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駱少謙逆風而轉有態度,不由得讓在座眾人心裡化了魂,燕喃在駱少謙耳邊說了什麼,出了什麼主意,竟然讓盛怒的駱少謙睡意改變了主意呢?!
每個人臉上神情各異,有震驚的,有探究的,也有駱雲和平卿一臉佩服的。
燕喃其實說的話很簡單,卻讓駱少謙觸動很大。
燕喃提的是幾日後乞巧節的事情,乞巧節是各府將新奇的物事交給貴妃,由貴妃篩出特別的再呈報給皇帝,得到皇家的賞識和獎賞。
駱少謙見到皇帝的次數並不多,只有在接見外國使者的時候,他才能跟著頂頭上級鴻臚寺卿王大人覲見皇帝。
他只是個跟班,說話做事,甚至領賞都是王大人的事,自己的功勞被搶走是家常便飯。
燕喃提出的獻調料計劃雖然有些倉促,卻未嘗不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雖然不是最巧妙的,卻關係著天下蒼生,況且是解決皇帝的糧餉問題,成算非常之大。
剛剛燕喃在駱少謙耳邊提到的,除了做些新鮮菜餚使用調料,還有日常小竅門,如醋和大料水泡魚,可去除魚的腥味;將大料放入一些在糧食中,可防止生蟲看似簡單,在全國推廣卻是普惠萬家,全國的調料也會物盡其用。
駱少謙雖然迂腐,卻並不傻,心裡份外欣喜。
這時燕喃卻給他潑了一下冷水,提醒他,乞巧節取的是「巧」字,有偷換概念的嫌疑,如果王貴妃不呈到朱棣面前,一切都白費。
這時,就要走第二步棋,就是將功勞分出去,讓一個能說得上話的皇帝寵臣進言獻策,打耳邊鼓,胡廣就是這個最佳人選。
胡廣官階雖不高,卻是七大內閣首輔之一,相當於皇帝的秘書處秘書長,胡廣還寫得一手好字,大多聖上檄文都出自他手,一個月見到皇帝的次數比駱少謙一輩子見皇帝的次數都多,由他進言,駱少謙執行,二人一起立功。
燕喃算對了駱少謙升官發財的心思,卻沒有算對駱少謙的私心。
讓駱少謙加速與胡府緩解關係的原因,除了立功的想法,還緣於嫡子駱風出事了。駱少謙正束手無策,也突然讓駱少謙意識到,沒有權勢、沒有靠山,別說在朝野立足,就是小命都要難保。
經女兒這一提醒,駱秒謙心思斗轉,很快做出判斷,與胡府重修於好利大於弊,別說搭進去女兒的名聲,就是將女兒嫁給胡穜那個紈絝又有何妨?!
如果燕喃知道駱少謙心裡此時正打的主意,估計會將駱少謙爆頭了。
見駱少謙不追究責任了,燕喃終於緩下一口氣,見駱張氏和自己一樣輕嘆著氣,不覺莞爾,轉身對影兒說:「影兒,你快去將求得的平安符取來。」
將手中的平安符一一取來發給眾人,到連氏身前,不好意思道:「連姨娘,冰兒不知道連姨娘被抬了位,所以,就恕冰兒無理,要不,您就收了冰兒的平安符吧」
駱張氏嗔怪道:「傻孫女,剛剛化了一劫,可見這平安符是得了大用處的,連姨娘沒有,讓如卿為她娘自己個兒去求了便是,你的可好好保管了。」
連氏自是連連稱是,眼瞼低垂,面色無常,一幅賢良淑德的模樣。只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兩隻緊緊相握的手,竟是捏得發白。
在給賈氏的時候,賈氏連眼皮都沒抬,楚卿更是一幅不屑一顧的樣子,還是駱少賢接過緩解了尷尬的局面。
回到久違的桃花苑,寒卿和平卿直接跑到了燕喃屋裡,寒卿還是一幅溫和靦腆的樣子,平卿卻是哀怨的看著燕喃,像受氣的小媳婦。
燕喃讓影兒歸置東西,讓沐心看好戰神、洛神,以免傷到跟著跑來的駱朗。
平卿撅著嘴道:「六妹妹,你一跑就是半個月,如果不是祖母讓平卿過了乞巧節再走,我都見不到你了。」
燕喃緊緊抱了抱平卿,颳了刮她的小鼻尖笑道:「不要這麼難捨難分的,待四個姐姐定了親,你也會過來長住,直到找到如意郎君為止。如果捨不得我,你可以不嫁了,一輩子住在府里吧。」
平卿俏俏的小臉如殷紅的櫻桃,嬌艷欲滴,讓燕喃不覺莞爾,古代的孩子都早熟,對男女情事也開化得早,所以自己這個八歲的小大人才沒有馬上被當做妖孽,
不過,經今天一事,駱少謙怕也是要懷疑了,自己還是多賺錢,早出門做自己的梁大東家吧。
看著燕喃如星輝閃耀的眼,恢復臉色的平卿問道:「咱兩個到底誰是姐姐,有你這麼逗姐姐的嗎?答應我的事沒有忘吧?」
燕喃怔了一怔,恍然大悟的一拍腦袋:「沒忘沒忘,書房裡有,要多少有多少,還有幾張嚇人樣子,保證朗弟以後見到你繞道走。」
平卿心心念念的,是用油彩回去嚇唬駱朗。
平卿撲哧一笑,抱了抱燕喃道:「好妹妹,父親著急開一品樓分號,明日與劉昌舅父先回山東,等定下來之後,再回來一品樓取調料來,順便接我和駱朗一起回山東,到那時,你要不跟著我一起回去,到山東府住些時日」
咦? 燕喃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心長草了。但一想到梁府剛置,易春風溫居、胡穜二十萬貫巨債……所有長出的草又被生生的燒沒了。
見平卿被自己的反應弄得的些鬱悶,便拉著二人到書房去,讓平卿看她給畫的嚇人樣子,直驚得小丫頭尖叫連連,卻又興奮不矣,那模樣,與小老鼠湯姆份外神似,燕喃笑著提筆,畫了一隻卡通小老鼠,喜歡得平卿差點兒馬上回去拿了蓬子要繡出來。
燕喃則拉著風一陣雨一陣的小丫頭,問起連氏被提妾的事情。連氏提妾,這本在燕喃意料之中,只是出於好奇,想了解對方的手法罷了。
幾天前,家在山東的連家讓同宗的人稍來些吃食,其中有道糜子(現在民間稱為大黃米,去皮可直接食用,也可磨粉做成餅,形似小米,不過是粘的),因為是稀罕吃食,連氏賭物思鄉,便調著樣的天天吃,第一天包了豆沙餡做餅,第二天又做成米飯,第三天府里的下人們都連夸手藝好。
這事兒就傳到了駱張氏的耳朵里。駱張氏常年吃素,吃得嘴巴寡淡,有了新吃食自然有些好奇。想直接向連氏討,卻又因先前的嫌隙,不願張口。駱馬氏替駱張氏日日念經,不管家中中饋,遂找了駱劉氏,讓劉氏琢摸著要了些來。
駱劉氏也不好說是老太太吃,謊稱自己想吃,連氏爽快的答應了,於是又連做了三天,這一吃,就吃出事來了。
駱張氏年紀有些大,腸胃功能不好,常常積食,吃了大黃米,更是雪上加霜,連著兩天沒有走動(大便的意思)了,難受得一哼一哼的,請了郎中,用了些消食的藥物,可是哪有那麼快見效的,
老太太這頭兒躺下了,連氏滿懷愧疚的跪到駱張氏和駱少謙面前請罪,說是駱劉氏沒有告知是母親所食用的,而且,她千叮嚀萬囑咐過劉氏,老人不能多吃的。這一句話,駱劉氏成了最魁禍首,被駱少謙趕回了鹿鳴軒,不再主管中饋。一妻一妾,一個吃齋念經,一個閉門思過,連氏表現的機會來了。
端水餵藥,日夜相陪,最關鍵的是,老太太晚上不走動睡不著覺,連氏竟然用手摳著肛門,讓老太太順利走動,肚子登時舒服了不少。
駱張氏心情複雜的看著連氏,見連氏低眉順眼,軟聲軟語,不急不燥,面色雖然還是淡淡的,態度卻是變的不再針鋒相對了。
駱張氏病好後,駱少謙提議將連氏升為妾室、入住祥林居廂房,暫管府中中饋,駱張氏竟也沒有反對。
燕喃終於明白剛才連氏的態度那麼奇怪了,原來是板上定釘的掌管府中大權,卻不料自己一回來,就又雲淡風輕的回到了駱馬氏的手裡,連氏心中怎能不恨呢?!
又是一個後宅爭寵奪權的小計謀。現在不是大黃米收穫的季節,明顯是連氏故意下的套子,駱劉氏對醫理不通,性子綿軟,婆婆要什麼就給什麼,輕而易舉的就中了圈套,讓連氏成功上位。
見燕喃陷入了深思,平卿推了推燕喃的胳膊道:「想這些平白的讓心情不好做什麼?嫁人以後,有得你挖空心思的。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大伯父玉樹臨風,還是個官身,自然是女子仰慕的對象啊。除非像大伯娘一樣厲害,讓二伯父想都不敢想。可是又有了個妒女的惡名,還真是左右為難。」
燕喃從神思中雲遊回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做言語。心裡卻在想著,也許,做一個俱有現代人思想的古代人,也不見得是件好事,照這個趨勢,自己只怕孤獨終老了。又想到自己剛剛八歲,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之嫌,就將這個問題又拋諸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