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堂是臥室,未等到得屋內,便見半截絲質的粉色肚兜,從門沿處落了出來!
當推開這扇門,門內卻是狼藉遍地,四處都是那種破爛的衣衫,和著各種的果皮碎屑,混在一起!
而就在這地當間,還擺著一張四角的八仙桌,圓凳散落在地,而就在這圓凳上,竟然還染著斑斑血跡,散發出陣陣尿騷之氣!
在往前看,便是那一張楠木大床,床上橫躺著一個骨瘦如柴,渾身****的男人,他的頭是衝著床里,所以賈英雄並不能看出此人是誰!
「你是誰?……」
賈英雄掩著鼻子問道,因為那一股子惡臭,便是從這床上傳出來的!
「啊?……」
那赤身裸體的男人,似乎聽到了有人問詢,竟然緩緩的翻了一個身!
「張大青?……」
雖然此人已然瘦得不成樣子,但賈英雄還是認出了此人,就是張大青!不過眼瞅著這人就要完了,那臉色都綠了,透著那麼一股子妖異!
倘若不是在這青天白日之下,賈英雄或許要認為自己見鬼了,也不知這張大青究竟怎麼了,竟然瘦成了這個樣子!
「啊!你來了?……」
張大青的聲音很是平淡,都快淡出一個鳥來,但卻說明,他早就料到賈英雄會來了。
而且,既然是賈英雄來了,他便不難猜出,那些鬼子敗了!再度敗在了賈英雄的手中!
所以此時,他似乎有些嫉妒賈英雄了!妒忌賈英雄,為什麼同樣是中國人,而賈英雄卻能戰勝那些不可一世的鬼子,而自己卻處處受制?
「那些鬼子都死了吧?……」
張大青的眼眸突然清澈了起來,卻令賈英雄感覺到愈發的不適應起來,於是他找了一個乾淨的凳子坐了下來道:「都死了!這事與你有關吧?……」
「啊!算是吧!……山秀,還好吧?……」
「恩!……」
「山秀是個好女人,好好待她吧!……」
張大青這幾句話,道像是遺言!而且賈英雄也認為這就是遺言,但他卻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好好的一個張大青,僅是幾個星期沒有見,便成了這個樣子!
「你得了什麼病?……」
賈英雄試探了一嘴,而那張大青卻苦笑道:「貪病!……一個『貪』字,要了我的命啊!……」
張大青這一聲長嘆,也不知嘆出他多少苦水,卻最終落下了兩行清淚!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是賈英雄送給他的兩句話。而張大青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道:「當心一個女人!雖然我沒見到她的真顏,但卻知道,這個女人很危險!呵呵!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最終栽在了女人手中!……可笑啊!可悲啊!萬千財富到了手,才知道,那僅是一場夢!……一場夢啊!……」
「浪子回頭金不換!你若好好做人,或許,……」
面對這樣的張大青,賈英雄竟然又心軟了,或許要給他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而此時的張大青呢?卻連連擺手,衝著賈英雄擠出一絲微笑,道:「你是一個好人,難怪山秀會選擇你!……就讓我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去吧!……賈英雄,你走吧!……」
這個張大青說著,便不知拽了一下什麼東西,而賈英雄卻看到了那手榴彈的拉環,頓時眉頭一皺,起身離開!……
「哈!哈!哈!……賈英雄,最後一次,還是我贏了!……哈!哈!哈!……」
張大青的狂笑仍在耳中,而此時的賈英雄卻不管他娘的究竟在笑什麼!因為他很清楚,張大青引燃了什麼!所以他,三步便出了屋子!
但就在此時!張山秀或許也聽到這張大青的聲音,欲進門看看,結果兩人撞了一個滿懷,被賈英雄將張山秀壓在了身下!
「幹啥啊?你跑啥啊?撞到我了知道不?……」
山秀欲發怒,而賈英雄卻抱著山秀滾上了,滾得這妮子,是一頓亂捶,感覺這賈英雄也太不要臉了,就這麼抱著自己在地上滾,這多難為情啊?
「轟!……」
賈英雄與山秀滾出不足二十米,那整間屋子便騰起了一團巨大的濃煙,緊接著三丈多高的火苗子便瞬間噴出!落出了遍地的塵埃!……
「破!……這個張大青,臨死還要刷票!這回你贏了,老子沒你膽子大,躺炸彈上了!……」
賈英雄緩緩的從張山秀的身上爬起來,但那張山秀卻仿佛渾然不覺的盯著,那燃火房子!
「你是說,張大青死了?……」
山秀傻傻的問了一嘴,而賈英雄也僅是隨意的應了一聲!
「走吧!張大青沒了,張家也沒了,……」
賈英雄攜著山秀,緩緩的走出了張家大院,卻正遇到那提著水桶趕來的張大爺、張大娘!
這兩個稱呼很是籠統,因為基本上張家集的人都姓張!但倘若加上『張大青』三個字,便不難理解了!而這兩位已至暮年的老人,正是張大青的親大娘、大爺!
他們來了,但卻不是為了張家大院,而是他們的親侄子-張大青!因為他,還住在張家大院裡!
雖然他們這個侄子的人品非常有問題,惹得鬧出這麼大動靜,都沒有鄉里跑過來看看!但他們還是來了,而且拿著水桶,跑來救火!
「大青呢?啊?……」
張大爺提著兩桶水,那眼淚幾乎就在眼圈裡打著轉,問向賈英雄還有張山秀!
「大爺,你節哀吧!張大青他,……他自殺了!……」
賈英雄安慰的拍了一下那張大爺的肩膀,卻仿佛酥了這老者的骨頭,兩隻水桶瞬間跌落在那儘是落葉的青磚之上!……
「啊!我的孩啊!……」
張大爺嚎啕大哭,而那張大娘又何嘗不是?兩個老者,是相互攙扶著,跌坐在了泥水裡!
「唉!……山秀,你在這裡照顧大爺、大娘吧!我出去一趟,幾天後就回來!……」
賈英雄長嘆一口,卻並非可嘆那張大青之死,而是嘆這世間真情,往往令人看不穿!
就好比那張大青,壞事做盡,謀財害命,又投靠了日本人,簡直就是罪大惡極!但他在兩位老者的眼中,卻依舊是他們的孩子!
這便是親情,雖然這種親情,有些自私,有些溺愛,有些脫離道義!但卻情有可原,因為在這世間,就沒有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子女的!哪怕這孩兒有萬般錯,他們也想著去原諒,去一力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