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裡會是個什麼地方,程煜還可能會以為這是個富裕的與世隔絕的山村。
雖然一個山村如果想要富裕,就根本不可能與世隔絕,自給自足的農業模式,是絕對不可能走向富裕的。
而且,那漫山遍野的農田裡,哪怕再沒有常識的人,也知道那不是什么正常的農作物。
雖然只是六月份,遠還沒到罌粟的花期,但是有些性急的植株,卻已經開出了妖冶的花朵。
遠遠望去,那蔥綠的田野之中,夾雜著極為少量的紅色花朵,以及更多只是微微打苞距離開放還早的花骨朵。
程煜知道,這是滿片的罪惡,這世上最罪惡的地方,莫過於此。
車輛明顯開始加速,老佛爺的這輛車迅速的超過了幾乎所有的車輛,一馬當先的沖向那片修建的整齊劃一的房屋。
在那片仿若制式建築的區域後方,還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院牆極高,看著就像是阻隔文明和良知的銅牆鐵壁一般。院子的四角都是高高的塔樓,程煜可以清楚的看到,塔樓上站著的都是背著槍的穿著美式士兵軍裝的人。不用人介紹,程煜都能猜得出,那個院子恐怕就是
老佛爺麾下的毒工廠。
所有人間最為罪惡的東西,就是從那個院子裡生產出來的。車子已經緩緩駛過那些宛如制式建築的樓房,現在車輛的兩側都是那些樓房,程煜原本還以為這些樓房裡棲居的會是老佛爺那些手下的妻子父母家人等等,
但他卻沒能在路旁看到哪怕一個老人、婦女以及孩童。站在那些房子前邊的,都是同樣穿著美軍制服,但卻一個個敞胸露懷,擼胳膊挽袖子的傢伙們,他們有些在喝酒,有些在打牌,看到老佛爺的車,這些人紛
紛的衝著車輛大喊大叫,似乎是在歡迎老佛爺的歸來。
原本以為車子會駛進那個毒工廠小院,程煜也想看看那裡邊是個什麼景象,但沒想到車子到了小院附近,卻拐向了右側的一條小路。
小路蜿蜒,扶搖直上,朝著山林茂密的地方延展而去。很快程煜就感覺到了腳下的路已經在爬升,他坐在車裡,很明顯的感受到了一個向後的力量在拉扯著他的後心,這說明他們一直處在上坡的路段當中,而眼
前的樹林,也是越發的茂密。多數都是參天大樹,遮天蔽日的,竟然在這炎炎夏日之中,讓人產生了一種涼爽的感覺。
道路不寬,但勝在平穩,車子行進的速度倒是不慢。
程煜回頭望去,老佛爺手下那些人的車子,早就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停下了,只有他們這輛車,還在不斷的前行著。漸漸的,程煜發現剛才那個宛如村落的地方已經在自己的腳下,他坐在車裡,偶爾車頭偏向的時候,已經可以清楚的從車窗看到那個村子裡的景象,以及毒
工廠里的情況。
程煜也沒見過這種工廠,所以也並不懂得那裡邊本該是個什麼樣子,但是,現在他看見了。院子當中,有兩排房屋,中間竟然是一條宛如小河般的地帶。但仔細看去,顯然不是小河,否則,這段河道不可能就只出現在院子裡,兩頭的院牆之外是沒
有任何河流痕跡的。
這就像是一個狹長的游泳池,當然,在這種工廠里,這個池子的功用不會是游泳以及給那幫人開泳池趴。
也無需介紹,哪怕程煜還沒看到,他也依舊能夠猜出,這個大水池子,肯定跟製毒中的某些工藝有關。
程煜也不想去了解這些,他只是想觀察那個院子裡更多的情況。外邊的天色已經微微有些暗了,也不知道是因為這裡四面環山的緣故,還是山裡的夜色就是要來的稍稍早一些,即便只有五點多鐘,兩排房子裡卻已經點上
了燈,這讓程煜看的格外的清楚。
他看得到院子裡有人進進出出於那兩排房子之中,有人搬著東西進去,也有人搬著東西出來。帕敢似乎也在看著院子裡的情況,他對老佛爺說:「佛爺,咱們這次是不是又沒能出貨?泰國那邊也不好走,接下去咱們是不是讓兄弟們乾脆休息一小段時間
?家裡存的貨已經太多了。」
老佛爺終於睜開了雙眼,他似乎有所感的也扭臉看了一眼那個院子,問:「昨天讓你傳出去的找人的那個消息怎麼樣了?」「已經吩咐下去了,只是到現在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帕敢老老實實的回答,「老佛爺,那個鐘先生如果真的像您說的那麼神奇,還用得著咱們幫他找人?而
且,鍾先生要找卻找不到的人,豈不是也跟鍾先生一樣強大?真要是找到了,咱們」帕敢顯得有些擔心,又擔心老佛爺純粹是被「鍾先生」騙了,又擔心老佛爺看到聽到的都是真的,那麼能讓一個接近於傳說中仙神的人如此頭疼的敵人,恐怕
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到時候,誰找到那個人,只怕只有死路一條。老佛爺白了帕敢一眼,說:「你懂什麼,鍾先生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想從越南那麼大的地方找出一個人來,哪有那麼容易?他實力再強也不是能掐會算,真
以為像里的神仙那樣,掐指一算就知道前五百年後五百年了?找人這種事,需要的只有人海戰術,還有一點點的運氣。」「但是,咱們現在在越南那邊,也只能通過懸賞找人,越南警方辦事的效率,實在是太低了。」帕敢突然一拍腦袋,說:「哦,對了,早上的時候,越南那邊的李先生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想問問老佛爺芒街的市長是個怎麼一回事。他似乎火氣挺大的,說什麼市長死了那麼大的事情居然都一直被要求瞞著。要不是七爺
也死了,黎彼得才終於敢將芒街的情況上報上去,他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知道芒街的情況。」老佛爺冷哼了一聲,說:「那個姓李的,他不過是借題發揮,你回頭給他回個話,就說我會給他打十萬美金,讓他幫著遮掩遮掩。他就是想要點錢,給他就是
了。」頓了頓,老佛爺說:「不過芒街那個地方,還真是有些頭疼。現在是一團糟,我也只能臨時讓黎彼得全權照看。市政廳那邊等著上邊重新委任新市長,警察局還算罩得住場面,別墅那邊的事情也收拾好了,但是賭場這邊,卻一直沒有一個合適的人能接手。就連那位香港佬,早上也打電話來興師問罪。芒街那邊,黎彼得說鍾先生希望不要亂,搞得我原本的計劃全部落空。走貨走不出去不說,以後能不能想從前那樣控制得當,都很難說了。芒街不容有失啊,否則中國那條線就
斷了當務之急,是找到鍾先生要找的那個人,這樣,鍾先生就會實現承諾,幫忙把貨送進中國境內,咱們就活了。」
開車的司機突然說了一句:「老佛爺,找人這種事,您也說了,需要一點點運氣,那可不是說找到就能找到的。咱們是不是還是跟泰國那邊接觸接觸?」
「接下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泰國的人已經來了?正等著我呢?」老佛爺的語氣已經很是不滿了。
司機趕忙道:「那倒是沒有,老佛爺您可千萬別多心。不過果敢那邊的瓦猜,卻一直在鎮上等著呢。」
老佛爺哼了一聲,似乎對於這個回答還算是滿意。
想了想,老佛爺問:「帕敢,瓦猜你怎麼看?」帕敢斟酌了一下,道:「價格是低了點,但咱們真的很久沒出貨了。原本泰國的路暫時斷了,還指著芒街至少不能斷。香港那邊的大飛最近似乎也沒了聲音,
澳門那邊還是堅持要咱們把貨運到澳門才交易」
司機插了一句,罵道:「能運進澳門,我們還用得著跟他交易?那個仆街的耀文,我看他根本就是存心不想跟咱們做買賣。」
老佛爺輕輕的嗯了一聲,似乎是在贊同司機的話。帕敢趕忙說:「其實也不能這麼說,咱們跟香港、泰國以及中國的交易都是貨進去之後再交易,跟澳門這邊是他們以前一直自己負責運輸,咱們只管出貨,成了習慣了。但其實現在這種局勢,哪個買家敢自己運貨的?耀文改變交易方式,也不能說是無理。關鍵是,現在可替代的品種太多了,咱們的貨,真的沒有以前
那麼吃香了。現在那幫搞化學的,配出來的方子簡直要咱們這些搞種植的人的命。」老佛爺再度哼了一聲,說:「帕敢說的倒也不錯。所以,更要趕緊找到鍾先生要找的那個人,咱們現在只剩下中國那條路還有些希望了,其他的路恐怕都得另
外想辦法。」
車速明顯放緩,看來是快要到了。
老佛爺在停車之前,仿佛下定決心一般的說了一句:「阿達,你跟瓦猜聯繫,他要是有誠意就讓他來村里見一面。」
司機答應下來,倒也並未顯出欣喜。
帕敢卻小聲的說:「那個瓦猜現在就是篤定我們出不了貨,完全是來抄底的。我估計老佛爺您答應見他,那小子還會進一步壓價。」
老佛爺抬眼望向阿達,因為瓦猜那邊一直都是他聯繫的,老佛爺想知道帕敢的猜測,阿達又如何認為。
阿達拔出車鑰匙,先跳下了車,然後跑到後座,幫老佛爺打開了車門。「瓦猜第一次聯繫我的時候,我就說過,他是一顆毒藥。除非萬不得已,我也不建議跟他交易。但是現在,除了中國那條線還有點可能性,泰國那邊一直找不到合適的解決辦法,可咱們手上已經積壓了太多的貨了。再這麼下去,咱們只能把貨放在露天了。真到了那一天,天知道附近那幾個傢伙會不會直接打上門硬搶
。」
話不中聽,但老佛爺還是點了點頭,像是最終下定了決心:「就這樣吧,看看瓦猜敢不敢來。他要是敢來,就談談。」帕敢和阿達對視了一眼,程煜發現,這倆人雖然似乎一直是在持反對對方的意見,但他倆很有可能是在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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