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其實更好一些。讀爸爸 m.dubaba.cc你對傷亡數字不會有太過直觀的感覺,按下按鈕,激活武器,而死亡與你相距最少也是幾萬公里以外……你甚至可以將它當成一個意外。」
「謝謝,但我要成為陸軍。」
「……你考慮清楚了?現在的星際戰場和曾經的母星完全不同,戰爭的持續並不是以年為單位,而是幾十年,百年也有可能。在戰場上出現心理問題的軍人數不勝數,因為太漫長了。一個堅韌的人可以忍受十數年的殺戮生涯,但無論什麼樣的心智都不可能在死亡中保持不動。」
「是的,我看過一些資料。雖然因為保密工作隱去了名字,我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但我選擇陸軍。不,沒有指責海軍和您那種心理的意思,畢竟想要正常的時間長一點,人總要給自己找一些心理治療手段。可我想要明白那些死亡。」
「你還年輕。」
「所以,我比別的人能承載更多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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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
陸凝睜開眼睛,微微打了個哈欠,她的目光從眼前的屏幕中掃過,自清潔系統工作正常,多個區域的聯絡工作已經恢復,而遊蕩的幻獸也被重新激活的內部防衛系統所剷除。
前哨站內絕大多數機械化的工作早已自動化。陸凝並不需要將研究設施之類需要人工參與的部分完全恢復,那麼她這個小隊控制住整個前哨站還是遊刃有餘的。
接著,她才扭頭看向刺刀,剛剛呼喚自己的人。
「不是說了可以自由行動嗎?現在都是系統自動運行中,不需要人工出力。」
「呃……」刺刀卡了一下,「我有事匯報。」
「嗯?什麼事?」
「您還記得那個原始棲卵嗎?我們之前發現的,埋在廢墟里的那一枚。羊毫在那片區域被清理結束之後就去了,而很多人堅持認為現在再次接觸幻獸過於危險,總之……大家是有些意見不合。」
「裘恕呢?」
「他表示自己沒什麼意見,羊毫覺得這是默許。」刺刀語氣有點焦躁。
「那好,你又是什麼意見?」
「我不贊同。」
陸凝看了看刺刀,思考片刻才說:「刺刀,在這支隊伍里如果論經歷,你或許是最不出眾的一個。」
「呃……我知道。」刺刀點點頭,「大家都很了不起,就算是蟲餌也有很淵博的藥物學知識,而我甚至只……」
「我不是在諷刺或者指責,刺刀。你在這次行動中出了很多力,沒有人會小瞧你,而你在槍械上的知識也不亞於蟲餌在藥物學上的造詣。我是說……你沒有發覺,你的直覺其實很敏銳,也很準確嗎?」
「哈?」刺刀懵了一下。
「我見過很多士兵,常年的戰術素養,戰場經驗,戰鬥本能……這些讓他們能夠做到身體在頭腦反應過來之前就進行正確的判斷。碰巧的是,你和他們如出一轍。刺刀,你有天賦,我並不知道這種天賦是如何後天刺激出來的,但從你一路上的表現來看,你瞬間下的判斷往往正確,你需要自信。」
「是嗎?哦!那就是隊長你同意我的觀點?」
「嗯,收容室已經清掃完成,命令羊毫在沒有我的允許之前不准對那個棲卵進行任何研究工作,你現在就可以去通知了。」
「是!」刺刀馬上轉身離開了,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啊……領袖也是挺難做的。」陸凝微笑著搖搖頭,按下了自己面前的一個通訊按鈕,接通了通訊鍵。
「這裡是BW-001,10號前哨站,我是這裡的隊長。請報出隊伍編號及前哨站編號。」
「DU-003,我在48號前哨站,早安,墨凝煙。」
一秒的沉寂之後,對方再次開口。
「我在通訊單元內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但特意用這個名字稱呼我,我想我們大概認識。」
「也算是吧。你不是特意來找我的嗎?」
「陸凝是嗎?」
「你的語氣挺冷靜的,我本來覺得在你看來我們之間有深仇大恨,大到薔薇十字也會插手來控制我們之間的問題,現在似乎有點多慮?」
「……人們往往對自己無法判斷的事物會有較為嚴重的猜想,不過也不算錯。」墨凝煙關閉了聲音過濾系統,恢復了本音,「果然你並不是毫無戒備。」
「啊,既然受到了提醒,那我自然需要仔細了解一下情況。你能被薔薇十字接納,那麼至少人品底線是有保證的,而我在場景里多數時候都是和人偶派對之類的惡棍敵對,你理應和那些人沒什麼關係。這樣一來範圍也就縮小得差不多了。」
「你當時應該沒有預料到會有那麼多事情吧。」
「不,我很清楚……往事會如同幽靈一般不斷回到你的面前,試圖重新將你拖入過去的深淵。只是卡爾那件事還沒那麼嚴重而已,既然羅伯特安全返回,我想你也知道具體情況是如何的。」
「是的,卡爾做出了他自己會做的選擇,無論我如何模擬,他也一定會承擔那一部分責任。」
「我能問一下你們之間的關係嗎?」
「卡爾在一階救過我的命,我最初的成長一直是他在照看,雖然有時候表現得不太靠譜,但他作為長輩值得尊敬。」
「嗯……」
「而後,在一場結果有些嚴重的測試場中,我成功生還,並試圖回去向卡爾分享這份喜悅的時候……羅伯特叔叔卻告訴我,卡爾已經不在了。」墨凝煙語氣平和,「你都到了三階,也應該清楚這種感覺。我們隨時都準備好迎接突兀的離去,但當它真正到來的時候,卻好像還是什麼都沒準備好。」
「……好吧,我理解了。」
「因此我要向你復仇——如果不這樣做,我對自己的內心會有所虧欠。我了解你們對立的狀況,也很清楚對抗場景遊客的苦衷,可是這一切永遠逃不過一個事實:卡爾的消失,你在其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是的。」
「我會拿出我的全力,陸凝。你可以將這當成一個玩笑、考驗、或者別的什麼。可我從來不開玩笑。在這個場景,我將拿出我從此前的經驗中學到的東西,摧毀集散地所布置的一切,阻止我,或者從中生存下來,無論採取什麼都是你的自由,我們互相之間都有對於勝利的明確感觸,不需要裁判。」
「也好,我也很想看看你的手段。」陸凝說道,「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自己還有這個榮幸被人復仇的一天,多謝你的通訊。」
「無妨,我不介意閒聊。」
陸凝笑了笑,斷掉了通訊。隨即她站起身走到了別的工作檯前。
此時除了龍脈、蛛絲和裘恕還在崗位上以外,別的人都不在中控室內了。此前前哨站的混亂並不是單純因為幻獸引發的,還有那種特別的疾病。如今不擔心這些,而有威脅的幻獸一隻都看不見的情況下,被清理後的區塊安全性還挺有保證的。
「隊長,好消息,我們恢復了生產區塊的多數車間。」龍脈見陸凝走近,便高興地向她匯報,「現在礦脈採集機已經重新開始了運轉,我們可以生產採集機器人對周圍的資源進行收集工作了。當然,我用最新的構造圖紙替換了原來老舊的設計,至少保證機器人的工作效率會比此前提升60%左右。」
「辛苦了。」
「哈哈哈,不辛苦,隊長。您要知道我早就想試試這種一步步構建自己的全自動化機械防衛基地的感覺了,就像是玩一場真實的即時戰略遊戲一樣。真沒想到這輩子還有這種機會,要是您能准許我把一些自己設計的小東西安裝進去,我們甚至能……」
「這種事最好別來找我要批准,我只是不知道。」陸凝馬上打斷了他。
「嘿!我就是說出來試試,隊長你還真願意讓我們放手去做啊!」
「我讓蟲餌發揮他的天賦,讓刺刀培養她的自信,當然也會讓你有機會展現自己。不威脅隊伍安全的前提下,你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聯盟的軍人都是你這樣的嗎?那我還搞什麼地下研究所啊,我直接報名參軍不是更好。」
「……也不全是,每一名軍官都有自己的風格,而我只是不喜歡完全統一的部下而已。」
陸凝排排龍脈的肩膀,走向蛛絲那邊。
作為醫療兵,蛛絲本身對於生物學等相關學科也有研究,在蟲餌和羊毫這兩個人有點靠不住的前提下,蛛絲可以說是唯一能指望的穩定研究人員了。當然,她現在的工作量也很大,正在通過恢復的資料庫對從前的幻獸記錄進行排查,和此前的錄影比對來確定各個幻獸的性質和特點。而這同樣也會受限於多年以前老舊系統的制約,速度不算很快。
「蛛絲,有什麼發現?」
「隊長?哦,那個……這座前哨站在周圍探索到的幻獸樣本數量其實不多,只有三十三種,但資料庫中包含了此前大量從其餘前哨站接到的樣本,總數超過千種,而且記錄詳盡,我想要全瀏覽過一遍還需要很多時間,這還是不包含研究報告和論文的情況下……」
「什麼?這地方又沒辦法發表寫什麼論文?」龍脈也聽見了這邊的談話,大聲問道。
「也不知道是有這個愛好還是準備幻星開發的時候搶占第一發表。總之現在倒是便宜了我們。嗯……在這一千餘中幻獸之中,B級別的幻獸一共發現了五種,不過都是生活在極地、高山、深海、裂谷之類的極端地形當中,我們這種丘陵地帶好像沒有B級幻獸匯報。C級就比較多了,我想外面的山巒和森林裡大概會有一兩種C級幻獸存在吧。」
「嗯,不過也別忽略了,這是很久以前的老情報,如果那些幻獸的變化速度會和疾病影響,那麼即便只有短短的二十幾年也足夠它們在數量和種類上翻上幾倍。」陸凝叮囑了一句。
「是!隊長,不過生物這種東西,是永遠無法脫離過去而存在的,它們怎樣進化和變異,研究它們的始祖依然是有價值的事。」蛛絲笑著說道。
「好,繼續你的工作吧,如果疲勞了就休息一下……裘恕,你那邊呢?」
「檔案。」裘恕簡單地回答了一句,隨後才詳細解釋起來,「我對此前一些損毀的模塊進行了數據恢復,以嘗試提取一些當時災難發生前哨站里的狀況,無論是聲音、文字還是圖像記錄。但損壞的部分也不少,我正努力從中篩選一些有用的東西,嘗試能不能形成一個完整的時間序列。但我想要真的憑這一座前哨站來還原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其實很難,隊長。」
「知道,但我們還不能這麼快就和別的小隊輕易聯繫。」
「哦?我倒不太清楚這裡面的原因。」
「小隊的構成很複雜,而我們在幻星上的自由行動權給了很大便利的同時,也給了競爭的土壤。我不敢保證某些小隊領隊的人品。」
「這可是很嚴重的指控。」裘恕說。
陸凝冷笑一聲。
「你我心知肚明,能夠來這裡的人多少都有些情況在,即便是一百二十五支隊伍,你覺得這裡面真的一無所知,一心為聯盟行動,也願意照拂其餘小隊的隊長有幾個呢?」
「啊,那我得說……一個都沒有。」裘恕也笑了,「我們總是保留著最低程度的底線,然後就沒辦法做更高一點的事情了。即便是軍人,每個人之間的差距也挺大的。」
「現在我們就不用特別隱瞞了。」陸凝抬手關掉了服裝上的一個錄音鍵,「我不知道你的履歷,可是我相信每個來這裡的軍人都不會一無所知。裘恕,交換一下情報吧,在這個幻星上,有多少來自我們內部的『麻煩』需要提防?」
裘恕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這個我可不能給您保證,隊長,軍部的風格你也清楚,像我們這種士兵,還沒本事去調查到到底誰接受了徵召。畢竟在星河之間穿梭的軍艦從未停下,除了元帥和總參謀長,沒人能了解那些船上究竟有誰。」
「直說吧。」
「我只知道我曾經的一名上司,鹿琳,在和我差不多的時間裡,從隊伍中調離了。她那段時間可沒有任何戰功或者特殊貢獻發生,任職期也未滿,這種事本來不該發生。」
「啊……那就夠了。」陸凝笑了起來,「原來我也逃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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