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從畫框下方找到了攝像頭,然後將攝像頭在那名經理面前晃了晃,說:「今天多謝你的幫忙,但拜託,關於這個攝像頭的所有事,還都請切勿外傳。」
經理自然是滿臉堆笑,哪怕沒有禁言術的限制,他此刻的回答也必然是他口中所說出的那句話。
經理說:「程少您放心,關於……關於……」他的臉部表情顯出幾分痛苦,大概是他很想說出關於攝像頭這三個字,卻發現腦子裡猛然一空,一時間幾乎忘記了自己想說什麼。
皺了皺眉頭,經理又撓撓後腦,總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事兒,話就在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咦,我剛才想說什麼來著?程少,很抱歉,我突然間忘記自己要說的話了。」
經理滿臉歉意,程煜倒是微微一笑,他知道這是禁言術生效了。
拍了拍經理的肩膀,程煜說:「沒事,人就這樣,總有提筆忘字開口忘詞的時候,不重要。總之今天多謝了。」
「應該的應該的,您這樣的貴客,有什麼儘管吩咐。」
程煜轉身離開了包間,經理在後邊,再度撓了撓後腦,嘴裡嘀咕著:「奇了怪了,我怎麼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兒一般。到底忘了什麼事兒呢?太詭異了。」
回到自己的包間,程煜對經理說:「行了,你先去忙吧,我們等個朋友。然後你安排一下……」
程煜轉過頭,問高一鳴和管路:「咱們第二場是唱歌還是洗腳按摩?」
高一鳴看了看管路,道:「唱歌吧,四個大男人擠在一個房間裡洗腳按摩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可要是分開,連聊個天都沒法弄。」
程煜點點頭,對經理說:「那行,就唱歌吧,你幫忙安排一下。」
經理答應之後離開了包間。
高一鳴給小聶打了個電話,小聶告訴他:「我剛才也看到那位的車離開了。」
「你認識他的車?」
「我哪認識啊,但是那傢伙開著車窗,我坐在街邊的咖啡館,剛好看到那廝往外吐了口痰。這傢伙也不老有素質的,坐車裡往外吐痰。」
「行了,你先過來吧,程少請咱唱歌。」
「哎喲,那敢情好。不過我稍微等會兒再過去,剛在家飯吃了一半,這邊想著在咖啡館點個東西吃點兒呢。」
高一鳴捂住手機把情況跟程煜說了,程煜笑道:「似不似灑,咱們現在在幹嘛呢?吃飯他還用得著在咖啡館吃簡餐?讓他直接過來,再給他點倆菜。」
「我看行。」
高一鳴跟小聶說了一聲,掛了電話。
「菜就用不著點了,咱們點了這麼多菜,每樣也都沒吃幾口。那小子愛吃魚翅撈飯,再給他點個魚翅撈飯就行了。」
程煜點點頭,高一鳴出門跟服務員交待了一聲。
很快小聶就敲開了包間的門,服務員也恰到好處的把魚翅撈飯給送了過來。
這傢伙一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程少您太客氣了,怎麼還特意給我點個魚翅撈飯。」
程煜笑了笑,說:「今天給你添麻煩了,還害得你這麼晚都沒吃上晚飯。你們高總說你喜歡魚翅撈飯,就順手給你點了一個。你看看桌上的菜,可能有些涼了,而且都是我們吃剩下的。要不要再給你點倆菜?」
小聶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天熱,菜涼了剛剛好。其實我有這碗魚翅撈飯也就足夠了。」
程煜親自起身,給小聶倒了杯紅酒,小聶受寵若驚,高一鳴卻沖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毋須客氣。
等到小聶把魚翅撈飯吃的乾乾淨淨之後,程煜才舉起酒杯,笑著說:「今天原本就是個普通的飯局,聚會,沒想到出了點意外。給大家添麻煩了,尤其是小聶。我敬大伙兒一杯吧。」
三人自然是笑呵呵的端起了杯子。
喝完了桌上的紅酒,程煜說:「咱們去唱歌吧。」
三人點頭準備起身,程煜又道:「剛才那事兒,我已經跟經理交代過了,畢竟不是什麼太見得光的事,所以我希望他能保密。
他倒是很醒目,我剛說完,他就做出一副迷惑的樣子,表示從來都不知道有什麼關於攝像頭的事兒。
甚至表示他從未見過我們仨之外的第四個人,一會兒見了小聶我估計以他的情商,保不齊會裝作完全沒見過小聶,仿佛初見的樣子。」
包間裡三人哈哈大笑,齊聲說:「果然能在這種會所做管理的人,都是人精啊。」
「一會兒咱們也就別在那經理面前再提這事兒了,就當真的沒發生過吧。」
三人齊聲說好,程煜這才站起身來,拉開了包間的門。
經理迎了過來,果然如同程煜所言的那樣,遞給小聶一張名片,說:「先生您好,我是這裡的經理。
您以後要是有什麼活動,需要用到咱們這兒,儘管給我打電話。
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小聶稍稍一愣,心說這經理果然是無恥至極啊,真的就像程煜所說的那樣,裝作跟自己從來沒見過面一樣。
不過程煜已經交代過了,小聶也便收下名片,說:「我就是個打工的,跟著幾位大佬蹭吃蹭喝,名片我收下了,不過以後大概率用不上你們這兒。」
「您說笑了,程少的朋友,就算是不給錢,我們也是會招待的。」
大家哈哈一笑,一起跟在經理身後下了樓,經理把他們領進了一個包間,詢問好各種需求之後,退了出去。
唱到十點多鐘,程煜看了看時間,說:「你們再玩會兒吧,我先回去了,明早還得去醫院看看老程。」
三人趕忙也起身道:「那我們也都回去了。」
「難得出來放鬆,就多玩兒會。我要不是因為老程的事兒,也想跟這兒好好放鬆一下。
待會兒你們唱夠了,要是覺得累,就去隔壁做個按摩什麼的。我跟經理交代過了,你們今晚所有的消費都算我的。
我回頭會過來跟他們結算。」
既然程煜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三人也就不再堅持。
程煜拍拍小聶的肩膀,說:「小聶送送我吧。」
說是送,其實大家都明白,程煜肯定是要交待一下關於攝像頭的事情。
小聶趕忙跟著程煜離開了包間,和他並肩一起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看到附近沒人了,程煜把口袋裡的攝像頭拿了出來,遞給小聶。
小聶接過攝像頭,笑著說:「程少,其實您沒必要把我單獨叫出來叮囑,我也不是第一次幫您辦事兒了,我嘴還是挺嚴的,不會說出去。」
程煜笑了笑,擺擺手說:「不是這個事兒,純粹是順便把攝像頭還給你。」
「那還有什麼事兒?是需要我幫忙麼?」
小聶說話的時候,雙眼放光,就仿佛這傢伙骨子裡就是個喜歡冒險的人,不但不介意幫程煜干那些涉嫌違法的事兒,相反還躍躍欲試。
程煜道:「暫時是沒什麼事兒,不過以後要是有事兒,我也不會跟你客氣。」
「那還有什麼事兒?」
「剛才那個經理也給過你名片了,你可能覺得這地方消費高你也來不起。算起來你也幫了我兩次了,我也沒給你報酬。」
小聶趕忙擺手道:「不用的,程少,我沒想過從您這兒老什麼報酬。」
程煜笑了笑說:「報酬的事兒,咱們以後再談。我剛才問過你們高總,他說你最近在追一個女孩子,是吧?」
小聶有些赧然的低下了頭,說:「差不多算是確定關係了吧,她人挺好的,也沒有瞧不上我沒車沒房。反正我還年輕,高總給我的薪水也還算不錯,大房子咱買不起,小的總還是能湊夠首付的。」
程煜點了點頭道:「嗯,所以你平時的開銷就要省著點兒用了,跟女朋友吃飯約會什麼的,要儘可能縮減開支。
我的意思呢,是這裡的經理你也算是認識了。
以後跟女朋友約會,吃飯唱歌按摩什麼的,只要是這個會所里有的項目,你就只管帶她來。
這裡我來過幾次,雖說主打的是淮揚菜,不過只要有要求,提前預約的話,他們都是能安排的。
無論是川魯粵,還是法式大餐,就算你要東北烤串,他們也能做出不錯的水準。
剛才唱歌的包間你也看到了,他這兒可不是只有一種經營模式,普通的ktv也是做的。
所以不用擔心帶女朋友來這兒不合時宜這事兒。
費用呢,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跟那個經理打好招呼,你來了一切都掛在我賬上,我會定期跟他結算的。」
小聶聽明白了。
程煜的意思很簡單,他想感謝一下小聶,但之前的兩件事,因為已經過去了,在一開始的時候,程煜都沒有跟小聶談好關於報酬的事情。現在如果給報酬,無論多少,都顯得有些不清不楚的。
所以,程煜就找出這樣一個折中的方式。
反正小聶現在剛開始戀愛,對於這類消費場所肯定有需求。不管是吃飯還是其他娛樂,這裡雖然談不上有多麼健全,但最常見的情侶之間的活動,也都算是涵蓋了,正好對應了小聶的需要。
當然,這樣也會有問題。
比方說小聶貪得無厭,乾脆把這兒當成自己的食堂,以後甭管什麼事兒,都往這裡領人,導致程煜每個月都要往這裡繳納大量的費用。
但那樣的話,幾次之後,程煜也還是可以控制的。
他一旦發現賬單過大,完全可以跟這裡的經理說清楚,讓這裡從此不再接待小聶。
程煜之所以會提出這樣的方式,其實也是看得出來,小聶絕不是那種貪得無厭的人。
發生在小聶身上,更大的可能性是小聶不好意思帶人來,一次都不帶,基本上不會出現他頻繁出入這裡的情況。
小聶是個程序員,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個黑客,在電影電視裡,這類人通常會被刻畫成情商偏低的類型。
可事實上,程序員的智商通常都高於平均水平,情商又能低到哪兒去呢?
之所以平時顯得情商不高,更多的是因為他們的思維方式和普通人有些區別,工作的高強度導致了他們在選擇生活方式上往往會比較懶散和隨意。再加上宅這個屬性,於是就使得他們在別人眼裡仿佛情商不高。
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程序員畢竟是拿工作成果說事,情商所遭遇的場景對他們而言就不那麼重要,是以他們懶得去表現自己的情商。
而小聶,本身和那些私宅程序員就不太相同,他的生活其實還算是比較豐富多彩的,是以當程煜說完這些之後,他立刻就明白了程煜的意思。
稍微思索了一下,小聶說:「既然程少這麼說了,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正好過兩天是我女朋友生日,我也正在想著去哪兒給她慶祝呢。到時候我可就真的跟經理說掛在您賬上了。」
程煜滿意的點點頭,說:「如果你女朋友有需要喊上其他朋友,就也一起喊過來吧。開趴體,人多點熱鬧。」
「謝謝程少了。」
程煜拍了拍小聶的肩膀,說:「行了,回去玩兒吧。」
小聶把程煜送上了車,這才轉身離開。
程煜上了車之後,給八艷閣的經理打了個電話,將小聶的情況說給了他。
這種給經理送業績的事情,他當然不會不答應,他說:「好的程少,我記下了。一會兒我會找聶先生交換微信以及手機號。請問需要給聶先生的消費設置額度限制麼?」
「沒必要吧,他是個有分寸的人,否則我也不可能讓你這麼做。」
「雖然我知道您和聶先生的關係一定很不錯,但程少,我還是想做一個善意的提醒。
畢竟,一個人在收入尚可的階段或許能夠安貧樂道,但生活里如果出現了某種契機,其性格也是會發生轉變的。」
「你是說小聶在享受過你們八艷閣的各種項目之後,會把持不住自己。」
「您的朋友大概率不會如此,我也只是提供一種可能性。」
程煜笑了笑,對於經理的擔憂其實並不太相信,可這位經理也是一片好心。
於是,程煜說:「那你覺得應該如何應對呢?」
「我個人的建議是您設置一個消費上限,單次消費上限,以及總的消費上限。」
經理倒是沒猶豫,直接給出了明確的建議。
程煜還是笑了笑,說:「這個數字可是不太好設置,要不你幫我把個關吧,不用那麼明確的界限,差不多在你認為可控的區間內,你就隨他去。要是連你都覺得額度有些過高了,那就幫忙終止。」
原本以為這位經理也會表示為難,但沒想到,經理倒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好的,程少,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程煜微微一愣,隨即笑了,心說這位經理倒是真的八面玲瓏,而且還能設身處地的為客戶著想,怎麼就沒有哪個客戶把他發展成白手套呢?
不過這並不是程煜關心的問題,他一個商人之子,自己也算是商人,倒是暫時沒有白手套這樣的需求。
於是,程煜道:「那就拜託你了。關於小聶的額度,不用設置的太低,他幫過我不少忙。」
「好的,程少。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掛了電話,孫建成才開口問道:「程少,咱們是直接回家麼?」
「嗯,送我回去吧。然後把車給我留下,明天早晨你不用管我,我自己開車。中午我會聯繫你。」
孫建成倒是也沒矯情,直接答應下來。
程煜回到吳東院子裡,發現杜小雨居然已經睡下了。
看著床上杜小雨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程煜微微一笑,心道看來這妞兒今天也忙的很,這是累了,否則,以她的性格,肯定至少會等到他回來。
找了兩件衣服,程煜去客房洗了個澡,然後輕手輕腳的回到臥室里,鑽進了太空艙躺下。
其實現在張姨已經不住在這兒了,程煜和杜小雨沒必要天天還保持在一間房裡睡覺。但是杜小雨說她媽是個串門精,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一個丈母娘什麼時候會自己開門進來。
考慮到這套房子本來就是杜長風和魏嵐送給二人的,程煜也就繼續保持了在太空艙里睡覺的習慣。
早晨醒來,程煜看到臥室床上的杜小雨還在熟睡,他輕手輕腳的起來,收拾好太空艙里的一切,又去客房的洗手間洗漱了一番,開車出門。
路上買了些早飯,程煜去了軍區總院。
護工看到程煜,告訴他昨晚寧可竹來過,呆到接近十二點才離開。
程煜點點頭,將手裡的早飯遞給護工一份:「路上買早飯,順便就給你也買了一份。一會兒就該交班了吧?吃完再回去休息。」
「多謝程先生。」護工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了早飯,猶豫了一下,卻是不敢呆在病房裡吃。
「你出去吃早飯吧,我正好跟我爸單獨聊聊。」
護工稍微有些猶豫,但還是執行了程煜的命令。
程煜關好病房的門,還特意上了反鎖,然後坐在程廣年的面前,打開了自己那份早飯的包裝。
拈了個小包子,塞進嘴裡,程煜含混不清的說:「如果您不是躺在這兒,而是我們倆一起吃早飯,我嘴裡含著食物跟您說話,您一定又會像往常那樣數落我吧?」
程廣年:「……」
「其實我很懷疑您啥都能聽見,也啥都能感覺到。
唔,當然僅限於您有感知的部分。
視覺、聽覺、味覺、觸覺、嗅覺……
哦,差個視覺,畢竟您一直閉著眼,看肯定是看不見了。
如果您都能感知到,那麼也就是說意識也還被保留著。
那您現在的情況,就像是被關在了一個暗無天日啥也看不見,但卻不妨礙您保持其他感覺的牢籠當中。
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受到了禁錮,卻無法告知任何人。
您現在,一定很孤獨吧?」
程廣年的心裡在罵娘,可現實里,他卻只能:「……」
程煜笑了笑,又拈起一個包子,放進嘴裡咀嚼著。
「我問過神摳系統,它說我把我的事告訴您,並不算違規。
因為在它們的計算方式之下,您這樣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因此無論我跟您說什麼,都並不違反神摳系統讓我不能將關於它的存在告知任何人的規則。
所以,在神摳系統的眼中,您現在跟各類無法具備思維的動物處於同一個序列里。
唔,好像有點悲哀啊,尤其是您這樣一輩子都活的無比自上而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