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
「不可停滯!」
「余者五十,開革出列!」
數千人一起奔跑是一個什麼樣的畫面?其實也就是看到一個個身影,再看他們揮灑汗水,因為體力消耗而有各種窘態。
智瑤知道練兵要從紀律先練起來,很難得的是當前歷史階段的晉人足夠自律,一個個生長在軍果主義的制度之下,作為能納賦的群體很小就從長輩那裡得到教導,大體上清楚什麼叫令行禁止,到了軍隊不用再從頭塑造紀律性了。
當然了,紀律肯定還是要塑造,短時間內想要達到那種「前面即便是刀山火海,得到命令也要向前」的程度很困難。想要達到這種高度的難度太多太多了,伴隨而來的必將是練兵時的高壓政策,少不得會在訓練時有死亡指標。
智瑤也是眾多正在奔跑的人一員,跑得氣喘吁吁依舊在堅持。
他們的訓練基地是在群山之中,好多地段都是山地,跑起來對體力的消耗更大。
跑得快的人已經能夠聞到遠處食堂飄過來的香味,一聞就充滿油膩的味道太過於勾人,使得幾近沒有力氣的人想到前方有大肥肉在等待,再怎麼咬牙都想堅持到底。
「呼、呼、呼……」
正在用極緩慢速度小跑的智瑤劇烈喘氣,心臟跳動的聲音震動著耳膜,每一次呼吸都有體力消耗到極致的痛苦,伴隨著一陣陣強烈的暈眩感。
展開訓練已經有半個月,一開始就是檢閱紀律性,過程中剔除掉一些根本沒有搞懂情況的人。
所謂的沒有搞清楚狀況,無非就是明明進入集體受訓階段依舊保持我行我素的陋習,或是覺得自己很牛逼就各種不服的刺頭。
智瑤知道有某類群體很喜歡有本事的刺頭,覺得這種刺頭一旦收服了就會因為自身的優秀變得真正牛逼。
然而,軍隊為什麼是軍隊?說白了就是一個極度強調集體性的組織,壓根就容不下太過特立獨行的個體,尤其是這位個體因為覺得自己非常牛逼而各種不服管教。
在一支部隊裡面,有一個人覺得自己牛逼,著實也是非常牛逼,可是無論做什麼都特立獨行,他註定會成為一顆老鼠屎,越是得到重視就會讓同期接受訓練的人變得更心灰意冷,絕對不是在產生什么正面的作用。
這裡會有人覺得,一個強大的人能激勵更多的人想要變得強大,從而提高受訓人員的積極性,然後呢?需要培訓者掌握極高的社會關係學基礎和高級心理學,有那個能力去處理好受訓者的人際關係和各種心理問題,不然就是在瞎胡搞!
說白了,除非是搞特戰部隊,要不然士兵的平庸並不是什麼壞處,服從命令才是最為關鍵。
或許有人覺得得到一個人才,遠比得到千軍萬馬更重要。若是真正的戰略級別人才,那麼認為是正確的。可是一旦達不到戰略級別的高度,為了一個人而去讓一個集體所需要的紀律變得不存在,真的合適嗎?
軍隊是一個整體,有一個絕對的真理,也就是集體爆發出來才是最強的力量。
智瑤能夠分清楚時代不同的需要,更加明白士兵就是要以服從命令為首要,尤其是冷兵器時代根本不需要極少數非常牛逼的特戰士兵,需要更多平庸的人來組建起一支服從命令的暴力機器對外征戰,或是在遭遇入侵時可以依賴的血肉長城!
「呼哧……呼哧……」
智瑤知道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完全是依靠意志在驅使身體繼續前行,跨過一條白線直接撲倒在了食堂的地界範圍之內。
食堂裡面有許許多多早就先跑到的士兵,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並沒有第一時間搶食,一個個或坐或躺還在緩氣。
他們看到智瑤異常狼狽地跑過來再摔倒在地,沒有人過去想要扶一把。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知道會得到懲罰,並且已經有過相關例子。
智瑤躺在地上緩了十幾個呼吸,掙扎著自己站了起來,雙手撐住膝蓋搖搖晃晃地站著。
做過劇烈運動最好不要躺在下或坐著,成站立姿態緩過勁來最好。這樣可以使得血液的循環更加順暢,還有利於精神意志得到升華。
智瑤極度想喝水,緩了一小會自己走到一個水桶旁邊,拿起水瓢也沒有猛灌,貪婪卻是有節制地喝了幾口就停下來。
這不是智瑤為了保持屬於大家族子弟的風度,純粹是很清楚水喝多了等一下會吃不下東西,沒有汲取到所需要的營養會對身體造成壞處。再則有那麼一個基本常識,極度缺乏水份再猛灌水會導致突然性的嘔吐。
走到哪都會被注視這一點,智瑤很早就習慣了,不會以為得到萬眾矚目的待遇而有任何不適。
程朔和子路就在旁邊看著。
他們未必明白智瑤為什麼要跟眾人一塊接受訓練,對於智瑤能夠堅持卻是感到極度的驚喜。
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人願意吃苦,還是有目標的去吃苦,代表這個人有自己的追求,並且表現出真正能吃虧就預示著這人未來的成就不會低到哪去。
另外,智瑤並沒有在言語上公布自己會跟士兵一起接受訓練,干卻是在干那種事情。
沒有嘴炮,有在身體力行,儘管從開始到現在都有些狼狽,還在堅持就是對受訓人員一種最大的精神鼓舞。
「公孫因何如此?」子路低聲問道。
程朔並不知道智瑤為什麼要這麼做,壓低聲音說道:「雖不知,有益也!」
跟士兵一起同甘共苦可以得到軍心這種事情,相關的道理並不難讓人明白,類似的理論卻是從來沒有人提起過。
往知識層面來講,跟士兵同甘共苦也是兵法的一部分,能在春秋時代有多大的效果則是暫時屬於未知。
春秋時代能夠成為士兵的人,他們不是「士」就是「徒」,得到召喚進行納賦跟家主是一種「契約」關係,牽扯到義務和責任,想要的是保證自己的特權,獲得上升的渠道。
因此吧?作為主人依靠的是一種「社會價值」和固定的三觀,去驅使士兵為自己賣命。
換個說法,到現代之後為國效力是一種絕對正確的思想,春秋時期有資格成為士兵的群體為家主效力也是當代絕對正確的思維。
智瑤清楚且明白自己不用有更多的表演,只是依靠身上的血統在天然上就能獲得很多人的效忠,還是想要更進一步收割他們的忠心,同時也是鍛煉自己。
年紀只有十五歲的智瑤表現得有點糟糕,看看士兵能從他們的眼眸里觀察到對智瑤除了敬畏之外存在尊重。
下位者敬畏上位者?從古至今便是這般。
尊重卻不是與生俱來,需要來自後天的各種努力,得到認可尤其關鍵。
「公孫,半月開革便有三百二十人。這……」子路有點遲疑了。
那些被開革的人未必有犯下什麼大錯,可能只是對某條指令存疑,執行起來不是那麼乾脆利索,後面就是競爭中淘汰了。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僅是每天的體能訓練就要開革五十人,十天就會有五百人出局。
沒有誰跟智瑤同桌吃飯,他儘管感覺超級惡還是吃得慢斯條理,顯示出了大家族子弟的涵養。
在場沒有任何人夠資格跟智瑤同桌吃飯。他要是真的表現出不在乎身份跟誰都能廝混到一塊,以當前時代的特殊性來看,得到的不會是喜愛與讚揚,相反會因為太離經叛道而失去很多人的愛戴。
桌是一種矮桌,離地面約有四十厘米左右,恰好是屈膝跪坐後讓人很舒服的高度。
座位則是一種草蓆,直接就鋪在了泥土地上。
這裡是智瑤吃了辦學堂的教訓,不想再鬧出太尷尬的事來。
什麼尷尬的地方?當前時代沒有內褲,並且人們穿的是一種「裙」款式的衣服,裡面沒有再穿一條長褲的話,坐高一點再岔開腿,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必須還要了解到一點,目前的戰袍有帶長袖,戰時才會一圈圈地卷著並拿繩索或布捆起來固定住;衣擺也比較長,類似於一種比較寬鬆的連衣裙,需要有一條腰帶來束腰,同時也將衣擺給卷到腰帶上。
與戰袍搭配的是一種束褲,晉軍就是身穿紅色的戰袍和黑色束褲的外觀,甲冑會因為不同的材料做成而呈現不同顏色。
跑了十五里的人,過程中還有不少是山地的地形,一個看上去早就服飾有點凌亂,累的時候可以不在乎,緩過氣來又吃了東西,沒有誰去忘記整肅自己的衣著。
「如我新製衣袍以為著裝,可否?」智瑤以前還沒多麼覺得,親自參與訓練覺得舊有穿著有點麻煩。
程朔和子路對視了一眼,他們的身份地位都不夠,不好對智瑤答話。
別以為現在各國對參戰士兵的著裝沒有要求,一般什麼款式和顏色都被限制得死死的。
智瑤沒有得到答案,想了想決定寫信給智躒詢問意見。
「如此再訓一月,人數精簡為四千,兵甲皆可抵,屆時以類而分。」智瑤說道。
程朔和子路都看過練兵手冊,知道三千精兵的訓練流程,齊聲應道「唯!」
第101章:共甘共苦難有效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