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個多月的長途跋涉,第一批數千家眷以及七千軍隊抵達了甘泉堡,一同到來的還有五萬石糧食以及軍隊的大量錢財,其他物資將在第二批抵達。
甘泉堡內頓時變得熱鬧起來,連陳慶也沒法閒著,參與分配房屋,安頓家眷。
甘泉堡曾被金國改名為西寧縣,它的面積其實就是一座縣城,城內沒有占地大的府宅,也沒有耗用土地的大商業、城隍廟等地,道路只有縱橫兩條,土地利用率很高。
縣城內房子的形式主要以院落為主,基本上是一戶一個院落。
陳慶的院子就在軍營對面,和鄭平、楊元清的家前後挨在一起,陳慶領著妻子呂繡以及兩個小娘子來到自己院子裡。
「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了,就是小了點,和臨安的宅子沒得比!」
陳慶指著院子笑道:「很普通的院子,其實我的院子還是最大的,希望娘子不要嫌棄。」
呂繡現在還年輕,只想和丈夫在一起,再艱苦的條件她也覺得甘甜。
她轉了一圈笑道:「比我想的條件要好多,還是紅磚瓦房,我以為就三間草房呢!」
「那倒不至於!」
陳慶給她們介紹道:「正面三間是主房,一間客堂,一間書房和一間寢房,東側兩間是給余蓮和余櫻的房間,南面是廚房,西側兩間就放雜物。」
呂繡連忙道:「西側兩間給我師父!」
陳慶一怔,「你師父不是說長居成都嗎?」
呂繡搖搖頭,「她不肯,一定要跟我們來甘泉堡,夫君,她一個人孤苦伶仃,怪可憐的,我們就留下她吧!」
陳慶有點為難,這樣住在一起不太方便啊!而且李清照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兩個跟隨她多年的貼身使女呢。
他想了想便道:「這樣吧!隔壁是個小院,我就行使一次特權,把隔壁小院給你師父住,她和兩個貼身使女正合適。」
「這樣最好,阿蓮,你去把師父找來!」
「哎!」
余蓮答應一聲,飛奔而去。
呂繡微微紅著臉,低聲問陳慶道:「這裡怎麼方便?」
陳慶歉然道:「這裡只能用淨桶,每人一個,就在寢房的屏風背後!」
呂繡連忙溜進房間去了........
一直忙到天黑,所有人都安頓下來了,陳慶和呂繡小別勝新婚,這一晚小兩口格外的恩愛。
次日天還沒有亮,外面大街上傳來『叮鈴!叮鈴!』的鈴鐺聲,余櫻便在外面敲門了,「夫人,搜集便桶的車來了!」
呂繡身無寸縷,哪裡捨得從暖烘烘的被子起身,陳慶起身笑道:「我去吧!」
呂繡紅著臉嬌嗔道:「都怪你,就像餓死鬼投胎一樣,以後不准這樣了,半夜了還不肯放過人家!」
陳慶穿上外袍笑道:「以後再說以後的話。」
「夫君,淨桶會不會搞錯,我們的和別人家的混在一起,怎麼分辨?」
「上面有銘牌的,和我們家的門牌對應的,細心點就不會搞錯,最多是我和你的搞錯。」
「誰來做這種事,士兵嗎?」
陳慶搖搖頭,「是死囚,我從秦州各縣找的死囚,有一百餘人,他們就負責各種比較髒的雜役,像清理垃圾,打更,傾倒清洗便桶等等,做滿十年就可以釋放了,他們也願意,每月還能掙三貫錢。」
陳慶開了門,余櫻取走了淨桶,余蓮則進來伺候他們起床。
「夫人,還在讓我們住東廂房吧!要不然總不太方便。」
呂繡也覺得不太方便,這麼冷的天還要一早起來開門,臨安她們都在睡在外屋,何況這裡還隔著中間一個客堂。
「嗯!回頭我來安排一下。」
呂繡穿好了衣裙,走出門,卻見丈夫在教余櫻怎麼生爐子呢!
呂繡走上前笑道:「這個爐子有點奇怪,不用柴火?」
「這裡沒有柴火,但有煤,所以我們都用煤,用蜂窩煤,直接用稻草就可以點燃。」
這時,住在隔壁的李清照帶著兩個使女也過來學習點爐子,陳慶給她們示範了一遍,笑道:「是不是很簡單?」
還真是簡單,李清照和使女連忙回去實踐。
「夫君,這裡沒有水井啊!」呂繡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卻沒有找到水井。
「城內只有四口水井,叫做戰備井,平時都不用的,打仗時才使用,一般都去外面河裡打水,然後家家戶戶有水缸,門口和廚房裡都有。」
呂繡在廚房找到了水缸,親自灌了一壺水,在爐子上燒了起來。
這時,呼延雲匆匆跑來,給陳慶低語幾句,陳慶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死了幾個?」
「死了四個!」
呂繡聽說死了人,頓時嚇了一跳,「夫君,出什麼事了?」
「有士兵昨晚在大帳內燒爐子,結果一帳人全部中毒。」
陳慶心中惱火,囑咐呂繡道:「去告訴你師父,蜂窩煤爐子千萬不能放在房間內,她怕冷的話,回頭有木炭給她。」
他跟著呼延雲匆匆去了。
昨晚陳慶忙碌安排家眷,卻忽略了軍營,結果有新來的士兵自己點爐子,把爐子放在大帳內取暖,忘記拿出去,一帳十人全部煤氣中毒。
死了四人,另外六人正在搶救,但腦部嚴重缺氧,救回的希望很渺茫。
陳慶當即召集所有指揮使以上將領訓話。
「我帶著一萬騎兵在鳳翔府作戰,前後也只陣亡了八人,這下可好,敵軍的影子都沒看見,就掛了十人,這種低級的錯誤我不允許再度發生,這十人的指揮使是誰?」
「是卑職!」
一名將領沮喪地舉起手,他叫王升,也是參加過箭筈關之戰的老兵。
「卑職特地叮囑過所有士兵,他們沒放在心上。」
「但夜裡你也沒有去輪帳檢查!」
王升低下頭,他確實大意了,其實他是安排各都頭查帳,但無論如何,他是主將,出事他得承擔責任。
「死了十人,你沒法推卸責任,推出去,重打三十軍棍,降職一級!」
王升被行刑士兵帶了下去,這時,消息傳來,六名昏迷者都沒有能救活,全部死亡。
這個消息著實讓陳慶痛心,他對眾將道:「我再強調一遍,不准再發生同樣的情況,若再發生,從指揮使到都頭,全部革職!」
其實煤氣中毒已經不是第一次,之前一個宮女也是煤氣中毒,但幸虧發現及時,被救活了,所以這次家眷到來,陳慶不允許當天教授使用蜂窩煤,必須次日才開始教授,就是為防止大意中毒。
普遍百姓這邊倒是防住了,沒想到軍營卻出了事。
此時已是早春二月下旬,江南已經暖和了,但甘泉堡還是很冷,要到三月份才暖和起來,比江南整整晚了一個月。
今天家家戶戶開始了新生活,但條件還是很艱苦,沒有水井,需要去河裡自己打水,打水還可以請士兵幫忙,但其他事情只能自己動手了。
絕大部分人家都沒有丫鬟使女,主婦們要自己升爐子,自己下廚,甚至除了油鹽,其他調味料都沒有。
呂繡帶著兩個使女也來到河邊打水,儘管陳慶的親兵可以幫助打水,但呂繡心裡明白,別人的家眷都是自己打水,她們卻讓士兵打水,這會讓別人不舒服,對丈夫影響不好。
呂繡和兩個小娘子趕著一頭小毛驢,擔著兩個空桶從長長的斜坡走下來,斜坡上的冰雪已經融化,地上全是稀泥,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
河邊有不少打水的人,基本上都是女人,趕著毛驢,慢慢往斜坡上走去。
三人打了兩桶水,小毛驢背上有個架子,正好一邊放一桶,又趕著往回走。
這時,呂繡看見一個身材纖瘦的年輕女子,吃力地提著一桶水,手很小,異常白皙。
小毛驢從女子身邊經過,呂繡忍不住回頭看了她幾眼,見她著實吃力。
「我來幫你!」
呂繡把鞭子遞給余蓮,幫她提起另一邊,兩個人拎一桶水就容易多了,一口氣拎上長坡。
「謝謝!」女子低聲道謝。
「沒事!」
呂繡抿嘴一笑,索性好人做到底,「我們一起拎進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