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議室內，大家坐在那裡，沉默不語。
「我們退賽，是在為顧教練打抱不平。他們憑什麼針對顧教練。」最年輕的庬雙終於開口說道。
「庬雙，別瞎說，這是扁平化管理的改革，不是刻意針對顧教練。」旁邊一個老教練開口說道。
「扁平化管理？我去網上查過了，扁平管理就是減少管理層次，可我們了，扁平化了半天，上面的當官的一個沒少，下面的主管教練也一個沒少，男隊和女隊的教練也都在，單單把顧教練給『管理』沒了，這不是故意針對顧教練的麼！」庬雙激動的說。
「那你們也不應該退賽啊，你們有訴求，應該理性的表達，不應該用這種極端的行為，別忘了，你們是國家的運動員！應該以國家榮譽為重！」老教練接著說。
「顧教練對國家的貢獻更大，可他得到了什麼？明升暗降，或者說是卸磨殺驢？」一直沒有說話的王安山突然發聲。
會議室中又陷入了沉默，顧志忠對國乒的貢獻，在座的眾人都無比的了解。如果談貢獻的話，這裡沒有人能比得上顧志忠。
「我也覺得，你們這麼做有些太衝動了。」李戴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們在為顧教練抱不平，你們希望顧教練能夠回來，但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這麼做，非但幫不了顧教練，反而是害了他！」
李戴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有人不希望顧教練繼續執掌國乒隊，因為顧教練有能力，更有威望，因為咱們都服他！可你們這麼一鬧騰，那些人會更加忌憚顧教練，他們就更不敢把顧教練安排在實權的崗位上了。你們集體退賽，看起來是在聲援顧教練，看起來是在為顧教練打抱不平，可實際上卻是把顧教練放在火上去烤！」
李戴這麼一提醒，大家也都回過神來。
正如李戴所說的那樣，經過這次集體退賽的事情以後，所有人都會意識到顧志忠在國乒隊內深得人心，而這也會讓那些高層的管理者更加忌憚顧志忠，他們會擔心無法控制國乒隊，甚至會有人覺得，顧志忠是在故意搞小團體，和高層對著幹。
這種情況下，顧志忠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被安排實質性的工作，沒有人敢把他安放在實權的崗位上，甚至有可能讓他干一輩子的閒差。
王安山等人當了十幾年的運動員，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經過李戴這麼一提點後，他們無不恍然大悟。
「對不起，我們做錯了，我們害了顧教練！」王安山低下了頭。
「我現在就給顧教練打電話，告訴他，我們不是故意的。」庬雙則開口說道。
「現在先不要聯繫顧教練！」李戴立刻阻止了庬雙，他接著說道：「你現在給顧教練打電話，反而會讓他說不清道不明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庬雙開口問道。
「先承認錯誤吧！」李戴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建議，咱們把責任攬到咱們自己身上，儘量的和顧教練撇開關係。這樣顧教練或許會好做一些。」
「那我們肯定會受到處罰吧？」庬雙怯怯的問。
「十有八九會有處罰。」李戴點了點頭，隨後望向會議室中其他幾位主管教練，接著說道：我建議，以國家桌球隊的名義來承擔責任，並且向公眾道歉。這件事情，咱們一起扛，大家覺得怎麼樣？」
「李教練，這次退賽的事情，你根本沒有參與，這次退賽是我們自己的決定，如果要處罰的話，我們自己承擔！」崔鵬飛頗為硬氣的說道。
「鵬飛，李教練的意思是法不責眾！」王安山開口說道，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恢復了理智。
李戴點了點頭：「對，就是法不責眾！以集體的名義來承認錯誤、承擔責任，我希望這樣可以減輕對個人的處罰。而且集體擔責任的話，按理說應該是一把手負主要責任的，但現在顧教練已經被調走了，咱們也沒有一把手了，運氣好一些的話，這件事情或許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退賽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天，在國乒隊以集體的名義承認錯誤，並且向公眾道歉以後，事情仿佛是平息下來。
體總對於這次集體退賽事件，要求乒協嚴查，但是並沒有提到處罰的事情。而接下來，男隊和女隊將由哪兩位教練來執掌，也沒有定論。
或許是由於集體退賽事情，讓高層對國乒的體育改革更加的謹慎。其實大家也都明白，改革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不是為了製造問題。
國乒隊內有人覺得，「法不責眾」的計策起了效果，也有的人覺得，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管理層還沒有想好該如何進行處罰，又或者是等到人們慢慢淡忘了以後，再來個秋後算賬。
隊內的日常工作仍然有序的開展著，那種不安與彷徨的情緒，卻依舊在隊內瀰漫，失去了顧志忠這位領頭羊，沒有人知道國乒的下一步該向哪個方向前行。
這一日的晚飯後，李戴卻接到了顧志忠的電話。
「小李，你提出的那個『法不責眾』的事情，我聽說了，謝謝你。」顧志忠開口說道。
「如果我早知道他們要退賽的話，肯定會阻止他們的，這件事情，應該給你惹麻煩了吧？」李戴開口問道。
「我現在這個情況，還怕麻煩麼？虱子多了不癢。」顧志忠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我得給你道歉，你可能會受到連累。」
李戴眉頭一皺，開口問道：「這事情還沒有過去？上面還要處罰麼？」
「處罰是肯定的，集體退賽這麼大的事情，畢竟要有個交代的，關鍵是處罰到什麼程度。」顧志忠開口說。
「會有人被開除麼？」李戴馬上問。
「開除倒不至於，短期的禁賽肯定會有的吧。」顧志忠接著說道：「我倒是不擔心那些隊員，王安山、崔鵬飛那幾個老隊員，這些年跟著我，也算是名利雙收，就算是不打球了，下半輩子也夠了。而且他們也都攢了一身的傷病，該休息休息，好好養傷了。」
「至於庬雙那幾個年輕人，他們是國乒未來的希望，接下來無論是誰來當教練，都要指望他們拿成績，所以他們就算是受到處罰，也不會很重。反倒是你，是我最擔心的。」
「我？為什麼？」李戴不解的問。
「我當主教練的這些年裡，提拔上來好幾位主管教練，進入到隊裡的核心當中，這其中也包括你。所以你們可能會受到我的牽連，可能遭受到打壓，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得不到重用。」顧志忠說著，長嘆一口氣：「和其他人比起來，你是最年輕的，資歷最淺的，而且還不是職業桌球運動員出身，我擔心的是，他們會拿你來開刀，用你來殺雞儆猴！」
「應該不會吧？接下來無論誰執掌國乒，也都得需要我來幹活吧！我的業務能力，你還信不過？」李戴笑著說道。
「你的業務能力的確是首屈一指的，我甚至可以說，你是我見過最棒的體能教練。但是，你也是我親自招到隊裡的，自然而然的，他們會把你當成是我的人。如果沒有集體退賽這件事情的話，我還不為你擔心，但現在不一樣了，上面的人不會允許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所以接下來，隊內很可能會有一場整肅。」顧志忠開口說道。
李戴陷入了沉默，他心裡明白，顧志忠既然已經提醒了自己，那麼事情就有很大的可能會發生，現在的顧志忠雖然遭到了明升暗降，但人脈關係依舊存在，顧志忠必然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才會跟自己說這些。
這事情並不難理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上任的一把手肯定會迫不及待的把手下都換成是自己的人。而那些「舊臣」們，肯定是遭到整肅的對象。
更何況還出了集體退賽這麼大的事情。有些「舊臣」，就更不能留了。而那些「可有可無」的對象，顯然就成了首要的清理目標。
在國乒隊中，一位年紀輕，資歷淺，沒有運動員背景，而且還是體能教練的人，顯然是清理的最佳對象。
……
兩日後。
「小李，剛剛接到通知，明天上午十點，去乒協的人事部，組織上要給你談話。」
李戴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