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朝廷,為了誰領軍這件事情吵翻了天。憑良心說,李二這一次真的不是故意和大哥爭,也不是放不下所謂的兵權。他只是想抓住那個該死的王玄應,然後將他千刀萬剮。
李秀寧的死,必需有人付出代價。第一個付出代價的,就是竇建德。這位兄弟運氣不好,自殺幾次都被及時發現。最後索性用一根鐵鏈子將人栓起來,害怕他咬舌頭自盡。李二貼心的派人打掉了他滿嘴的牙,今後喝粥就好,反正餓不死就成。時不時,竇先生還要被拉出來展覽一下。或許是害怕他缺少陽光會生病,獄卒總是把他拴在楊光明媚的地方。
當然,作為一條狗。穿衣服是奢侈的,赤身裸體就成了必然。身上不是還有幾根毛麼?能遮擋一下風寒就好,反正關中的秋天也凍不死人。
狗一樣被人養起來的竇建德,聽說王世充的死訊之後非常羨慕。殺他的獨孤修德是為父報仇,大唐以孝立國。李淵惱怒的原諒了他的過錯,然後削去了他的官職。沒能把王世充養成另外一條狗,李淵心裡非常不滿。
復仇的火焰,幾乎讓大唐皇室瘋魔。他們瘋狂的企圖尋找一個宣洩的出口,不管是死去的王世充還是活著的竇建德不足矣承載這份憤怒。現在,這份怒火需要整個河北的百姓來承擔。不管怎樣,河北地現在還是竇建德的手下在統治。而且聽說,竇建德的殘部準備推舉王玄應為自己的新老大,繼續和大唐帝國對抗到底。
朝堂上的唇槍舌劍,太極宮裡面的勾心鬥角。雲浩不想聽,也不喜歡聽。誰帶兵跟他沒關係,他想的只是給李秀寧報仇雪恨。
從晉陽開始,李秀寧好像就跟自己非常親近。不管在在李二面前,還是在李建成面前。李秀寧都極力站在雲浩這一邊,真的是拿自己當小弟弟看待。如果不是自己年紀幼小,李淵和竇氏都有些懷疑李秀寧和雲浩有點兒什麼瓜田李下的事情。
從柴紹家裡回來,雲浩就頓在牆根狠狠吃了一碗牛肉麵。湯汁非常的濃郁,上面的牛肉塊子有一指頭厚。咬在嘴裡,非常香甜。
「呆呆,要!」雲寶寶說話總是這麼言簡意賅,指著正在吃麵條的雲浩,就發出了自己的聲音。
摸摸雲寶寶的頭,雲浩吩咐人再弄一個小碗來。裝面的碗具有濃厚的關中特色,說是人頭大都算打折。雲浩覺得,這東西當鋼盔使也成。
端著小碗,雲寶寶「吸溜」「吸溜」的吃麵條。看著他的樣子,雲浩忍不住又想起了柴令武。年紀跟雲寶寶差不多大,可憐的孩子現在還不明白。棺材裡面的那身衣服,代表的就是他母親。一個勁兒的向柴紹抱怨,為什么娘親還不回來。
吃飯就不能想事情,想著想著眼淚就會流下來。混在湯汁裡面喝進嘴裡,有點兒鹹鹹的味道。
「呆呆不哭,吃果果。」小小的人說話經常兩個字連著說。娘親叫娘娘,爹爹叫呆呆。還好,奶奶……那就是唻唻。
人小就是沒經驗,手頭沒有果子。順手就操起來凳子上的大蒜,一把就塞給了老爹。雲浩咬了一口大蒜瓣兒,眼淚就更多了。他娘的關中獨頭蒜,真他娘的辣。
看到雲浩吃的香甜,雲寶寶也對著大蒜瓣使勁。烏溜溜的眼睛嘰里咕嚕亂轉,經驗告訴他老爹大口吃的東西,味道肯定錯不了。以前娘親就不讓自己吃這東西,今天老爹在這裡,非得嘗嘗不可。
小手剛剛碰到大蒜,雲浩趕忙抓起來扣在手裡。可不敢讓孩子吃這東西,萬一哭鬧起來。張妙柯會立刻變身發怒的母獅,敢傷害她的兒子。她不介意咬人,而且還是往死了咬那種。
「呆呆!」雲寶寶站起來,摟著雲浩的脖子。濕潤的笑嘴唇輕輕印在雲浩的臉上,雲浩享受著兒子的吻,心裡好像喝了蜜糖。只是看兒子那雙狡黠的眼睛,似乎哪裡不對。手裡少了些東西,不好是大蒜。
「啊……!藥藥!」隨著雲寶寶一聲慘叫,張妙柯立刻就從房子裡衝出來,做河東獅吼狀。茶壺一樣的指著自己的丈夫數落,男人家看孩子就是不靠譜兒。
家裡待不成了,穿戴好了一身鎧甲雲浩一頭扎進了左武衛軍營。因為,他有了一個新的職銜,左武衛行軍長史。
不管是誰出征,能征慣戰的左武衛都將是尖矛利盾。雲浩不打算介入朝廷的紛爭,他只是想著儘快去河北。最好能夠親手抓住王玄應,帶回到長安千刀萬剮。一位偉人說過,血的債務必需要血來償還。讓那個雜種多活一天,雲浩都認為是對李秀寧在天之靈的不尊重。
吵吵嚷嚷的太極宮裡面,最終還是有了結論。太子李建成力壓李二,成為了這支大軍的統帥。而且,李淵還拒絕了李二做副將的要求。以他的人望,在軍中可以輕易架空李建成。軍隊只能有一位統帥,帶過兵的李淵知道這個道理。令出多門,將會對軍隊造成多麼大的損失。
無奈的李二隻能困居在長安,據說回府之後就喝得酩酊大醉。從此,再沒有出府門一步。
登壇拜將的儀式非常隆重,李建成的兩個兒子,李承道和李承德一身孝衣跪伏在老爹面前。柴紹一身鎧甲,全都用白綾子包裹起來。不但他這樣,好多將軍們都在盔纓上面,綁了一條白布。以示對這位尚武的大唐公主尊重之情!
雲浩懶得看這些東西,早在三天前他就帶著左武衛五千將士押運著輜重出了潼關。雖然心裡有些打鼓,但看著邱師利還有盛彥師這些人。雲浩的心又放回到肚子裡,自己不是第一次領兵作戰。手下的這幫小子,也是當年鄠縣自己練出來的兵。使起來順手聽話,沒想到自己以二十歲的高齡,居然也混到了老領導的稱呼。
對於李建成,雲浩就沒有那麼看好。兵還是那些雄兵,關中府兵的威名還是要認定的。自古關中冷娃耐苦戰,這一條沒的說。
可雄兵有了,悍將卻沒幾個。除了薛萬鈞薛萬徹兄弟兩個,羅成居然也在出征的將軍名單裡面。腦袋上的頭銜是雲麾將軍,跟雲浩的頭銜一模一樣。
這不得不引起人無限遐想,羅成的老爹羅藝當年的根據地可就在北平。竇建德起兵之後,仗著人多勢眾愣是將羅藝攆到了涿州混日子。如果不是羅藝投了大唐,現在說不定早就被竇建德幹掉。
河北是人家羅家的傳統底盤兒,這一次羅成恐怕是打著還鄉團的算盤。畢竟當初把羅家從北平府擠走的時候,好多人暗地裡都下了絆子。作為羅家的優秀子孫,羅成有義務給羅家出這個頭。
更讓人浮想聯翩的是,李建成這不帶李二的人手。那將來打下河北地,李二是半毛錢好處都沒有的。羅家父子,也會因此與李建成建立良好的個人關係。各為其主的情形下,難道說瓦崗要面臨二次分裂?
躺在馬車裡面,雲浩腦子裡不斷有各種新奇的問題湧出來。想到最後,腦袋有些疼。初唐的政治格局還沒有穩定下來,各種政治勢力錯綜複雜。沒辦法,這就是一個塵埃未定的年代。想要天下再沒有不和諧的聲音,需要天可汗李二的時代才行。
出了潼關雲浩就行進了河南廣袤的大地上,所見到處是戰爭的創傷。好幾次,看到路邊的野狐在滾動這骷髏嬉戲。幼小的胡狼叼著的骨頭,很可能來自人體的哪個部位。
隋末群雄的紛爭,給這片土地帶來了空前的災難。一個人口龐大的帝國,最為繁華的地方。如今處處是殘垣斷壁,還有無盡的白骨。獨獨缺少的,就是能夠行走的活人。
李二攻下洛陽之後開倉放糧,曾經人口近百萬的神都洛陽。三天之內居然只領走了六千石糧食,不是百姓家裡有餘糧。而是……而是活下來的人,只能拿走六千石糧食。
吃人吃多了,那些狼啊,狗熊啊,老虎啊,豹子啊什麼的就不怎麼怕人了。好多傢伙居然敢在路旁的樹林裡面,窺伺行進的大軍。有進林子裡如廁的軍卒,還想著調走一兩個。看來是死人吃膩了,想換換口味開吃活人。
事實證明,一切猛獸在戰爭機器面前都是渣渣。出了潼關前後不過兩三天的時間,隊伍里就有了許多的熊皮,老虎皮,豹皮。至於打到狼皮的,根本不好意思出來顯擺。什麼時候,狼也成猛獸了?
射中心臟的算是及格,射中嘴巴的算是良好。只有射中眼睛的,才算是優秀射手。雲浩就看到,盛彥師端著一柄強弩。在三百步的距離上,將弩箭送進了一頭熊羆的眼窩兒。
肉山一樣的狗熊發出震天的嚎叫,現在是它即將冬眠的時候,也是一年中身體最為強壯的時候。一匹倒霉的馬,被狗熊一爪子連腸子都掏了出來。還沒等狂暴的狗熊繼續施展淫威,另外一枝弩箭也鑽進了它的眼窩。
雄闊海嚴厲制止了盛彥師想要繼續射擊的行為,秋天狗熊的毛皮最好。他想要一張完整的熊皮,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跟熊肉搏。
雙目失明的狗熊,肉山一樣壓了過來。雄闊海手裡拎著一根帶著銅箍的大木棒子,狠狠敲在狗熊的後腿上。直立行走的狗熊應聲撲倒,雄闊海身子不斷的躲閃。找准機會,手中大木棒子就往狗熊身上招呼。還淨往關節上招呼。
前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狗熊的四肢就被雄闊海活活敲折了。帶著鐵刺的銅箍插進嘴裡使勁兒一攪,尖利的獠牙就掉在地上。沒了爪牙的狗熊,泥一樣癱倒在地上痛苦的嘶嚎。
狗熊很慘,皮子是被活剝下來的。兩條前爪被硬生生剁下來,這個月份的熊掌是最肥美的時候。這隻狗熊全身塗滿了松脂,必定是專門去掏了蜂窩吃蜜糖,兩隻熊掌上絕對已經糊滿了已經結晶的蜂糖,再加上各種果子的漿汁,這兩隻爪子一定已經被醃製好了,本來是狗熊冬天沒事幹舔熊掌充飢做的準備的,現在全部便宜了雲浩。
要了熊掌,雲浩就沒要熊皮。儘管那黑熊皮毛光鮮亮,用嘴一吹就有一個漩渦。但云浩還是忍住了沒要,儘管他最大,有分配戰利品的權利。
一路上除了打獵就是唏噓,中原之地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自古就是人煙稠密的地方,可現在卻是人煙稀少。走了兩天,才看到一處莊子。
一群渾身穿著碎布片片的孩子,正在地裡面找吃的。跟他們爭奪吃食的是麻雀,不過有些比較倒霉的麻雀,也會成為孩子們的吃食。雲浩就親眼看到一個孩子居然進化出空手抓麻雀的技能,一口就咬掉了麻雀的腦袋,咯吱吱的嚼著。嘴邊滿是羽毛和鮮血,還有一些白花花的東西看著噁心死了。
人餓瘋了,就不管噁心不噁心了。噁心的事情,那是吃飽了之後才能享受的權利。肚子裡從來沒有填滿過,你指望還有東西往外吐?
秋天了,這些孩子幾乎都光著腳。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到底是袍子還是裙子,反正下面的兩條腿都是光溜溜的。滿是污泥的身體和一個大得過份的肚子,雲浩寧可相信他們的野人,也不願意承認這些就是大唐子民。
大肚皮絕對不是吃得太多撐的,雲浩知道是怎麼回事,從懷裡掏出一個用竹葉包好的飯糰,放在小孩子面前轉身就走,他不想看見孩子的吃相,那會讓他難過,可是他錯了,沒看到比看到還要讓人心酸,身後傳來的吃東西的「嗚」「嗚」「嗚」的聲音,就像野狗在搶食,一邊吃,一邊發出護食的威嚇聲。
閉著眼睛捂住耳朵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好一些,可努力了好久還是只能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