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淺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前,嘆了口氣喃喃說道:「剛剛妖犀提議殺掉他的時候,為什麼我心裡會咯噔一下?」
「我專注刀道千萬年,殺伐決斷,斬斷七情六慾,面對這麼一個與我沒有任何干係的人,卻會猶豫了起來?」
「這樣一個人,若是成長起來,必成大患,為什麼我竟然會猶豫?會為了殺他而不安?」
「當我答應說殺他的時候,為什麼我卻感覺不到自己身上有一絲的殺意?就好像……我在敷衍他們似的?」
「剛剛血族米洛斯和歐克斯要殺他的時候,我根本不是因為他從血皇手下救了我們,而是驚慌之下下意識出手的!」
「說因為他救了我才出手,根本就是一個藉口!」
月清淺越想腦袋越亂,握著窗沿的手微一用力,砰然一聲,窗沿直接被她捏成了灰燼。
也就在這個時候。
在她的腦海裡面,一身黑衣手提長刀的沈浪,與一襲白袍風姿絕世的戰帝,突然之間,就這麼重合在了一起……
「不可能!」
月清淺被腦海裡面冒出來的這麼個畫面,嚇了一大跳!
這種事情毫無來由,莫名其妙!
而且這兩人,完全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兩人!
「不可能的,那個混蛋大戰魔神殿的時候選擇的是自爆,利用自爆的力量將戰神殿送入了時空裂縫,這根本就是魂飛魄散了……就算是靈魂印記還在,沒有百十萬年又怎麼可能回得來?」
「就算他回來了,又與我何干!」
「我在他眼裡,算得了什麼?」
月清淺想到這裡,一股無名火又冒了出來。
每一次想到戰帝,心緒就會大亂,亂成一團。
又氣又怒又憂傷……
「戰帝乃是戰神殿之主,而這小子卻是魔神殿的人,並且與魔神殿大小姐雪叮噹是情侶的關係,和朱雀府藍夢靈也有說不清楚的關係……這樣兩個人,是不可能放到一塊的。」
「但是為什麼……我修煉這麼多年,心智堅若鐵石,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撼動,為什麼除了戰帝之外,又出現了這麼一個明明非常陌生的小子,讓我心緒大亂?」
月清淺的心緒變得混亂不堪,多年修煉鑄造的穩固心境,竟然開始有心魔入侵的感覺了!
到了這等級數,最可怕的已經不是天劫,而是心魔入侵。
一旦淪陷,萬劫不復!
很多強者就是因為千年萬年修為難以寸進,心裡不平衡,難受,最後被心魔入侵。
他們沒有被更強大的敵人擊倒,最後被心魔入侵後,非瘋即狂,毀在了自己的手上……
「呼!」
身形一晃,月清淺盤腿坐在了榻上,然後閉上了雙眼。
「他既然已經來到這裡,那就絕對跑不了,必須要找個機會,將他擒住!」
「我倒要看看,他憑什麼能夠攪動我的心緒!」
「我也要弄個清楚,他是不是真與戰帝有什麼關係?」
「可惡的戰帝,死都不死得乾脆點!」
「這該死的混蛋,直到死,我都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第一次見面問他叫什麼名字,他竟然告訴我,他叫戰帝!他一定會成為戰帝……不,為什麼停不下來?不能再想這些事情了!」
月清淺凝神守一,手指捏了幾個印訣,強行讓自己平靜了下來。
……
偌大一個山谷,被摧殘得完全不成樣子了。
這裡,是羽晨風和血族親王大戰的山谷。
山谷終于歸復平靜,但是崩塌的山谷,已經徹底成為了廢墟。
羽晨風化作的蒼天大樹,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態,紮根於這廢墟當中。
大樹底下,羽晨風半躺在一位修羅族的修雅懷裡。
除了羽晨風還在笑外,所有的人都在哭。
無聲的哭。
每一個人都死命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和聲音,生怕驚動羽晨風。
破空之聲突然傳來……
背著不死天刀的沈浪,渾身鮮血淋漓,如同血人一般,從空中踏步而下。
「什麼人!」
「滾!」
一位石人族強者和一位翼族強者同時出手,從沈浪左右兩側狂攻而至!
人們對於血族深惡痛絕,一看到血人一般的沈浪,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血族強者。
那石人族強者拳頭被閃爍著靈光的岩石包裹,大如簸箕,雖然修為被封印,但是一拳轟出依然有著摧山破岳的威勢;
而那翼族強者,兩隻翅膀完全化作了兩把無堅不摧的利刃,在空中留下兩條真空軌跡,朝著沈浪脖頸絞殺而來!
「噗,噗!」
兩聲輕響,石人族強者和翼族強者的攻擊,轟在了沈浪跟前。
這兩位強者修為被禁錮,實力不足全盛時期萬一。
何況他們面對的,是沈浪。
沈浪什麼都沒有做,但是在他的周身,卻仿佛有著一層看不見的護盾,將這兩人的攻擊擋了下來。
兩人的攻擊,轟在這護盾之上,如泥牛入海,沒有了消息。
其餘眾強者大驚,氣息暴漲之下,就準備同時出手!
這時候,羽晨風的一句話,讓得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你來了……」羽晨風笑得更加開心了,仿佛是在等一個遠方的客人,終於等到了。
「我來了。」沈浪緩緩走近,蹲了下來。
「你來了,我卻要走了。」羽晨風想要抬起手來,想要與沈浪我殺,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沈浪眉頭緊鎖:「我會想辦法救你。」
羽晨風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不行了,羽晨風,其實已經死了。兩名血族帝武鏡強者……我殺了他們,但是我的魂魄也被震成了碎片。為了等你,我用秘法收攏了靈魂,支撐到了現在。」
「晨風……」沈浪雙目通紅,再也說不出來話。
羽晨風依然在笑:「昨天我又夢到了你,夢到你已經來到蠻荒了,所以我堅持了下來。」
「把的靈魂拿去,把我的力量拿去。我的記憶中,有我這一生當中對自然大道的所有領悟,而我的力量,也還未消散。」
「除了我自己外,我還為你準備了兩個帝武鏡的血族親王,你看……」
羽晨風抬起了頭來,看著上方的樹冠。
樹冠上,兩個血族親王已經死去,但是被這大樹的枝椏完全包裹成了圓球。
他們的力量,在這大樹的影響之下,並未消散。
圓球之上,血氣流轉,駭人之極。
羽晨風又說道:「我在夢中看到過,你可以吸取別人的力量……」
「你現在已經很強大,但是還遠遠不夠。」
「剛剛那一場風暴,多方強者交戰,就是為了你麼……很好,真的很好,在這樣一場風暴當中,若是換做我,我是活不下來的。」
「我親愛的兄弟,拿走我的靈魂和力量,替我活下去吧。」
沈浪緊咬牙關:「你不需要這麼做的……」
羽晨風灑脫的笑了笑說道:「不要傷心,我是永恆之樹的孩子,只要永恆之樹還在,我們的靈魂印記還在,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只要靈魂印記在,很多年後,羽晨風就會回來。」
「我知道,對於你們人族來說,除非修為突破到帝武鏡巔峰這種境界的至強者,其他人是無法保留靈魂印記的。」
「我們羽木族很弱,但是我們每一個人在出生之後,就有了自己的靈魂印記,都保存完好……或許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禮物吧。」
「不要為我傷心,死亡對於我們羽木族來說,只是經歷一次輪迴。」
「我看不到後面的事情了,也什麼都做不了了。你代替我走下去,代替我做這些事情吧。」
沈浪感覺難受之極:「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這是何苦!」
「時間,你我都已經沒有時間了。」羽晨風有點吃力的說道:「帶給這個世界的威脅,並不僅僅是血族,當年永恆之樹將根須向著地下生長而去,朝著整個世界蔓延而去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
「盤古神族沒有將真相告訴我們,但是永恆之樹發現了,我也發現了。這個世界真正的敵人,並不是血祖,而是比血祖更為可怕的東西。」
「血祖頂多就是威脅我們這一個人間界,但是終極恐懼,卻是可能毀滅億萬個人間界。」
「我們,都沒有時間了。」
「再給我五千年,我會強大到有足夠的自信來應對這一切。但是不可能有這五千年了……甚至五十年都不可能有。」
「其實,我真的很想,再活五千年啊……」
「沈浪,替我活下去吧,我經常在夢裡夢見你,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你是人族,但我一直感覺你就是我羽木族的兄弟。每一次夢到你,我的痛苦和煩惱就會變少,我就會很開心……」
「我在夢裡看到了很多可能,這種可能就像是永恆之樹的根須,向著四面八方生長而去……有一個方向,是正確的,那個方向,有你的身影。」
周圍,都是壓抑的哭聲。
沈浪握住了羽晨風的手。
他知道羽晨風說的是對的。
羽晨風的靈魂,已經完全破碎了。
或者說,現在與沈浪說話的,其實並不是羽晨風的靈魂,而只是他留在這人世間的最後一縷魂念。
羽晨風真正的靈魂,是後面這一棵大樹。
一棵隨時可能要崩碎的大樹……
這一棵大樹看似完整,但就像是羽晨風說的一樣,他的靈魂,是用秘法收攏了起來。
就好像,是短時間內將碎片縫在了一塊。
無法持久,也無法再合為一體。
連靈魂都已經徹底潰散的話,就算是生命靈液,也救不回羽晨風的命了……
第1084章 把我的靈魂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