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九時,還掛著吊瓶的凌正道醒了過來。在遇到林建政的時候,他便已經耗盡了最後的力氣,昏倒在了當場。
林建政把凌正道直接送到了雲州市醫院醫治,之前看起來還半死不活的凌正道,這會兒看上去倒是精神了許多。
「沈慕然呢?」看到病房的林建政,凌正道連忙問了一句。
「在隔壁病房休息,你不用擔心,她比你的情況要好的多。」林建政笑了笑,對他來說能夠找到凌正道,算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哦。」凌正道鬆了口氣,咬牙就要坐起身子。
「你最好不要亂動,你身上的傷口還沒有癒合。」
「在荒郊野外都沒事,在醫院怕個毛。」凌正道說著,就愣是坐了起來,他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在病床上躺著。
林建政無奈地搖了搖頭,凌正道的性子,他還是很了解的。
「給我整根煙抽。」
「你都這樣了還抽菸」
「這都好幾天沒抽菸了,趕緊的,別磨嘰。」凌正道很不耐煩地打斷了林建政的話。
林建政遲疑了下,便從身上摸出半包軟中華,扔到了凌正道的面前。
凌正道點燃了煙,先是美美地吸了一口,才玩笑地說:「林縣長你是不是了,抽這麼好的煙?」
「少來這一套,我這是為了你的事來雲州,才特意買的這煙。」林建政說著,也摸出一支煙點燃了。
凌正道聽到這裡,便不由又問:「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會在護河林,而且還來的那麼及時?」
「猜的,就覺得你不該死的那麼快,沒想到你還真是命不該絕。老實話,我更奇怪你明明走了,怎麼又回來了?」
林建政很好奇這件事,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在他準備徹底放棄的時候,走出護河林的凌正道又回來了。
「老子會算,就算著有人來找老子了,就回來了」凌正道很沒正形地說了這麼一句。
「還能有點正事嗎?」林建政不滿地打斷了凌正道的話。
凌正道「哈哈」一笑,總算是認真了些,「其實我也沒想回來,當時那種情況,我就想趕快遇到個人,把我送到醫院去。」
在洪水退去的時候,凌正道的第一想法,就是先離開護河林,畢竟自己的情況他還是知道的,不趁機離開那就是等死。
同時對於目前的汛情,凌正道也是非常了解的,洪峰的持續時間最少也有持續一周左右。當時那種情況,不趁機離開恐怕短時間也不會再有機會離開了。
正是因為如此,凌正道和沈慕然在洪水退去的第一時間就選擇了離開。而他們折反的原因,也是因為對汛情的了解。
當時兩個人已經走出了護河林,可是入目的卻是一片滿是積水的低洼農田,地勢明顯比護河林要低很多。
看到這種情況,凌正道便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自己短時間無法走出這片低洼地,那肯定會被再次來襲的洪峰淹沒。
之前在洪水中倖免於難,雖然是一件很運氣的事情,可是凌正道也很清楚,運氣並不是每次都有。更何況以他和沈慕然的情況,再遇到洪水,也只有等著被淹死的份了。
經過一番分析,以及對汛情的了解,凌正道果斷放棄了原有的計劃,和沈慕然商量了一下,兩人便原路返回了,正好遇到前來林建政和搜救隊。
這件事說起來,雖然有很多的偶然性因素,可是關鍵還是凌正道對汛情的充分了解,這得益於他積極參加安寧鄉救援的工作。
畢竟如果不是了解汛情,意識到冒然離開護河林的危險性,凌正道恐怕也不會有回頭的想法。
「明智的決定,不然你這次就真的在劫難逃了。」林建政很是讚賞地說了一句。
凌正道不由點頭,如果自己返回時走的慢了,如果林建政沒有停留那幾分鐘,如果不是被罵了一句被他聽到,他現在和沈慕然那可真的是毫無生還的可能性了。
所以一想到這件事那麼多的如果因素,凌正道就覺得自己算是又走了一次運,當然這次運氣的前提是,他因為牽掛安寧鄉百姓,對汛情有了充分了解的緣故。
沒有那麼多無緣無故的運氣,運氣的形成,很多時候都是有一定前提的。
暗暗感嘆了一番,凌正道沉思了片刻又問林建政,「青縣那邊損失嚴重嗎?」
「還算可以吧,沒有人員傷亡,只是有近五六個億的項目被沖毀了。」
林建政說的很是輕鬆,他和凌正道的共同之處,就是彼此都認為人命大於天。
可以說無論是凌正道還是林建政,他們都是寧可損失幾個億,也不想看到有人出現傷亡問題。
人命值錢嗎?其實並不值錢,特別是農民的命更不值錢,以目前的死亡賠償金額來看,一條人命的價值在二十多萬和五十多萬之間。
農業戶口的死亡賠償金,比城鎮戶口的死亡賠償金低了一倍左右。也就是說安寧鄉街道的一千被困群眾的人命,遠不及上青縣的損失。
然而人命並不是商品,但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不會用金錢價值就衡量人命的價值。然而這個世上,沒有良知的人還是很多的。
特別是在一些人眼裡,對於生命充滿了蔑視,在他們眼裡就算是一千甚至一萬百姓的生命,都是毫無價值的存在。
的確一個普通老百姓,無法創造出億萬的財富,可是這條命,在凌正道看來是多少錢也換不來的人性財富。
人之所以是人,那就是人有人性,沒有人性的那是畜牲。普通人沒有人性只會危害自己身邊的人,可是當官的沒有人性,那危害就太大了。
「這次讓你難做了。」凌正道嘆息了一聲,這聲嘆息是為林建政惋惜的嘆息。
「難做什麼,如果為了這個官致千餘條生命而不顧,那這官也沒有當的必要了。」林建政笑的很輕鬆也很驕傲。
「總之,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你,回頭請你喝酒!」凌正道臉上儘是感激之色。
「好,我一直都等著你的酒呢。」林建政爽朗一笑。「不過還是先等查清楚,安寧鄉水利改造項目的漏洞再說吧。」
「這件事其實已經有了些眉目。」凌正道說到這裡,不禁又看向林建政,「你以前一直在省城,對那個建安集團了解多少。」
「了解不少,我和曲建安的女兒關係不錯,你應該也認識,就是和你飆車的那個曲秀,就是曲建安的小女兒。」
「哦,難怪那丫頭那麼狂,原來是曲家的人,難道他們曲家都是這麼狂妄嗎?」
凌正道說到這裡,不由想起寧斌的妻子曲雅靜,那個女人也是曲家的人。
「那倒不是,曲建安為人還算不錯,只是他手下的人並不怎麼樣。當然你要查曲家的人,也並不是那麼容易,因為你還沒有那個能力」
「先別說了,趕緊的讓護士來給我換藥,這都回血了,你這陪床的太差勁了!」
凌正道打斷了林建政的話,他掛的吊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滴完了,血都倒流進輸液管里半管子了。
「你自己都醒了,就不會看著點。」林建政說著,便按了一下旁邊的病床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