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駐足片刻,轉身進入室內。
「偵探大人。」愛麗絲高燒不退,開始說胡話:「最近我總是做夢,夢見我會親手殺死您我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啊,我要盡力把它忘掉,忘掉」
蘇明安餵她吃藥。
「真有那天,我會把你打趴下的。」蘇明安說。
「那請打輕點啊,我最怕痛了。」愛麗絲說。
「你後院的百合花圃,不用再悉心照顧了。」蘇明安說:「摩根去鄉下養老了,那些百合花,他不要了。」
「是是嗎」愛麗絲低聲說:「可是,還沒來得及還沒來得及和老師說聲再見」
蘇明安把佩劍放在旁邊:「好了,睡吧。」
她緊緊拉著他的袖子:「偵探大人不要再突然消失了,每次都是這樣,我一睡你就不在了。」
蘇明安把毛巾擰乾:「愛麗絲,你是大人了,不能再依賴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接受嘶。」
他感到自己的肩膀一痛,愛麗絲從床上坐了起來,朝著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他立刻想推開她,卻發現她的眼神很不正常,一種鮮紅的蟒蛇圖案出現在她的瞳孔中。她的眼裡有一種極為瘋狂的情緒,突然飆升而來,並不是她該有的情緒。
「愛麗絲愛麗絲!清醒!」蘇明安伸出右手,晃動著她的肩膀。
她是被舊日之眼點名的人,不是普通孩子。只是蘇明安一直不知道她特殊在哪裡。
現在,蘇明安終於第一次看見了她的特殊之處——當她發高燒時,理智薄弱,她的特殊開始顯現。現在的她完全像變了一個人,像是被惡魔附身了。
愛麗絲咬下的動作又狠又決絕,鮮血從蘇明安的肩頭溢出,就連白襯衫的布料都被咬開。血漸漸染紅了肩膀,一股連蘇明安都能感受到的旺盛吸引力開始在室內徘徊。
——他差點忘了。
他是適格者。無論在哪個遊戲,他都是適格者。適格者的血對任何人都有致命吸引力。
「愛麗絲,清醒!」蘇明安猶豫要不要把地上的冷水給她澆上去,但澆冷水會讓她病重。如果對她用空間震動,又怕她會受重創。
就在這猶豫的關頭,愛麗絲伸出滿是劍繭的雙手,把蘇明安猛地按在了櫥柜上。「咣當」一聲,櫥櫃裡的瓷碗發出碰撞的清脆聲,她的力氣已經超過了他,十根手指猶如鋼箍。
蘇明安的右手被她牢牢捏著,她手指的掌紋與劍繭與他摩擦而過,質感粗糲而堅硬。肩頭傳來尖銳的痛感,鮮血順著白襯衫滴落。
她用了更大的力氣,狠狠地咬下,一股刺痛傳來。
蘇明安思考了一下,不再動了。他任由她咬著她的肩膀,望著她眼底里的色彩——那是一條鮮紅的蟒蛇,倒映在她如同鏡面般的眼底,看來她的體內封印著什麼。
「如果給你足夠的血,你就能恢復。」蘇明安低聲說:「那就拿去吧。」
他想到大皇子的血,連平庸無能的皇室,有了大皇子的血都可以得到長生。如今缺醫少藥,他可以成為她的藥。畢竟是他讓她走上了這條艱難的道路。
他只是培養者,她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臉頰貼著冰冷的玻璃櫥櫃,體感漸漸失溫。
他的手指越來越冰涼,愛麗絲的手卻越來越熱,像是要燒起來一樣。她滾燙的手指緊緊捏著他,像是尋求水源,也像是想要一個擁抱。
她眼中的鮮紅蟒蛇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漆黑的髮絲隨著窗外的夏季風颳過蘇明安的睫毛,掠過蘇明安發白的嘴唇,像是兩隻糾纏的蝴蝶。直到蘇明安漸漸閉上雙眼,她眼中的鮮紅才漸漸淡去。
下一瞬間,她如夢初醒般鬆開手,眼中滿是茫然。
「我我在做什麼?」
她抹了抹嘴唇,感到頭暈目眩,口中卻在下意識繼續吞咽。這個舉動讓她臉上驚慌更重。
蘇明安滑坐在地上,襯衫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窗外傳來樹葉的沙沙聲,似乎有潛藏的異種被吸引了過來。
「咔噠」、「咔噠」,愛麗絲連忙把窗戶都關上,防止氣味傳出去。蘇明安坐在床上,扶著額頭,還好他已經習慣了失血,沒有直接暈倒。
他看了眼左肩上鮮血淋漓的傷口,把襯衫拉上。
愛麗絲像做錯了的小孩子一樣站在床前,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種情況,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她不知道該如何跟他道歉,這種無法掌控自己的情況令她恐慌。
「你病好了吧。」蘇明安說。
「哎?」愛麗絲已經準備好了迎接疾風驟雨,得到的卻不是辱罵和斥責,而是這句話。
「病好了就行。」蘇明安扶著額頭,低聲說:「你只有一盒退燒藥,留著我不在的時候用吧,我在的時候把我當成藥就可以。」
他知道,這不是愛麗絲的錯。是她身上的異常之處,導致她做出了這種行為。
愛麗絲瞳孔顫抖:「我最近經常聽到異種王即將出世的消息,您也說過我不是普通的孩子。難道說我的體內,封印的就是異種王嗎?所以,我才會失去理智?」
蘇明安瞳孔微顫。
——他確實在考慮這個可能性。
愛麗絲剛才的狂性與病態,完全不像人類。她眼裡鮮紅的蟒蛇,也符合他在教堂里看到的那副壁畫——天使斬殺蟒蛇。如果說天使代表著善良正義的一方,蟒蛇就代表著邪惡的異種王。
隨著她年齡的增長,異種王開始破封,於是異種王即將現世的消息傳出。
——線索完全對上了。
「愛麗絲。」蘇明安扶住她的肩:「你聽好,除了這種高燒不退的情況,其他時間一定要掌控自己的理智。你的猜測很有可能是正確的,我不希望異種王破封,也不希望你變成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好。」愛麗絲面對滿身是血的蘇明安,鄭重地點了點頭。
只是,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這種舉動讓蘇明安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還好她的眼神依然清澈。
他點開她的信息面板一看,黑暗值已經抵達了80點。
「看來我要去買一些《道德經》之類的書給你看了。」蘇明安覺得這數值不能再往上升了。
愛麗絲歪著頭。
蘇明安起身,桌上全是血,玻璃上也全都是飛濺的血,看上去簡直像兇案現場。這長期酗酒的身體搖搖欲墜,臉色比愛麗絲還慘白。
「你在房間裡待著,我出去買幾件衣服。」蘇明安披上大衣,離開房間。
在他離開後,愛麗絲緩緩地站了起來。桌上和櫥柜上全是血跡,她要打掃乾淨。
她拿起抹布,朝著櫥柜上的血跡抹去。
但是
她望著玻璃映出的自己,眼中布滿渴望。
她不由自主地湊近玻璃上的血跡,嘴唇碰了一下,手中的抹布停住了。
但是為了將來能夠保護偵探大人,她需要變強。所以,這些痕跡也可以用別的處理方式吧。反正偵探大人不會怪她的。
她太弱小了。
她需要力量。
「」
直到蘇明安回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非常乾淨,看來愛麗絲打掃得很到位。她安靜地坐在床上,臉色紅潤。
時鐘指向晚上八點,蘇明安該動身去遺蹟了。
「愛麗絲,我要離開了。」蘇明安說:「戰爭半年內會爆發,你提前做好準備。」
「好。」愛麗絲說。
蘇明安伸手指了指她的嘴邊:「都那麼久了,還沒擦乾淨?」
愛麗絲擦了擦嘴邊的血跡,露出笑容:「是我沒注意到。」
蘇明安點點頭,打開系統界面,手指停留在【退出遊戲】上。最後一刻,愛麗絲突然說:
「偵探大人。」
「嗯?」蘇明安手指頓住。
「我會變強的。我一定會保護好您的,無論用什麼辦法。」
愛麗絲的眼神熱烈而決絕,讓蘇明安聯想到剛剛她通紅著眼時的瘋狂。
他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或許愛麗絲與異種王確實有性格的共通之處。只是她的善一直遏制著她,讓她那堪稱恐怖的毅力沒有變成惡性化的偏執。
「以保全自身為重。」蘇明安說:「半年後見。」
他希望她永遠是愛麗絲。
愛麗絲點點頭。
蘇明安退出遊戲,睜開眼睛
嗯?
為什麼眼睛睜不開?
蘇明安試圖微動手指,他想睜開眼睛,卻做不到,連抬起手指都做不到。他應該坐在車裡,腰間有安全帶的觸感。
他是在教堂里登陸的遊戲,醒來時應該躺在教堂的椅子上。但他卻在車上。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碰觸,一隻冰冷的手掰開他的嘴,將大口的酒灌入他的喉嚨,喉嚨里全是辛辣的味道,他被嗆得咳嗽起來,卻依然無法動彈。這酒的味道很濃烈,有一股桃花的香氣,刺激而兇狠。
「退出遊戲了吧?」旁邊傳來清冷的聲音,是離明月。
蘇明安感覺暈暈乎乎,酒精麻痹了他的思考。蘇凜的身軀已經沒有酒精過敏,但抗酒性很差。
「聽我說,明安。我們正在前往遺蹟的路上。」離明月伸出手,將蘇明安的夢巡頭盔緩緩取下,讓他靠在後座背上:「你的靈魂出了問題,在神靈為你舉行天使儀式的時候,祂將控制印記存放在了你的靈魂上,這屬於祂的權柄。剛剛神靈激活了控制,所以你的身體不能動,我會盡力找到解決辦法。」
蘇明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他早就想到,那個天使儀式不是好東西,他的白色觸鬚有大半都變成了血紅色。神靈大張旗鼓給他舉行一個儀式,不可能只是走個過場,果然埋了陷阱。
但這個坑他必須走。只有經歷過一次,才知道怎麼解決。不然到了大決戰的時候,他就無能為力了。
他將注意力集中到嘴唇,吐出斷斷續續的字眼:
「祂說祂的權柄是觀測」
離明月搖搖頭:「觀測只是神靈權柄的一個體現方式,祂的權柄應該被稱為『規則』或者說『控制』。你不能相信神靈的話。」
蘇明安想問,離明月是否早已預料到了這個情況。才會一直讓他待在教堂里學習,不讓他出去?
離明月說:「我確實預料到了你可能會被控制,但我沒想到神靈會這麼快激活,我以為會在最後決戰你放心,我心裡有初步的解決方案。剛才餵你酒,是一種壓制的方法。」
「塔」蘇明安很在意今夜的塔。他不能錯過第一座塔。
「不會錯過的。實在不行,我可以護著你參加第一座塔。」離明月斟酌了好一會,才說出了這個詞彙:
「相信我吧救世主。」
十分鐘後,車抵達遺蹟現場,這裡已經聚集了數十萬人,等待今晚的第一座塔開啟。記者、攝影師、外交官、夢巡家們都在現場。
離明月推出一把輪椅,於是蘇明安再度光榮坐上了輪椅。世事輪轉,舊事如新。
蘇明安感到熟悉,坐上輪椅,就像回到家一樣。
他閉著眼坐在輪椅上,瞬間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即使離明月只把輪椅推到了廣場角落,卻仍有一些玩家發現了,於是一傳十,十傳百,逐漸所有玩家都看到了輪椅上的蘇明安。然而蘇明安現在是蘇凜的本貌。
「什麼情況?我的天哪!蘇凜!爹!」玩家們像發現了新大陸。
「這,這是蘇凜吧。他怎麼坐輪椅了!」
「好想抱抱他。」
惋惜、遺憾、震驚的情緒洋溢,所有人都發現了「蘇凜坐輪椅」這一事實,並很快傳開,越演越烈。人們恐懼,嘆息,興奮,交頭接耳。
山田町一等人感到震驚。
「蘇凜明明不怎麼插手劇情,卻能變成這樣?」
「是出意外了嗎,蘇凜卡密變成植物人了八十歲了,坐輪椅也正常」
「蘇凜居然也會」
與此同時,遠在神靈老家的蘇凜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他擦了擦臉上的血,將劍插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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