠可以的啊!」
議論聲此起彼伏,很快大廳里就成了菜市場,鶴非跟兵部的大員臉色已經黑成了木炭。
「夠了!」
鶴非猛地咆哮一聲,「這是腰牌,看好了,看看是不是大理寺。」
一道紫黑色的腰牌一閃而過,砸向了林大樹,鶴非在其中暗暗夾雜了一縷陰寒內力。可是林大樹卻似乎完全沒事人一樣,伸手一接便將腰牌拿到手中,然後便開始上上下下的察看,看了正面又看反面,看完竟然還倒過來。
「看夠了嗎?」鶴非冷聲道,「我可以抓人了吧?」
抬起頭看著鶴非,林大樹裂開嘴一笑,「沒看夠呢,你也不能抓人。」
看到鶴非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林大樹又解釋了一句,「稍等片刻,我找個人看。」
末了不忘補一刀,「我不識字,見諒!」
不識字?
鶴非覺得自己完全是被戲弄了,不識字你看什麼腰牌,刷著人玩兒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鶴非吐出一口惡氣,大吼一聲,「給我抓人!」
話音剛落,他身後的數十名大理寺衙役就沖了出去,其中足足有十來人攔住了林大樹幾個正式弟子,剩下的人全都沖向了演武台,看那模樣,似乎要將葉缺活生生給吃了。
就在這時,鶴非的肩膀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然後耳邊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讓他們住手。」
「住你娘的手。」
「滾蛋!」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抓人要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