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輕哄道:「好了,好了。我說過不會有事的。依依,別哭了,你向來是最聰明的。咱們一起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靜依不再號陶大哭,而是轉為了輕輕啜泣。
元熙看她情緒穩定了不少,便不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抱著她,等著她完全地平靜下來。
不知哭了多久,靜依的情緒終於漸漸地平靜了下來。靜依離開了元熙的懷抱,擦了擦眼角。來到這個世界,她還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可能是因為前世早早地沒了親人的疼愛,所以這一世將這些便看得格外的重!她太過害怕失去他們!太在意他們了!
靜依逐漸冷靜了下來,不行,自己還是不夠沉穩,不過是一則消息,就激動成了這樣!現在的情況還沒有那麼糟!家人們都會平平安安的,不會有事的!
靜依將已經發生的事情前前後後的想了一遍,又撿起地上的那封密信,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一遍。然後,坐回到原位,看著元熙道:「元熙,咱們再好好想想,除了咱們,這京城裡還會不會有別人再調查那余氏?如果有,他們是想著利用余氏來找到那個鐲子,還是想著利用她這個弱點,來要挾候府?」
元熙沉思了片刻,從宮裡到宮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遍後,沉聲道:「此事,現在應該是只有咱們知道。其它人應該不會打她的主意。再說了,要是想著調查她?已經三十年了,為何一直沒動靜?現在,咱們應該慶幸這余氏掩藏的極好了。」
靜依卻是嘲諷地一笑,「掩藏的好?若是掩藏的好,還會引起白飛的注意嗎?元熙,我有預感,白飛也一定在追查那余氏的身分!」
元熙點了點頭,片刻後,「依依,現在最好的辦法,是先把當年山東那些知道這個秘密的人。」說著,作了個斬首的手勢。
靜依搖了搖頭,她雖然有時精於算計,但是為人還是善良溫和的。那些人是無辜的,她不想為了保全候府就犧牲那麼多的性命。「可還有別的法子?」
元熙又垂眸想了想,看了一眼石壁外,輕道:「有!看來也只有那一個法子了。」
「什麼法子?」
「你不用問了,總之不會傷害他們的性命就是了。還好人數不是太多,我還有法子安排。」
「元熙,這件事,謝謝你了。」靜依說完,對著元熙福了福身,又自嘲一笑道:「你救了候府上百人的性命,我還是應該給你磕頭的。」說完,就做出了要下跪的動作。
元熙一急,伸手將她拉起道:「你這是做什麼?不拿我當朋友了嗎?我說過要護你一生無憂,就必然要做到!雖然現在我的實力還是太過微弱,但總不能看你置身險境而置之不理!你把我元熙當成什麼人了?」
靜依看著元熙一臉的誠懇之色,還微帶了一絲惱怒之意,笑道:「是我錯了。你莫生氣!我一定會想出法子來永絕後患的!只是現在,元熙,咱們要除去余氏,就得先弄明白,她和紫姬究竟是不是一路人,只有這樣,咱們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你已經有判斷了?」元熙問道。
「舅舅所中的『僵凍』出自那紫姬之手,我在想,數月前,母親所喝的藥全數被換成了相反的藥性,是否也是那紫姬出的主意?」
元熙點點頭,「你放心!這件事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那紫姬出身江南,雖然當時她的『父親』死了,可是到底是在那裡生活了幾年,一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不急!」
靜依此時已是徹底地冷靜了下來,冷笑道:「那白飛上次的事情只怕是已經驚擾到了余氏。她最近看似平靜,可是心裡一定是十分的焦急。最近她一直沒有動作,是怕有人盯著她,咱們想法子先找到白飛,勸服他不要插手此事。等一切平靜了,她定然會再找機會下手的。」
元熙嘴角微微上翹,這樣冷靜睿智的靜依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令人難以忽視的魅力,即便只是個小孩子,與她近距離接觸一次,便對她那靈動的眼神和敏捷的思維,難以忘卻。
「依依,這件事情我會儘快安排的。白飛那裡,實在不行,就由我親自出面說服。只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那余氏竟然會真的跟安王有關係,而且還如此的親密!記得你還曾經說過,安王之亂是在十年前,而余氏是在三十年前便嫁入了蘇府。可見這背後之人顯然不是安王!」
「自然不是!如果咱們所料不差,當年主導這一切的,應該是余氏的親生父親陳立闖!」靜依篤定道。
元熙一愣,隨即又點點頭。
二人再度沉默了起來,靜依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封密信上的內容。誰都沒有想到,當初被她否定的猜測,如今卻被告知是最真實的判斷!那個余氏竟然會是出身江蘇名家陳家的族長,陳立闖的庶女!而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陳立闖的長女便是當年先皇最為寵愛的陳妃!安王的生母!安王之亂後,新皇下令將江蘇陳氏一族全數誅殺,無一倖免!只是這個庶女,卻因為冒充了余氏的身分,所以躲過了一劫!
當年這陳立闖定是聽說了有關王家巨額財富的傳言,隨後四處走訪,鎖定了自己的親祖母王氏!然後,又在京城中找到了余家這樣無論是身分還是地位都不太引人注意的小家族,派人殺了真正的余氏及其叔父、嬸嬸的全家,然後讓這個陳氏冒充余家的女兒重返京城!
余氏本就是過繼之人,因家中突生變故才來京投奔!那余家上下,已有多年未曾見過她,自然是認不出來的。再說了,那人必定是在暗中觀察了余氏許久,將余氏身上的胎記、言行舉止等等全都暗記在心,如此這般,才更加容易的騙過余家所有人。
靜依想到那陳立闖竟然在陳妃剛剛進宮,就安排了這庶女冒名頂替進蘇府,來想法子拿到那隻鐲子。可見此人城府之深,當真是深謀遠慮,做事周全之人!
元熙此時出聲道:「那陳家當年在江南也是名門望族,雖然那陳氏不過是個庶出之女,可是竟然心甘情願地冒名頂替一個小官的女兒,還嫁給蘇謙為妾!這女人的心思,還真是難以理解!」
「這有什麼難理解的,她不過是顆棋子罷了!真正厲害的是那陳立闖,苦心安排了她為暗樁。元熙,你想想,當時的蘇府,門第並不算高,並不會有人在意一個小官員的妾室!這樣對假余氏來說,最是安全不過了。可是如今,父親被封了平南候,又是朝中一品大員!雖是從一品,可也是位仍人臣了!這樣的情況下,余氏反而是更安全了。」
元熙接話道:「有道理!現在以平南候的身分地位,自然要處處小心,時時防備!若是有人揪出余氏竟是安王的親姨母,那罪妃陳氏的親妹妹!這平南候府至少也是窩藏叛逆,誅九族的大罪!」
靜依此時一臉地平靜,再無初時的激動和震驚,「你說的對!所以現在咱們即便是查出來了,也是不能聲張的。反而還要替她的事情保密!想著還會有什麼人調查此事,如此一來,咱們倒成了專門為她掃除障礙的暗衛了!」
元熙搖搖頭,「先看看,等等江南的消息吧。若是得到了紫姬確切的消息,也許咱們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靜依搖搖頭,「哪有那樣簡單!那人顯然早已料到這個假余氏會有被人懷疑的一天,若是她突然死了,她背後之人,也定然不會放過平南候府,到時散布消息,說出這個假余氏的真實身分,再拿出證據!平南候府,照樣要被抄家滅族!而那人也許會乘機潛入,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靜依長嘆一聲,「所以我才會這樣難過,這才叫進退兩難哪!」
元熙輕道:「若不是你剛才說她不能死!我還想不明白,現在想來,我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幸虧沒有自作主張,命人取了她的性命,否則,平南候府就真的保不住了。」
靜仍用手捏了捏眉心,輕道:「還是要想法子,再確定一下,那個真正的余氏究竟死沒死?萬一咱們除去了這上假的,再冒出個真的來?候府就真的完了。」
元熙看了靜依一眼道:「放心吧!一切還有我呢。你也累了,現在先出去梳洗一番,別讓人看出端倪!時間不早了,我讓人給你備好了一些女兒家用的東西,如此也可以應付過去了。」
靜依點點頭,進來的時間確實不短了,再不出去,她那個哥哥也許會硬闖了進來。
二樓的茶樓上,晴天和蘇清邊喝茶邊看向對面的『靈香閣』。
晴天看著有些擔憂的蘇清道:「別這麼緊張,女孩子都是這樣的,看見什麼都覺得好看!都想著買回家!現在定是拿不定主意,是這支釵好看呢?還是那支步搖漂亮呢?」
蘇清輕輕一笑,「你好像很了解女孩子?」
晴天一撇嘴:「不了解。不過女孩子不都是這樣嗎?我還沒見過看到漂亮首飾不動心的!即便是她買不起的,她也定是要上前多看兩眼的。」
蘇清哈哈一笑,「晴天兄弟還真是有趣!」
晴天輕搖了搖頭,喝了兩口茶道:「你別笑!這天底下最難纏最難應付的,就是女孩子了!等你以後有了媳婦兒就知道了。」
「這麼說,晴天兄弟這樣了解女孩子,是因為你有媳婦兒了?」蘇清打趣道。
晴天臉一紅,恨聲道:「別亂講!我哪來的媳婦兒?我才多大?」
蘇清看他有些羞澀了,更是覺得有趣!繼續笑道:「晴天可有相中的姑娘家了?說出來聽聽,回去了,我去找母親給你保媒如何?」
晴天的臉紅的像是能滴出血來一樣,低聲道:「你別亂說!我沒想過要娶媳婦兒!」
蘇清看他臉紅的像是怒放的紅牡丹一樣,反倒是看著有些女兒家的嬌艷之色,哈哈大笑道:「晴天兄弟生的還真是俊美無雙呢!現在的樣子比那京城第一美人兒都要好看!我看這京城裡頭,除了六皇子,沒有人的相貌能勝的過你了!」
晴天大窘,怒道:「喂!你別再亂說話了!信不信我揍得你三天起不來?」
蘇清聞言,一愣,強忍了笑意,直憋地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倒是不怕別的,就是跟晴天切磋!這晴天的功夫可是遠在自己之上!若他真的惱了,肯定會痛揍自己一痛的!到時,自己哭都來不及!
蘇清清了清嗓子,道:「不鬧了。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這依依都進去半天了,怎麼還不出來?」
晴天不以為意道:「剛才不是說過了,女孩子都是這樣的。」
蘇清想到靜微身邊曾經有過一個彭嬤嬤,靜依身邊?蘇清眉心緊皺道:「不行,我不放心,我進去看看。」
晴天想要攔他,可是蘇清已經起身直奔樓下。晴天搖了搖頭,看來這個蘇清還真是在意這個妹妹!也是,只有一個親妹妹,哪能不在意?
晴天追到了樓下,見蘇清已經站到了靈香閣的門口,便跟了上去。
「敢請這位姑娘給進去問問,看看我妹妹挑選好了沒有。家中還有事,等著她一起回府呢。」蘇清彬彬有禮道。
那位小姑娘見蘇清如此客氣,便笑道:「還請公子告知那位小姐的姓氏,奴婢好進去詢問。」
「舍妹姓蘇,今年只有七歲,身邊跟了兩名婢女,一大一小。」
那小姑娘對他福了福身道:「公子請稍候!奴婢這就給您進去問問。」那小姑娘說完,便進去了。
時間不長,靜依便在海棠和柳杏的陪同下出來了。後面還跟著這靈香閣的兩名婢女。到了門口,那兩名侍女道:「蘇小姐的馬車停在何處,奴婢給您送過去。」
靜依笑道:「難怪這靈香閣的生意如此好,連如此細小的地方都考慮地如此周全。海棠你帶她們過去吧。」
「是。」海棠引了兩名婢女向候府的馬車走去。
靜依對蘇清道:「都怪依依貪玩兒,讓大哥擔心了。」
蘇清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頭,輕道:「無事便好。都買了些什麼?耽擱了這麼久?」
靜依衝著咧嘴一笑,「都是女兒家愛弄的東西。怎麼大哥也有興趣了嗎?」
蘇清被她這話一噎,倒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好睨了她一眼,笑罵道:「你這丫頭!看著挺文靜,偏生長了一張利嘴!」
靜依輕輕一笑,上前輕拉了蘇清的衣袖,左右搖晃道:「大哥,我想吃冰—糖葫蘆!大哥帶我去買可好?」
蘇清看她又撒起了嬌,笑道:「走吧。左右我今兒也無事,便陪你逛逛。」
說完,便拉著靜依的手在大街上閒逛了起來。
晴天輕哼了一聲,自顧自地走著。看似是無意,卻是與他們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海棠和柳杏跟在身後,也是看看這個,瞧瞧那個。一臉的雀躍!特別是柳杏兒,到底是年紀小,出府的機會又少,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一行人逛了約有半個時辰,靜依也隨手挑了些看著不起眼,卻是小巧好玩兒的小玩意兒!海棠和柳杏兒也買了不少。那靈香閣里的東西,她們這些做丫環的是瞧著都有些心驚的,可是外面小商販的東西,還是買的起的。兩人的手上都拿滿了。靜依的東西還有幾樣是蘇清幫忙拎著。
逛了這麼久,大家也是累了,蘇清看靜依有些走不動了,笑道:「怎麼?不是你吵著要出來逛逛嗎?現在反倒是不走了?」
靜依一臉的委屈,「大哥,我哪裡知道逛街會這樣累?以前都是聽人家說逛街有多好玩兒,多新鮮!哪裡知道會這樣費體力?」
蘇清看了遠處一眼,「要不你們在這裡等,我去讓馬車過來接你。」
靜依搖了搖頭道:「這裡這麼多人,馬車雖勉強能過來,可是若是有人衝撞了馬車,萬一被驚到了,豈不是太過危險?算了,反正也沒多長的路了。我們走吧。」
蘇清看了靜依的雙腳一眼,不悅道:「你都累成這樣了,還要強走回去嗎?小心回去一看,腳上都長滿了泡,再也出不來了。」
說完,便將手上的東西交給了晴天,背對著靜依蹲下道:「上來吧。大哥背你!」
靜依心頭一暖,還是大哥好,知道心疼自己。臉上一笑,樂呵呵地趴在了蘇清的背上,笑道:「哥哥帶我飛,好不好?」
蘇清一樂,「這裡是大街上,我要是背著用輕功,豈不是成了耍雜耍的,讓人看戲?」
晴天則是笑道:「是呀,而且看戲,還沒人給錢!」說完,引起眾人的一陣大笑。
一行人就這樣有說有笑的上了馬車,回了候府。
晚上,海棠給靜依兌好了水,請靜依去沐浴。
靜依坐在那大木桶里,白天累了一天,晚上這樣讓熱水一泡,還真是舒服。
靜依趴在桶沿兒上,海棠輕輕地給她搓著背,不經意地問道:「小姐,您也在雅間睡著了嗎?」
靜依一愣,這才想起,司琴點了她們睡穴之事。悶聲道:「是呀!看了會子東西,覺得眼花繚亂的,便想著歇歇,誰知竟是睡著了。你們比我差勁!比我睡的還早呢。」
海棠手一頓,臉上有些疑惑道:「小姐,奴婢沒覺得困呀,怎麼就給睡著了?」
靜依輕道:「誰知道你呢?不過你們睡的時間也不長!你比柳杏睡的時間要是短多了呢。」
海棠點點頭,「也是呢。咱們都把那二樓轉完了下來,柳杏兒才醒了呢。」
靜依笑了笑,沒有說話。
司琴擔心她們二人起疑,所以特地在靜依回到雅間後,先解了海棠的睡穴,而她自己則是趴在桌子上裝睡。被海棠輕晃了晃才假裝醒了,然後謊稱是有些累了,所以才睡了。然後二人又到二樓看了首飾,配飾,快下樓時,司琴才解了柳杏兒的穴道。
靜依嘴角的笑意甚濃,看來,海棠到底是年長些,有些起疑了呢,自己以後定要更為小心了。雖然她覺得海棠是對自己忠心的,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她是一點風險都不能冒的!
靜依懶懶地趴在那浴桶的邊沿處,想著在密室里跟元熙說的話,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呢?若是事情有變,會不會連累到元熙呢?想到出密室前,元熙親手將那封密信燒毀,她有些迷惑了!
一開始,她原本是擔心元熙在利用自己來拉攏父親,可是現在,卻是變成了元熙處處為自己排憂解難了。自己將他攪進這候府中的這潭水中來,究竟是對是錯呢?
那樣一個風華無限的少年!在那時時有陰謀,處處有陷阱的皇宮內院,雖然沒有父親的疼愛,得不到養母的庇佑,更沒有外祖的勢力可以藉助,明膽很辛苦,很委屈,卻是可以活得如此灑脫自在!
靜依想想元熙以前過的生活,再想想自己現在的處境!她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有轉還的餘地!要快,一定要儘快地想出辦法,解決掉這個大麻煩,而且還不能留下一絲一毫的隱患。否則,要有多少無辜的人會為那假余氏陪葬!
「小姐,小姐!」海棠輕喚道。
靜依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了?有事?」
「小姐,奴婢喚了您好幾聲了,您都不說話,奴婢還以為您病了呢?」
「我這不是沒事?剛才只是在想著母親會不會喜歡我從靈香閣買的那支銀釵,所以才會有些走神了。」
海棠笑道:「夫人自是極喜歡的。不是奴婢說大話,您買什麼送給夫人,夫人都會是極高興的。」
靜依笑道:「那倒是!哪有母親不喜歡女兒送她東西的?」
「小姐,這水也差不多了,您起吧。要不再著了涼,進了寒氣!」
「嗯。」靜依說完,便起了身,從浴桶里出來,海棠服侍著給她穿上了寬大的浴袍,又拿了棉布帕子,給靜依慢慢地吸著頭髮上的水分。
靜依無力地趴在矮榻上,任海棠慢慢地給她擦著頭髮。
海棠看了一眼累到不行的小姐,笑道:「小姐不過才逛了半個時辰,便累成了這個樣子。以後還出不出去了?」
靜依搖搖頭,「是誰說的女人天生就愛逛街!下次,打死我也不去了。」
海棠笑道:「小姐說這樣的話,那是在自打嘴巴!除了今年的中秋,您是在宮裡過的,以往哪年您不是鬧著要老爺和夫人帶你去外面看煙火,逛夜市?」
靜依無力地搖了搖頭道:「好累哪,也好睏!別擦了,就讓我這樣睡吧。我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海棠卻是堅持道:「這可不行!會著涼的!」
靜依也懶的再說什麼了,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次日一早,靜依睜開眼睛一看,是在自己的寢室里。看屋子裡也沒旁人,問道:「昨晚誰把我抱過來的?」
空中傳來司琴的聲音:「回小姐,是海棠!」
靜依點了點頭,翻了個身,仍躺在床上,不想起來。十月了,外面已是有了寒意,雖還不算是特別地冷,卻也是不想離開暖暖的被窩了。
可是又躺了不到一刻鐘,外面便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何嬤嬤進來讓人將帷幕都給掀起固定好了。對著床上的靜依道:「小姐,該起了。夫人說,今日那方姑姑要來。讓您早點梳洗好了,去花廳見她。」
「方姑姑?哪裡來的方姑姑?」靜依疑惑道。
何嬤嬤一邊服侍靜依更衣,一邊道:「小姐忘了?夫人以前不是說要請京中有名的方姑姑來教兩位小姐針織女紅嗎?怎的忘了?」
靜依這才想起顧氏的確是提起過,「這麼長時間了,怎的才來?我還以為她不來了呢。」
何嬤嬤回道:「那方姑姑原是應了咱們要來的,可是後來護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找了她,要她先教那白敏兒小姐。那方姑姑無奈,便又辭了咱們這兒。」
「既是辭了,如何又來了?」
「小姐這話說的,她是京中有名的姑姑,當年在宮中,就是專司妃嬪宮人女紅之課程,夫人哪能因了這事兒,就真的辭了?只是說好了,待那邊兒指點完了,便再到府上任教,如此也不算是駁了那世子夫人的面子,也等於是抬高了那方姑姑一截兒!小姐想必也聽說過,那方姑姑以前的主子就是當今皇后,不論是那方姑姑還是咱們夫人都是得賣那世子夫人這個面子的。」
靜依點點頭,何嬤嬤說的有道理。這官府家的夫人們彎彎繞子太多了,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把人給得罪了。自己雖然仗著以前看的書才有些小聰明,可是在這些場面上的事情上,卻是遠不如顧氏想的周到。看來,自己還是要多聽多看才行呀!
靜依梳洗衣完畢,又草草地用了早膳,便到花廳,見了顧氏和那個方姑姑。那方姑姑只是每日上午來兩個時辰,並不住在府里,也不在府中用膳。說話做事都極守規矩,到底是宮裡出來的,單是那幅不怒自威的作派,便不是常人可比的。也只有像她那樣常年跟隨在上位者的身邊的人,才會如此。
以後的數日,靜依都過的很是平靜。每日裡,就是上午由方姑姑指點指點女紅,下午再到東跨院兒,由那洪嬤嬤教授一些女子的課業。
一晃數日,這日,洪嬤嬤著了涼,怕把病氣過給兩位小姐,便暫時停了課。下午,靜依正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曬著太陽,便聽得一道細微的聲音傳來:「小姐,元少爺來了。」
靜依一驚,忙起身回了房間,摒退左右。然後又進了寢室,見元熙正躺在她的繡床上,一幅昏昏欲睡的模樣。
「怎麼了這是?」靜依擔憂地問道。
元熙抬眼看了她一眼,懶洋洋道:「沒事,就是有些累了。兩晚沒怎麼睡了,有些困了。」
靜依輕道:「什麼事如此重要?你竟至於兩晚上不睡?」
元熙輕輕地打了個哈欠,「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到現在還無法確定除了白飛還有沒有旁的人在打那余氏的主意。」
「不急。這樣隱秘的事情,你若是快速地查了出來。我反倒是要懷疑它的真實性了?」
「不過,也不算是完全沒有收穫!我見過白飛了。」元熙仍是躺在床上,有些沒有精神道。
「哦?他如何說?」
元熙搖了搖頭,「那支鐲子,他也是受人所託去找的。他無意中知道了這鐲子可能與一個寶藏有關,所以將那鐲子交給那人後,仍是在暗中追查。」
靜依雙眼大睜,看向無熙:「那他知道那人的身分?」
元熙再度搖搖頭,「他只知道那人很神秘,每次出現都只是他的手下,自己從未露過面。」
靜依一側頭,「倒真是神秘!那人如何會找到白飛來查找鐲子?」
元熙輕輕一笑,「那人的是江湖上有名的情報和殺人組織,『絕殺』!想來,那人也沒有想到『絕殺』的幕後主人竟然會是白飛!」
「『絕殺』?沒有聽過。」
「這是江湖上一個神秘組織,你自然是沒有聽過的。若不是咱們誤打誤撞,自然也不會知道那白飛的另一重身分。」
靜依唇角上揚,「看來,這京城裡的每個人都不能小覷呢。」
「是呀!沒想到吧?我也是讓人查了許久,才查到這『絕殺』呢!這個白飛,還真是讓我有些興趣了呢。」
「在他那樣的生活環境下,肯定要是要方設法的自保的,若是沒些本事,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元熙強打著精神,坐了起來,「我與他長談了一夜,也與他達成了共識。他暫時是與咱們站在統一戰線上了。」
「暫時?」靜依大大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狐疑。
「嗯。」元熙兩手在太陽穴上輕揉了揉道:「他答應我,只要在不影響護國公府利益的前提下,有些事情可以和咱們合作。」
「比如?」
「余氏!」元熙終是捱不過倦意,再次躺在了靜依的床上,輕道:「有關余氏這事,他暫時不會追究了。還有,他的人打探到的消息,只要是不牽涉護國公府的,他都會給咱們一份兒。」
「哦?你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元熙閉著眼睛輕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答應他,關於他手中的這些隱蔽勢力,我會暫時替他保密。」
靜依聞言輕笑出聲:「你這是威脅!那白飛定是氣極了吧?」
元熙擺了擺手,「威脅?不算。只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現在如果他的這樣勢力一旦暴露,他可能真的就得臥病在床,或者是直接去那邊組建勢力了。再說了,我也答應他,如有必要,可以幫助他一起對付他那惡毒的嫡母!」
「你連著兩個晚上不睡,就是為了這點小事?」靜依笑看著他。
元熙的眼睛睜開,只見裡面確是布滿了血絲,顯然已是多時未曾安眠了。「依依,還有一個消息,不知道對咱們來說算不算是好消息。」
「哦,可是關於那紫姬的?」
元熙一挑眉,自嘲地一笑:「有時候,我真希望你別那麼聰明,連個賣關子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靜依搖了搖頭道:「好了,知道你辛苦了,快說吧。說完了,我便讓你在這兒好好地睡上一覺,保證不會有人來打擾。」
元熙眼睛一亮,「當真?」
「自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快說吧。」
元熙將手中的密信遞給了靜依,一翻身,臉沖里側道:「你自己看吧,我先睡了。」
靜依接過密信,是又氣又笑,這個元熙,居然還會用這種小孩子的手段來耍賴!
靜依看他確是累極,便也不再吵他,坐在床邊的繡凳上,仔細地看了一遍密信。看罷,靜依的唇畔揚起一道優美的弧度,看起來狡黠卻又帶了一絲讓人安心地堅定。紫姬,江南名妓?可是十五歲以前卻是長在江蘇名門陳家!陳立闖當年共買下十幾個小姑娘,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有高難的舞技,逐一調教,層層篩選,最後卻只留下了三個。其它人全部被秘密處死!紫姬,想必,你便是當時被陳立闖留下的三個之一吧!
靜依將那密信疊好,放在了枕邊上。她輕輕地走到梳妝檯前,看著上面擺放的木芙蓉開的正盛。靜依用手在上面輕撫了一下,那大紅色的花瓣在那琉璃花樽中更是顯得嬌俏美艷!靜依看到這木芙蓉開得如此艷麗,竟是想到了那個被定國公寵愛了十幾年的紫姬。
靜依淡淡地一笑,恍若那淡雅的白蓮清新淡雅,卻又是透著說不出的高貴!不過才七歲,渾身上下的貴族氣質,已是不容人忽視!靜依明眸輕轉,眼角也有些上翹的弧度,朱唇輕啟:「司琴!」
司琴應聲而落,站在她的旁邊。
「你說,定國公夫人知道這紫姬是被定國公圈養在了府外嗎?」
司琴略一思索,輕道:「回小姐,依屬下看,那定國公夫人為人聰慧,應是早就知道了。」
靜依淡淡一笑,「既是知道了,如何會放任給自己下毒的仇人一直在外逍遙自在?你說若是那定國公夫人綁了那紫姬會如何?」
「呃?」司琴一愣,「還請小姐明示!」
靜依示意司琴上前,然後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那司琴聽完,臉上已滿是震驚之色,驚道;「小姐,這樣做,是否太過冒險了些?」
靜依搖搖頭,「不會,有晴天哥哥在,無事!」說完,轉了身,又道:「你儘快去安排吧,何時動手,我再知會你。」
司琴只好點頭應了,再度躍上了房梁。
靜依看著已然睡熟了的元熙一眼,輕手輕腳地上前給他蓋好了被子。看著他那張可與日月爭輝的俊顏,靜依心道:元熙,這一次,我一定要消除這隱患!而那紫姬,自然不用我動手,定國公夫人便不會輕饒了她!紫姬,你害我舅舅!甚至於欲我母親!這筆帳咱們也該算一算了!
靜依走到外間,喚了人進來。柳杏兒推門而入道:「小姐有什麼吩咐?」
「你去外院將晴天公子請過來,說我有急事找他。」
不一會兒,晴天便急匆匆地進來了。靜依見他進來,對柳杏吩咐道:「在外面守著,沒我的吩咐,誰也不准進來。」
「是!」柳杏兒說完,便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守在門口處。
「找我這麼急,何事?」晴天大刺刺地坐在了桌子另一側的椅子上。
靜依轉過頭,一臉懇切之色,「晴天哥哥,我想跟你借點東西。」
「哦?什麼東西?」晴天有些好奇道。
「軟筋散。」
「軟筋散?」晴天一皺眉,「你一個閨閣千金,要這個做什麼?」
靜依一臉嚴肅道:「這個你就別管了。總之,我是用來救人,不是害人的。」
晴天低了頭,看起來有些為難之色。
靜依又道:「晴天哥哥,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不會做一些傷天害理之事,讓你良心不安的。」
晴天一挑眉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是怕你做壞事,我是擔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纏之人,所以才需要這軟筋散。」
靜依一窘,笑道:「難纏之人?這倒是沒有。我真是是用來救人的。你給是不給?」
晴天看靜依面色平靜,不似說謊,只好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遞給了靜依:「小心些用!還有,千萬別讓老頭兒知道我給過你這個。否則,我會被嘮叨死!」
靜依點了頭,接過瓶子,又對他福了福身道:「多謝晴天哥哥了。此事若成,依依一定厚報!」
晴天聽了,卻是臉色一紅,再也不看靜依,急匆匆地走了。只留靜依一臉不明所以地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