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堂堂國公,豈可拖拽?架入內獄!
內衛。
丘神績將茶擺在李敬業面前:「稀客啊,我們內衛還挺少來國公的,尤其是英國公,我是傾慕已久了,請用茶!」
李敬業神情僵硬,四處張望,雖然沒看到什麼恐怖的刑具,卻總覺得這地方陰森森的,倒是面前的胖子挺面善,還給自己奉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李敬業擠出一絲笑容:「多謝!」
丘神績笑吟吟:「客氣了,英國公恐怕記不得了,我父親昔日還追隨過老國公呢,當年我大唐滅突厥時,正是老國公的行軍副手。」
李敬業大喜過望,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我祖父的舊部,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了!」
他毫不懷疑,只因從小到大享受的人脈關係太多了,一路舒舒服服就成了三品大員。
現在進了內衛也有照顧,頓時美滋滋地拿起了茶,喝了一口後放了下來,點評道:「我還是喜歡喝酪漿,南人才喝這種軟綿綿的飲品……」
丘神績立刻吩咐左右:「聽到國公的要求沒有,還不速速上酪漿!」
李敬業更加滿意,覺得內衛也不那麼可怕了。
等到酪漿奉上,他輕輕品著,再看丘神績一身便服,未穿官袍,這才開始詢問對方姓名,並且加以承諾:「未知閣下是哪位武德衛?父輩又是哪位將軍?以後我等關中勛貴宴飲,當有你一席之位!」
聽著他語氣里掩飾不住的傲氣,丘神績笑容更加燦爛:「那要多謝英國公了,我未入內衛之前,還真想跟你們多多走動,卻被拒之門外呢!」
李敬業有些奇怪:「你剛說令尊是我祖父舊將,那也是軍中宿將,我們豈會拒之門外?」
丘神績眨了眨眼睛:「或許是因為我父親有些特立獨行吧,老國公昔日出征突厥時,任通漠道行軍總管,只有一位副手,英國公還沒想起來嗎?」
李敬業剛剛沒有在意,只聽到是祖父舊部,此時才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很不一般:「滅突厥一戰,太宗任命五路行軍總管,我祖父確實是通漠道行軍總管,當時的副手是……丘將軍?」
他的神情突然凝固,手猛然一顫,竟是捏不住杯子,哐當一聲,砸在地上。
丘神績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英國公可是對我的招待不滿意?」
李敬業結結巴巴地道:「原來是丘機宜……瞧我這記性……我們兩家是故交……我們兒時還一起玩過呢……」
丘神績齜了齜牙:「確實是故交,可惜老國公過世後,貴府就看不上我們了,我最初想要入仕時,求到過貴府,結果連府門都進不去,所以看到英國公來內衛作客時,我才這般驚喜啊!」
同為將門,李氏和丘氏起初走得挺近,李績八面玲瓏,誰都不得罪,即便是與丘行恭,關係都是不錯的。
但兩位老將軍一過世,丘行恭以前得罪過的人紛紛給丘府難看,英國公府立刻敬而遠之。
平心而論,這其實不怪英國公府,誰讓丘行恭情商低,不會做人呢,但丘神績可記仇得很。
他本來就仇富,平日裡最嫉妒那些什麼都不干,還能穩穩噹噹升官的高門子弟,英國公李敬業更是典中典,再加上這層過往,見到這位來內衛,丘神績甚至不惜脫下平日裡從不離身的緋袍,就為了給對方一個驚喜。
現在李敬業覺得特別驚喜,身體都顫抖起來:「同屬關中子弟……我們有話好說……」
丘神績掏了掏耳朵:「英國公這話說的,好像已經用刑了似的,你都還沒有吊起來呢,我們可不是正在好好說話麼?」
李敬業都要哭了,突然想到自己為什麼進來,急中生智地道:「那個金仁問的侍衛長……我以前確實見到過……我交代!」
丘神績不耽擱正事,讓錄事開始記錄,慢條斯理地道:「說吧!」
李敬業絞盡腦汁地開始回憶:「那個侍衛長生得高大,六尺有餘,體態魁梧……面相略顯嚴肅,稱得上相貌堂堂,我那時才會留意……對了,他還信佛,我家中當時的管事也信佛,兩人還交流過佛法……可惜那位管事已經過世了,兩人說不定私下有往來……」
丘神績聽著,又露出笑容:「國公這不是記得很清楚麼?」
李敬業見他笑容回歸,鬆了一口氣,乾笑道:「丘機宜詢問,我豈敢有絲毫隱瞞?現在可以走了麼?請丘機宜放心,我們兩府以後多多來往,多多來往!」
丘神績瞬間沉下臉:「現在交代了,已經晚了,之前可是李閣領問你,你諸多隱瞞,是看不起我內衛閣領,還是有意挑撥我和李閣領之間的關係?」
李敬業呆住。
丘神績吩咐手下:「記錄下來,英國公此前推諉,在進入內衛後,畏懼於行刑後,才交代了疑犯的形貌特徵,並疑似將罪責推到已經過世的府上管事身上。」
李敬業勃然變色:「丘閣領,你豈能這般顛倒黑白?」
丘神績道:「再記錄下來,英國公先是藉助家世,希望徇以私情,無法得逞後,開始辱罵內衛機宜使。」
李敬業驚怒交集,他本就是高傲之輩,被耍弄成這樣,徹底惱羞成怒了,嘶吼道:「丘神績,我是一品國公,任三品太僕卿,位列九卿,你就算苦心積慮,對我羅織罪名,也扳不倒我!我出去後不會放過你的,關中子弟都不會放過你的!」
丘神績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容真誠了許多:「這話原封不動地記錄下來,到時候呈給陛下。」
錄事運筆如飛,記錄完畢,丘神績接過案錄,仔細看了一遍,心中有了數,揮了揮手:「將他帶入內獄,選一間乾淨的牢獄,別虧待了這第一位入獄的國公!」
內衛立刻上前,李敬業尖叫著掙紮起來:「我是國公!誰敢動我!誰敢動我!!」
眼見著幾名內衛在對方的反抗下,還真的不太敢下狠手,丘神績臉色一沉:「再上幾個人,動作小心些,別真正傷著這位,終究是襲爵的國公,朝廷的大員,豈可拖拽?給我架進內獄!」
「是!!」
這邊五六個人一起拿住胳膊大腿,直接將哭爹喊娘的李敬業抬了起來,架入了內獄,另一邊武承嗣正在和金仁問躲貓貓。
剛剛進入內衛的時候,武承嗣其實也有些腿軟,心裡虛得很,但越是如此,看到當面諷刺他的金仁問神情淡定,他越是怒不可遏,奮起一腳就踹了上去。
然後金仁問靈活地閃開,武承嗣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氣得哇哇大叫,直接撲了過去。
一眾內衛指指點點,跟看笑話一樣,郭元振同樣津津有味,卻又免不了暗暗搖頭:「怪不得太后氣得再不願見這位侄子,完全是市井子模樣,偏偏還身居高位……」
等到丘神績解決了李敬業,走了過來時,武承嗣甚至被金仁問絆倒在地,他見了也不禁奇道:「這是怎麼了?」
郭元振解釋了一遍,丘神績眉頭揚起:「武氏子終究是國公,在未定罪之前,我都不敢直接動手的,這新羅質子以前也這般囂張麼?」
郭元振搖搖頭:「這就不知了,但出身新羅,豈敢在我大唐囂狂?」
丘神績看著面色同樣略顯蒼白的金仁問,嘴角一揚:「那就有些意思了,將他兩人分開吧!」
內衛這才上前,將兩人隔開。
丘神績招了招手,兩人被帶到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道:「說說吧,是怎麼回事?」
金仁問立於原地,開口解釋:「是周國公先對我動手了,我只是不想被他毆打。」
武承嗣喘著粗氣道:「呼……如果不是你們攔我……本國公就打……打死他……呼……」
丘神績道:「那我們現在不攔了,你去打他吧!」
武承嗣怔了怔,看著這位凶名昭著的內衛機宜使,有些懼怕,不敢吱聲了。
相比起武氏子弟和內衛打了不少交道,金仁問對於丘神績並不太了解,眼見這位偏向性明顯,臉色微變,開始據理力爭:「丘機宜,你這是什麼話?我是來配合調查的,不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丘神績笑笑:「請說。」
金仁問道:「我的侍衛長十多年前就不在身邊了,之前確實因為患得患失,引起了李閣領的誤會,我也願意配合諸位一起調查此案,但這不是你們行刑逼供的理由!」
丘神績微微點頭:「很是不亢不卑,也很會找理由,不過金將軍,請問你會未卜先知嗎?」
金仁問怔了怔:「閣下這是何意?」
丘神績道:「李閣領登門拜訪時,你還不知道他要詢問的事情,是關於你的侍衛長吧,你那時已經諸多姿態,表現出抗拒,那時你防備的是什麼?」
金仁問張了張嘴,沉默下去。
丘神績站起身來,繞著金仁問轉了兩圈,微笑道:「金仁壽金將軍,你的心機很多,很有些小聰明,但也正是因為這些表現,我從你身上嗅到了大案子的味道!」
「這位周國公雖然現在聲名不佳,但他終究是一品國公,朝廷有上下尊卑,你一個三品的虛職,去招惹他,過錯在你,你都已經身陷險境了,為什麼還要做這樣的事情呢?
「原因很簡單,你希望跟他翻臉鬥毆,把公事變成私仇,把注意力轉移到你與一位國公的衝突上……」
說到這裡,他來到金仁問正面,那張大臉盤子湊了上去,呼吸噴吐到對方臉上:「我審問過不少犯人,有些犯人為了掩蓋自己的大罪過,不惜交代一些小案子,妄圖矇混過關,你覺得自己是這樣的人麼?」
金仁問的瞳孔收縮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丘神績笑了:「你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我也正因為這點,對於你更感興趣了,試想得罪國公都是小過錯,你要掩蓋的大罪又是什麼呢?」
金仁問拼命壓制住情緒,但在丘神績那對陰惻惻的眼神注視下,終究是禁不住露出驚恐之色來。
「看來我的判斷無誤!」
丘神績點了點頭,突然一腳踹出。
金仁問猝不及防,直接被踹倒在地:「你做什麼!啊——」
丘神績根本不回答,膀大腰圓的身子欺上去,出腳又狠又准,直接將之踢成個滾地葫蘆,甚至一路踢著往內獄而去。
郭元振等人見怪不怪,跟了上去,只留下被嚇到了的武承嗣,在後面瑟瑟發抖。
只聽得哐當一聲,牢門關上,將悽厲的慘叫聲鎖在了內獄之中。
片刻後,牢門又開啟,丘神績圓圓的腦袋又探了出來,對著他咧嘴一笑:
「周國公在這裡慢慢休息蒽,如果六郎回來了,替我轉告他,這兩人不難審問,很快什麼都會說的!」
感謝書友「鬼天容」「天晶渾天寶鑑」「szqiuying」「流狩」「書友151024211335533」「羅格奧塔里佛斯」「傷冷」「ayumi拉拉」「書友20180620172119545」「書友20220406230346783」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