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魏徵這一招非常惡毒,徐元朗猶豫再三還是和劉黑闥決定賭一把。趁著李家的關中援軍還沒有到達,迅速拿下多寶倉。有了糧食,一切都好說。沒糧,就等著死吧。
河北大地上,兩支軍隊開始集結。他們的目的地都相同,那就是多寶倉。五萬唐軍要扛住近二十萬叛軍的攻擊,他們要堅持到李二率領的關中援軍抵達的那一天。對於關中府兵的戰力,李建成很有信心。更何況,這一次還有河北老地頭蛇羅藝助陣。
雲浩進了涿州城,他的身邊還有九千多左武衛軍卒。很顯然,李建成對於雲浩在那個無月的夜晚沒有拯救出羅成非常惱火。這一次會戰,剛剛新敗,失去了全部騎兵的左武衛被留下來駐守涿州城。也就是說,不管多寶倉取得了多大的軍功,都跟雲浩率領的左武衛沒有半毛錢關係。
對於李建成的小鞋,雲浩倒是不在乎。官做到他這個位置,已經是位極人臣。說無以復加還早,可一個二十歲的年青人已經做到了傳國候,已經說是聖眷高熾。現在想把傳國候變成傳國公,根本不現實。李淵多少還得給後代皇帝留點餘地,真到了封無可封。那不是榮華富貴,而很可能是鋒利的屠刀。
「大帥,這一次真的沒有咱們份兒?」邱師利的屁股在椅子上扭來扭去,雲浩很懷疑這貨得了痔瘡。
也不怪這貨這麼著急,潼關守將的位置都放棄了。就是為了來河北撈些軍功進步,可現在剛剛打了敗仗。毛的軍功沒有撈到,又被排擠在多寶倉戰役之外。現在的邱師利,肯定腸子都悔青了。
相對於邱師利,盛彥師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驪山書院過得舒坦,對於書院的重要性,盛彥師有著深刻的認識。在這個保險箱裡面混好了,將來的官職未必就會比其他人低了。這貨現在坐在邱師利對面喝著茶水,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
「太子殿下下令,咱們要留守涿州城。你知道的,這是燕公的地頭。不管怎樣,燕公都不會放棄涿州的。不留下人守衛,他怎麼可能放心去多寶倉拼殺。」雲浩靠在帥椅裡面,兩隻腳搭在帥案上。身下巨大的老虎皮非常暖和,這玩意真他娘的好。這麼大的虎皮,怕這老虎活著的時候能有上千斤。
「哎……!」邱師利急在心頭,可卻沒辦法說出來。只能一聲嘆息,這一次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唉聲嘆氣的干毛,兄弟們少死一些。戰後回到關中,你願意聽逝者家屬的嚎哭?把心擺的正些,少死人總是好的。打生打死的就讓他們去做,想要軍功你以為今後沒有機會?
你看看大唐周圍,都是一些什麼樣的王八蛋。南邊有南召,西邊有吐蕃吐谷渾,北邊有號稱狼族的突厥人。東邊有打了三次,把大隋帝國拖垮的高麗。還有蠢蠢欲動的新羅,百濟,海的那邊還有一個倭國。
彈丸之地,居然還敢稱日出之國。你知道不知道,陛下把倭國的國書都給撕了?總之,你想打仗肯定打的你頭疼。好好養養精神,漢人之間自己打有什麼意思。」雲浩瞥了一眼邱師利,繼續窩在老虎皮裡面。這樣的大冷天,不睡覺簡直糟蹋了。
邱師利和盛彥師見到雲浩沒有再說話的意思,站起身來躬身推了下去。
一覺睡到了下午,伸伸胳膊踢踢腿精神大好。就是肚子嘰里咕嚕的亂叫一氣,這就不是睡醒的,是他娘的餓醒的。
親兵見到侯爺醒了,知道侯爺最經不得餓。趕忙招呼著廚子,端上來飯食。
有一點雲浩比較奇怪,軍隊裡面的調料除了鹽,就沒有別的。可做出來的飯菜,卻很有味道。至少雲浩是這麼覺得的,想了半天或許是用了海鹽的緣故。
礦鹽說到底是一種礦物質,關中地方大多都吃這玩意。估計是成分裡面有其他的東西,吃起來總是有點澀的感覺。海鹽就不一樣,吃起來味道要鮮上許多。雲浩覺得,這可能跟海鹽裡面有其他物質有關係。不可能同一種化學物質,吃在嘴裡的口感會差別這麼大。
一條條不知名的小魚被油煎得黃黃的,這種魚雲浩沒見過。刺真的很多,不過魚刺已經被油煎得酥脆。吃在嘴裡面脆生,雲家的廚子還特地在煎之前用鹽醃了一下,吃起來最是下飯。
河北的稻米,好像也比關中的好些。聽說最好的稻米,是遼東產的珍珠米。作為後世的遼東人,雲浩對東北大米飯充滿了懷念。因為氣候的原因,東北大米一年只能產一季。尤其以遼河下游,以及黑龍江流域的最好。
那大米蒸出來的米飯,油汪汪亮晶晶的。從這個碗裡摳到別的碗裡面留不下一個米粒,吃在嘴裡那叫一個香。可能河北沒有東北冷,土地也沒有黑土地肥沃。又或許是大唐的稻米種子還沒有培育到那個地步,反正這米飯雲浩吃起來有一種吃木頭的感覺。跟江南的稻米,似乎是一個品種。
配菜是蘿蔔絲,廚子一看就是從雲家出來的。刀工非常棒,蘿蔔絲切的細如髮絲。在水裡抄一下,滾熱的油往上一澆就是好吃食。可偏偏有點遺憾,沒辣椒。如果這玩意配上辣椒油,那簡直就是冬日裡的極品美味。
就著這兩樣飯菜,雲浩吃了一大碗米飯。吃的有些多,準備溜溜腿。雄闊海看著雲浩直撇嘴,戰爭中能把日子過的這樣逍遙的,也就眼前這一位。其他的將軍,平日裡就算不是全身披掛,皮甲怎麼著也得穿在身上。
當將軍的,講究的就是冬不著裘夏不張傘。可您看看這位爺,渾身油光水滑的貂皮穿在身上。陽光下反射著光,知道的是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頭小熊。
縣衙的院子裡面居然有柿子樹,這可得好好嘗嘗。河北的柿子本來就甜,尤其是這種被霜打過的柿子。凍過之後,尤其的甜。這年月吃口甜食不容易,有好吃的雲浩從來不會放過。
侯爺要吃柿子,親兵立刻像猴子一樣竄上了樹。可惜剩下的柿子都掛在細嫩的樹枝上,這種體重超過二百斤的夯貨,根本不可能摘下來。
這就怒了,侯爺要吃個柿子而已。作為屬下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實在是奇恥大辱。於是飛爪就派上了用場,飛爪纏在樹枝上。用力一拉,那樹枝就帶著柿子掉在地上。看著摔得腸穿肚爛的柿子,雲浩狠狠踹了這夯貨兩腳。怎麼身邊都是這種,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混蛋。
剛想著找跟棍子,把柿子捅下來。就聽見「咔嚓」一聲,碗口粗的柿子樹應聲而斷。差點兒被砸在下面的雲浩跳著腳的罵,雄闊海拎著橫刀在斷樹前咧著嘴傻笑。
追著雄闊海滿縣衙追著跑了一圈兒,雲浩覺得能把日子這麼混下去,似乎也不錯。至少不會再死人,至少不會看著自己的朋友深陷重圍,可自己卻是無能為力。
知道雄闊海他們是變著法的哄自己開心,可雲浩還是開心不起來。如果那天阻止再堅決一點兒,似乎就可以改變歷史。穿越來大唐,不就是來改變歷史的麼?可李元霸還是死了,李秀寧還是死了,羅成也死了。
李二還是成了雄心勃勃的秦王,李建成還是如歷史上一般的陰鬱。李元吉越來越混蛋,新興的大唐帝國正在大肆征討不臣。血海滔天,人頭滾滾。殺的全都是漢人!
晚上睡覺的時候,雲浩努力回憶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好像除了帶來一些科技進步,自己就沒給這個世界帶來任何改變。
亞馬遜河一隻蝴蝶煽動了一下翅膀,就會在大西洋引起一股颶風。千百萬人看到過這句話,可雲浩知道那是在極端條件下才有的結果。如果每一隻亞馬遜河上的蝴蝶都能夠做到,那麼大西洋上應該跑不了船了。
自己這隻蝴蝶顯然不具有那樣的威力,作為幼小的存在。只能在大唐這座暗流洶湧的潭水裡,引起一絲絲漣漪。個人是渺小的,集體的力量才是偉大的。雲浩第一次覺得,設立驪山書院的正確性。原本只想培養一些技術人員,現在看來將自己的思想傳播出去,變出千千萬萬個雲浩才是最重要的。
想明白了,眼皮就開始打架。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就著手做事。待在這個戰場太無聊,早一天找到王玄應幹掉了事。還得回長安,完成自己的事情。
三百多里外的多寶倉現在一定打的如火如荼,不出預料的話李建成的隊伍絕對能夠頂得住徐元朗和劉黑闥的攻擊。武裝到牙齒的大唐府兵,如果打不過一群河北的農民,那大唐帝國早就玩完了。
感覺眼皮剛剛合上,就聽見外面一片喧譁。雜亂的腳步聲很快在門前響起,「咣當」一聲。房門被踹開,雲浩還沒等明白過來。一雙冰涼的大手,就把他從被窩兒裡面薅出來。
迷迷糊糊的雲浩亡魂大冒,可看清楚把自己拎出來的是雄闊海之後。就有幹掉這個混蛋的衝動,老子有裸睡的習慣。好歹今天穿了條內褲,可他娘的也不能把老子拎在大庭廣眾之下展覽啊!
「叛軍正在攻城,盛將軍和邱將軍都上了城牆。現在街上到處是亂民……!」雄闊海一番話,讓雲浩的腦袋裡「嗡」「嗡」作響。好一個徐元朗,好一個劉黑闥。這一手聲東擊西玩的漂亮!
多寶倉有糧不假,可涿州也有糧。事實上,涿州就是唐軍在多寶倉外最重要的儲糧地。雖然沒有多寶倉那麼多,能夠叛軍吃上一年。可吃上三五個月,還是沒有問題的。
「隨帶我去帥帳!」雲浩衣服也不穿,貂皮大氅往身上一穿就出了門。冷風從下擺鑽進來,涼颼颼的立刻打了個冷顫。
「派人喊話,所有百姓不得跨出房門一步。雄闊海你帶著親軍,巡視街道。凡是在街上走動的一律殺無赦。」雲浩一邊走,一邊發布著命令。
城牆上有盛彥師和邱師利守著,雲浩並不擔心。可城內混進來的叛軍,才是心腹之患。有多少堅城,都是被這樣裡應外合攻破的。守城,最重要的就是先幹掉這些混進來的奸細。這個時候可不是仁慈的時候,講究的就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雄闊海答應一聲就沖了出去,山賊出身的他肯定不會留手。看著他的背影,雲浩都能感受到濃烈的殺意。
只一會兒的工夫,外面更加混亂了。不斷有哭嚎和慘叫聲傳進縣衙,城內更是有幾處燃起了大火。街上亂鬨鬨的都是人,巡街武侯讓人待在家裡的話,迅速淹沒在混亂的嘈雜聲中。好像一粒小石子投入了大海,連個泡都沒冒起來。
武侯沒喊兩嗓子,雄闊海就上場了。渾身甲冑的雄闊海宛若一頭凶獸,身後跟著的三百甲兵各個猶如吃人的老虎。街上的人,只要不是穿鎧甲的。雄闊海根本不會聽他們分辨,上前就是一刀。
剛剛劈翻了一個拿著木棍的壯漢,就感覺後背一痛。抬頭看去,一個老傢伙端著弩箭正蹲在房頂上裝填。隨手抄起半塊磚頭,帶著風就砸了過去。那老漢慌亂間側頭躲過,身子失去重心從放上摔下來。人還在半空,就被底下的親兵捅了個對穿。人在長矛上,猶自掙扎不已。
一路走,一路殺。雄闊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現在他恨那些叛軍。因為街上想殺自己的,沒幾個是年青力壯的漢子。大多數都是婦人,老人。甚至還有一些孩子,拿著烏朵襲擊自己。這是突厥人的玩意,怎麼這些孩子玩起來這麼順溜。
頭盔被石子打得凹陷下去幾處,如果不是有精鋼頭盔防護。說不定,現在自己的腦袋已經開瓢了。
「殺……!」雄闊海瞪著眼睛,沿著大路殺下去。所過之處,人頭滾滾血海滔天。
第七十九章 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