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華夏東北,靠近邊境的山區,軍事駐地。
軍隊的清晨充斥著響亮的朝氣,清澈的口號聲和整齊的腳步聲匯聚成為這裡獨特的聲音線,那滿目望去的橄欖綠和環境的整齊劃一成為了軍隊完美的風景線。
每天早上必修功課萬米負重跑後,穆靖凱與穆竣兩父子分別站在單槓之前,迎著清晨巨冷的寒氣,有節奏的引體向上,保持著平穩呼吸的同時進行著父子間男人間的談話。
「你本可以不需如此的,我和你媽早就看淡了,那邊也早就承認了,只是我不願意低下頭他們也不會先開口罷了,那點無足輕重的隔閡不該影響你的人生,你又何必呢,大學拒絕清華北大跑到上海遠離京城的圈子,畢業後又跑到老家從基層干起,我穆靖凱的兒子,完全可以做一個敢於跟任何人拼爹的公子哥衙內乃至於紈絝子弟,不需要去奮鬥去努力的打拼出一片天地。」這份豪氣,是穆靖凱軍旅生涯中最常見的姿態。
穆竣看著父親,笑了,他知道沒有自己的一年一夢,沒有大洪災的優異表現,父親也依舊是軍中翹楚之輩,或許會需要多一些的時間但也一定會有那麼一天佩戴上少將的軍銜,只是多出來的這幾年對任何一個軍官來說都太過重要。
望著父親手臂上的穿透性疤痕,穆竣心裡暗自敬佩,父親是國家真正的英雄,是上過戰場的英雄,是英雄班的班長,是那個彪悍的在京城帶走了世家女的草根男,是那個豪氣的放出縱然有千萬般阻擾也擋不住我成功的男人,是那個放出壯語自己有朝一日會讓那些反對聲音後悔的漢子。
粗曠的性格和外表之下,擁有一顆細膩的心,敢在八十年代末作為一名團長旗幟鮮明擁護更迭的他,估計早就入了首長們的法眼,幾年時間打造了一支鋼鐵雄師,軍中大比武無論是團體個人都獨占鰲頭的強悍師長,一場大水,對著軍刊主編拍桌子將自己預警文章遞過去,就差沒把槍掏出來了,被記大過寫檢討之時帶著整個部隊跑到了駐地附近城鎮幫著老百姓構建堤壩,一連串的違抗動作之後,在很多人擔心他會惹出大麻煩時,卻在真正災難來臨時完全的聽從命令,帶著部隊轉戰多個地方,一等功四人(犧牲),二等功十二人,三等功數十人,集體一等功,一號首長視察抗洪前線時,親口表以鋼鐵雄師的封號。
在拼爹的年代,穆竣夢境照進現實成功了,破格提拔的少壯派,集團軍軍長,穆竣已然有了驕傲跋扈囂張紈絝的資本,可他沒有,他很小的時候總是看到母親愁眉不展的黯淡,那時乖巧的他總是會為母親撫平緊皺的眉頭,然後很可愛的說道:「媽媽,長大了我一定會讓你天天都快快樂樂的。」
那時,奚經緯總是會笑著說:「等我家小竣長大了,做大官了,媽媽就高興了。」
一句只是母親隨口安撫孩子的話語,誰曾想卻被小穆竣牢記在心中,小的時候他認為做大官會讓媽媽高興,童年時期一個媽媽讓他稱呼大舅的男人偶然到來,讓他知悉了做大官可以讓冷言冷語逼得媽媽流淚的『大舅』轉換態度,再大一些,夢境照進現實,夢中那些災難和不好的事情讓從小到大生長在部隊、聽著保家衛國有國才有家長大的穆竣逐漸心生做一些什麼的念頭,不斷的滋長,隨著年齡不斷的滋長,『為中華崛起而讀書』『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諸如此類的言語進入腦海,既然因為能力無法改變夢境,那便把距離拉近,讓夢境中的一切成為自己觸手可及的能力所至。
夢想,從幼時延續至今,從一個孩童玩笑般的理由到逐步認知到的夢想,穆竣沉澱了數年,將在學習期間能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黨員的身份、高學歷,學生會會長的高能力,一定自己積累的人脈圈子,具有大方向經濟見解的經濟學碩士,以及在洪災中被評為的見義勇為青年稱號,甚至於提前結束的公務員試用期,堆積好了,接下來,屬於他的征程即將開始……
想到此,穆竣對著父親笑道:「爸,這話你該早點對我說,那樣我也不用努力了,整日拎著鳥籠子晃著八字步身後跟著幾個您下屬的孩子,招搖過街……」
「臭小子……」一口氣笑岔了,穆靖凱從單槓上下來,照著兒子的屁股輕輕給了一腳,心裡卻是樂開了花,他就怕兒子太過正統,在官場這大漩渦中,足夠聰明睿智還不夠,不懂得彎彎繞以及一些被冠以陰險圓滑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吃得開,穆靖凱不擔心兒子心中對國家的忠誠和為百姓做點實事的初衷,他害怕兒子吃虧,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剛冒出話兒子就懂得委婉的告訴自己——他知道的。
「行啦臭小子,別練了,你再練下去讓老子我的兵情何以堪,下來。」穆靖凱看著兒子衣衫之下不壯碩卻很健碩的身體,笑罵了一句。
穆竣從單槓上跳下來,撓撓頭說道:「老爸,我明天就走,到時候要是挨欺負了,你可得替我出頭。」
穆靖凱一瞪眼珠子:「誰敢!」進而想到什麼眼中露出笑意:「你小子就裝吧,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不欺負別人不錯了,誰敢欺負你?」
「呵呵!!」
父子倆的背影漸行漸遠,在這裡,還不太有人熟悉,如若是在穆靖凱曾經的部隊,所有人都知道,師長(團長)晨練身邊總會有一個身影陪伴著他,從前是大的領著小的,逐漸的,小的開始追上大的腳步,個頭也逐漸超過了大的肩頭……
今日,父子倆並肩而行,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一般無二,除了,大的,哦不,老的壯一些,小的精瘦一些……
黑省省會冰城的火車站,奚經緯和穆晴一老一小兩個話嘮不斷的在穆竣耳邊叨念著,囑咐著一樁樁的事宜。
「小竣,都說了讓你坐飛機,怎麼偏偏要坐火車?」
「媽,我現在可是一名國家幹部了,出入可不比從前了。」穆竣開了一個小玩笑。
「什麼幹部哦,不就是個副科級科員嗎?」穆晴撇了撇嘴,狀似不屑一顧,也確實,對於一名將軍的女兒,副科級科員也委實太小了一些,平日裡根本接觸不到。
「你這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好好上你的學得了,非要轉學到這邊,我看你高考考砸了怎麼來見我,讓你留在上海住校你不干,看看現在,東北的天氣都不能適應,怎麼適應新學校。」穆竣捏了捏妹妹通紅的小臉蛋,又擰了擰她的鼻子。
「討厭啦,你妹妹是誰,青春無敵美少女,高考小意思。」穆晴信心滿滿的回答。
警示火車即將開啟的聲音響起,穆竣對著母親和妹妹揮了揮手,讓乘務員看了車票,背著行囊踏上了南下的列車,身後傳來母親呼喚他過年回家的聲音,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回頭再次向母親告別,視線飄向遠處,在送行人群的遠端,父親筆挺如標槍般的身姿,傲然挺立,從山區拉練場開車行駛幾十公里的山雪路,只為了默默送兒子一程,不想讓兒子知道父親的擔憂。
穆晴抽泣著,離別的傷痛太濃:「媽,你,你說老哥圖什麼,要當官去部委不好嗎?」
奚經緯望著啟動的列車,深吸了一口氣淡然說道:「你哥他,胸懷大志!」
在校期間被經濟課題小組借調,節省了參加工作後的一年試用期,這也是那個小組其中一名老教授得知穆竣的理想之後贈送的一份小禮物,以經濟學碩士的學歷成為公務員,初始的級別就定在了副科級,這,對比其他人,節省了至少兩到三年,而這一切是兒子早就計劃當中的準備,踏入仕途的準備!
一路向南,軟臥包廂內並沒有發生獵艷的橋段,兩個生意人一個明顯在政府部門工作的中年婦女,沒有太過投機的話題,兩個生意人要麼坐在包廂外聊天打電話,中年婦女則拿著諾基亞的新款手機不斷的擺弄著,穆竣掃過一眼,是在玩手機中的貪吃蛇遊戲。
長途旅行的寂寞,傻傻的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偶爾翻看兩頁雜書,或許這一路旅程,最大的變化就是老同學打來的一個電話,嬌美的聲音中充斥著撒嬌的成份:「好你個木頭疙瘩,不聲不響的跑到了端雲省,什麼意思,不想讓老娘知道?玩完老娘就算了?你小子死定了……」緊接著電話中傳來爭搶的聲音,坐在穆竣對面的中年婦女也聽到了話筒中傳來的女子呼喊聲,帶著些微鄙夷的神色望著穆竣,身子向後縮了縮,從雙手搭在桌上到身子靠在車廂上。
「喂喂,老大,這可不怪我,這瘋妮子有多麼彪悍你也知道,我這電話是不敢不打啊……」話筒另一邊換成了一個男性的聲音,透著親近也透著古靈精怪。
「瘋子,你完蛋了。」穆竣笑著說道,緊接著聽到話筒內遠遠的傳來:「木頭,你死定了。」
想到那瘋妮子的彪悍,穆竣不禁惡寒,隨手掛斷了電話,直接將電話關機。
「瘋妮子,何苦呢?」分手的男女朋友,是這樣嗎?穆竣不太清楚,不是該老死不相往來嗎?不是該偶遇尷尬的問候一句你還好嗎就趕緊錯身而過嗎?
此時此刻,就在穆家的樓下,奚經緯和穆晴看著遠處那咆哮的年輕女孩和拉著她的男人,滿是無奈的搖頭苦笑。
「木頭,你死定了!」女孩衝著電話喊道。
「姑奶奶,老大掛電話了。」
「再打,再打。」
「關機了。姑奶奶,那是老大的媽,您這形象……」
「啊!」女孩一驚,連忙上下看了看,露出最燦爛的笑容沖向奚經緯:「阿姨,小萱想死你了……」
有些瘦弱的男子點了一支煙,抹了抹寒冷天氣下額頭的汗水,深吸一口煙霧喃語道:「女子,難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