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浩沒有撒謊,李二的腳踏上洛陽月台的時候。太陽還掛在西山上面,估計再有一個時辰也不會落山。新式交通工具的便利,讓李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洛陽留守侯君集前來參拜的時候,李二這才感覺到自己真的來到了洛陽。
李二對於洛陽這座城市並不陌生,當年就是在洛陽與王世充一戰。奠定了他無雙戰將的地位,至今他仍舊有馬上皇帝的稱號。古往今來,能打仗的皇帝不少。可真正能夠上戰場砍人的皇帝,的確不多見。不知不覺,時光已經走過了十五個年頭。十五年前,這裡還是血流成河的戰場。
如今,除了斑駁的城牆還是述說著那場戰爭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當年洛陽城下的一場血戰。
「朕記得,這裡似乎當年修造了壕溝。為的是防止王世充從洛陽城裡面衝出來!」洛陽城牆不能破壞,所以火車站也只能建在城外。李二站在月台上想遠處眺望,指著月台的另外一側說道。
「回陛下的話!其實這月台就是當年的壕溝舊址。」侯君集躬身應道。
「舊址?十幾年了,這裡都沒有人耕種?」李二有些詫異的道。自己讓人挖了那麼深的大溝,想要種地必須要填平溝壑才行。
「呃……!陛下,洛陽一戰之後。河洛地區人口凋敝,直到這些年才算是恢復了一些元氣。但比起前隋年間,還是多有不如。所以……!」侯君集看到李二的臉色陰鬱,不敢再說下去。
「哎……!死的人太多了!」李二長嘆一聲,故地重遊又將他的思緒拉回到了當年的洛陽。
洛陽!四戰之地!前隋將之修建成為東都,那是城高池深易守難攻。無奈的李二隻能深溝壁壘,將王世充死死圍困在洛陽城裡面。計惡莫過於放火,計毒莫過於絕糧。一道絕糧計,幾乎讓洛陽淪為人間地獄。最困難的時候,每天從城上拋下來的屍體就有幾百具之多。城牆下面,密密麻麻的摞了一層又一層。
虎牢一戰擊敗竇建德,失去希望的王世充無奈投降。李二進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開倉放糧,結果百姓們只拿走了不到六千石糧食。不是不想拿的多一些,而是活下來的只能拿走六千石。最惡劣的時候,甚至是人相食。
慘!腦子裡滿是屍體,李二忙晃了晃腦袋,想甩掉那些煩亂的思緒。可能是晃得急了些,李二一陣的頭暈。身邊的長孫趕忙扶住李二的胳膊!
「哦!不當事,朕只是想起當年的舊事。記得朕當年就是在那邊的北邙山上觀察地勢,朕的身邊只有五百騎兵。卻不料想單雄信帶著人從洛陽城裡殺出,足足有上萬人。如果不是敬德護著朕,說不定朕的這顆頭已經被單雄信得了去。」李二指著北邙山的方向,心有餘悸的說道。
「陛下乃是洪福之主,只要陛下不嫌棄。末將願意做陛下一輩子的護衛!」尉遲恭努力的弓下腰,巨大的肚腩讓他的動作很滑稽。不過直起身子的時候,卻是一臉的得意。不是誰都能跟皇帝有這份兒交情,有這個底子在,即便將來尉遲家有什麼閃失,也不至於毀家滅族。
「哈哈哈!就在前一天,殷開山和屈突通還合力拿了你。說是你要反叛!」李二看著尉遲恭的模樣,笑著說道。
「陛下帶末將回到後帳,拿出一包金銀珠寶。說,末將想走的話,這就是盤纏。陛下待臣的厚恩,萬死不足矣報萬一。」尉遲恭聽了李二的話,頓時唏噓不已。
「朕能夠一擲決生死,也能一笑泯恩仇。今天咱們有了火車這樣的無雙神物,軍隊有了火藥和猛火油這樣的戰陣利器。諸君敢於我李世民,再戰一場。讓我華夏神州,金甌無缺!」李二就是李二,迅速的從悲愴的情緒中迴轉過來。手指蒼天,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殺!殺!殺!」武將們都要樂瘋了!軍人的價值體現在戰爭中,幾年的和平生活已經讓將軍們的地位極大下降。文官集團虎視眈眈,現在聽說要打仗,怎能讓人不興奮。尤其是尉遲恭,雙手敲擊著胸膛猶如金剛。估計現在就是讓他扛著炸藥包是炸碉堡,他也會毫不猶豫。
金甌無缺,華夏一統!這說的不可能是別的地方,放眼天下符合這一標準的就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遼東!皇帝在如此人多勢眾的地方說出這樣的話,這就表情李二已經下定決心進行一次高句麗戰役。他表叔隋煬帝楊廣發動百萬大軍沒有解決的問題,這位天可汗要親自解決。
杜如晦和房玄齡對視一眼,國家剛剛恢復一些元氣。這個時候他們絕對不願意再次陷入戰爭的海洋,可沒辦法。既然皇帝在這個場合說了,就說明皇帝已經下定決定。李二的意志不容違逆!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才,在這種事情上不與李二保持一致,都將變成劈柴。
雲浩無奈的搖了搖頭,火車的快捷便利。讓李二看到了遠征遼東的希望,有了火車這種神級運輸工具。關中的糧食運到河北也不過幾天而已,山東的糧食就會更快。怪不得,李道彥提出招募一支專門的軍隊修建鐵路,李二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而且,一下子就批了十萬人的員額。要知道,大唐施行強幹弱枝。長安十六衛也不過只有二十萬多一點兒而已!
有了十萬大軍加上書院研究出來的簡易吊車和機械,雲浩覺得三年時間這貨足可以把火車道修到登州和幽州去。一旦形成有有效的鐵路交通,將會極大增加唐軍的戰爭能力。關中府兵不用行軍數月,而只需要短短几天。就能夠從遙遠的關中,抵達幽州。
甚至按照雲浩的想法,一直運到登州登船。然後乘風破浪直取平壤!
李二離開月台,鑽進馬車的時候。一眾老將還在激動的打擺子!程咬金嘴裡不斷的嘟囔:「要打仗了!要打仗了!」狀若瘋魔!
只有秦瓊一臉的黯然,一聲不吭的鑽進了馬車。疾病限制了他的行動能力,坐火車到洛陽這樣的路途還成。可真要讓他提鐧躍馬,好像十年前的秦叔寶,那絕對不可能了。秦家子孫沒有一個成器的,老秦不能倒也不敢倒。無論病成什麼樣,只要能夠堅持上朝那就堅持。秦瓊轉身的一剎那,雲浩看到他的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坨了。
「秦伯伯!」雲浩跟著鑽進了秦瓊的馬車裡面。自己面前哪裡還是當年那個馬踏黃河兩岸,鐧打山東一百零八縣的秦叔寶。經歷了多年病魔折磨,一條硬漢硬是被弄得滿面蠟黃。眼角兒已經耷拉下來,這沒走多遠鼻尖兒已經有汗水滲出來。
「你怎麼來了?」看到雲浩上了自家的馬車,秦瓊有些詫異道。雲浩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已經是大唐楚國公。說起爵位和權勢,甚至比起他秦瓊還要高一些。眼前這個小子,再也不是當年的那個娃娃。一舉一動,都會有被有心人看在眼裡。今天他走進自己的馬車,明天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閒話傳出來。
「這是上個月剛從高麗弄回來的人參,孫先生親自調配成了藥丸,用來補身子那是再好不過。」雲浩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秦瓊。
秦瓊接到手裡聞了一下,藥丸裡面有人參特有的清香。這些年雖然秦瓊還在強撐著,可他一年不如一年的身體誰都能看得出來。人是市儈的,誰也不會經常拜會一位即將過氣的國公。人性涼薄,這兩年的世態炎涼秦瓊也看到了不少。
現在能來家裡走動的,除了老程和老牛幾個老兄弟之外。晚輩也就雲浩,拜爵陳國公的侯君集,已經有幾年沒有登秦家的們。更何況,侯君集家的大閨女去年嫁給了太子李承乾做太子側妃。現在侯君集是太子的老丈人,李二的親家。現在雖然任洛陽留守,可每到年節的時候,門前是車水馬龍。別說秦瓊的家門,就連雲浩那裡,侯君集一兩年也去不了一次。
「哎……!有心了!」秦瓊嘆了一口氣,好久沒人給他送這樣貴重的東西。人參這東西,也只有雲家每月送來兩盒。
高麗人參經過雲家的宣傳,在長安行市是節節看漲。好像雲浩總來這等成色的人參,在長安絕對是有價無市。秦家的買賣不多,進項大的買賣都是和雲家合股。他家裡的錢財,也不足以支持他每天都吃。如果不是雲家這些年做生意的時候不忘記拉秦家一把,他這位翼國公就是長安城裡的一個笑話。
「秦伯伯不必憂心,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尉遲恭的兒子尉遲寶琳,前些天打折了張亮家兒子的腿。兩家現在正在為這事撕擼!您說說,鄂國公能不操心?還有程家的程處默,因為上官不讓他打獵,居然打折了人家的腿。現在還在押解回京的路上,如果不是看在程伯伯一身功勞的份兒上,說不定在甘州就被砍了。
您家裡的懷道年紀還小,好好學學歷練一些年,就算不成材。有我們這些兄弟拉扯,怎麼也不至於受了窮去。」雲浩無奈的開導秦瓊,秦瓊這些年的病雖說是因為經年舊傷。不過雲浩卻知道,秦瓊這是為了家族後繼無人而憂心忡忡。與其說他這是身上的病,還不如說是心病。
「哎……!你說這個,老夫心裡就不是滋味兒。看看人家孩子,雖然惹禍但惹的讓人心裡妥帖。張亮的兒子笑話尉遲恭的長相,被尉遲寶林揍那是該揍。就算是處默這孩子,也是因為在甘州沒有仗打,這才想著回京看看有沒有機會,去哪裡撈軍功。
可你看看懷道,文不成武不就。如果不是你照拂,連書院都門兒都進不去。每次看到老溫,人家拿給我成績單看。我秦瓊這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而且這孩子生性懦弱,在書院總是挨欺負。你別急!這不怪你!老夫就想著,讓他如何的強硬起來。這麼大個家業,將來翼國公府是要交給他的。這樣懦弱可怎麼行!現在才知道,養子為羊,不如養子為狼!這孩子,撐不起門戶啊!」一說起這個,秦瓊就唉聲嘆氣。
「秦伯伯,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懷道這孩子雖然性格懦弱了些,但性子沉穩心靈手巧。雖然繼承家業差了點兒,但對格物卻是非常有天分。您只看他的成績單,可您沒看看他的手工作品,就連漁老都交口稱讚。您與其讓他當官兒,還不如讓他今後努力鑽研格物。
今天這火車您也看到了,輪軸的設計中就有懷道的參與。未來咱們還要造大船,鋼鐵的大船可以在海里行進。我們還要造戰車,快若奔馬卻真的可以日行八百。這些都離不開恪物學的研究,如果懷道在這條路上發展下去,或許能夠成為一代大家。」
「你是說真的,莫誑老夫!」秦瓊一把抓住雲浩的胳膊追問道,眼睛裡面滿是小星星。
「真的!漁老有意收懷道為關門弟子,還托我打聽您願意不願意。畢竟,懷道是您家的嫡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雲浩覺得自己的胳膊,好像被一道鐵箍給箍住。別看秦瓊病成了這副樣子,虎將就是虎將,奄奄一息還是虎將。
「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不信回到長安,你可以親自到書院去問。您知道,漁老很在意臉面上的事情。雖然想收徒弟,但也總得您出面拜個師,行個拜師禮才行。您不會不願意吧!」
「胡說!老夫怎麼會不願意!漁老一代恪物大家,能夠拜在他的門下是懷道的造化。你轉告漁老,翼國公府絕對不會讓他老人家丟臉。拜師禮,一定辦得熱熱鬧鬧!哈哈!沒想到,這孩子有這份兒出息。」秦瓊捋著鬍子老懷大慰。
第三百一十六章 秦瓊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