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波劫雷,遲遲沒有落下。
但看著劫雷之中那不斷翻滾的暴露和邪惡之氣,任誰都知道情況不對勁了
「這絕對是魔門在搗鬼」顏掌門憤怒地大叫,「我早就說過,應該集結人間各派打上天外天,將他們斬草除根」
「魔門連擾亂天劫的手段都有,還不知道藏了多少底牌呢」韶光真人勸道,「如今我強敵弱,譬若國戰,此刻正應該厲兵秣馬,穩紮穩打,以國力拖垮敵人才是。」
「拖垮……說得輕鬆可代價呢白師兄怕是要姓命不保了啊」
韶光真人神色黯然,深深地嘆了口氣:「沈師兄生前,也是這個意思……」
顏掌門頓時語塞,過了許久,也長嘆一聲,無奈地搖頭。
白帝閣和青羊觀身為道門的兩大核心,除魔衛道的核心立場是一致的,但具體怎麼做,卻有路線上的分歧。
白帝閣傾向於全力猛攻,將魔門一舉掃蕩;青羊觀則傾向於不斷壯大自身,憑藉強盛的實力一點一點將魔門壓垮。
過去的數千年中,白帝閣向魔門發起過幾次猛攻,頗有斬獲;而青羊觀不斷將道法傳播開來,則讓人間湧現了一大批中小門派,在正邪之爭中成為強有力的後盾。
兩個路線平時是相輔相成的,但現在這個時候,彼此之間卻產生了極大的衝突。
人間正道的力量雖然很強,但若是拆成兩半的話,就絕對打不過魔門。所以無論是白帝閣還是青羊觀,都想要說服對方,按照自己的方案去對付魔門。
可是……激進派和穩健派,歷來都是對立的。
白帝閣認為青羊派的路線太過保守,只會一次次貽誤戰機,徒然導致很多不必要的損傷;青羊觀則認為白帝閣的路線太過冒險,只要一次失敗,就足以讓正道數千年的經營毀於一旦
昔年枕石真人在世的時候,就為這個問題跟顏開爭論過很多次;等到九霄摘星大戰之後,韶光真人跟顏開更是為這事不知道多少回爭得面紅耳赤。
若非他們都很清楚唯有團結才能取勝的道理,只怕甚至可能會打起來呢
如今白帝閣清炎真人渡劫,眼看距離成功已經不遠,卻在魔門的搗亂之下遭遇了意外的變故,很可能就此失敗。面對這種情況,顏開忍不住又想要進攻天外天了。
要是早點打破天外天,滅了魔門,何至於出這種事呢
但韶光真人的想法卻恰恰相反:擾亂天劫,乃是超乎想像的手段。若是魔門真的能夠輕輕鬆鬆做到這種事,正道修士們早就一個都沒辦法飛升,全部死在天劫之下了。但恰恰相反,按照青羊觀的記錄,至少從十五代祖師復興青羊觀到現在,上萬年歲月中,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意味著,魔門為了擾亂天劫,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這份代價,很可能比一位還丹真人更多
既然如此,那麼這個交換就值得
許韶光是通情達理與人為善的正道修士,可他也是一個當斷則斷心狠手辣的硬漢,必要的時候,他可以把人命看成數字,把敵我雙方的損失看成簡單的加減法,心裡流著血,臉上不動聲色。
青羊觀前代掌門枕石真人就說過,自己或許更像一個青羊觀的修士,但許師弟卻更像一個掌門人
事實證明,韶光真人的確很稱職,面對發怒的顏掌門,他不惜抬出戰死的師兄來,用死人封顏開的嘴
這做法很有效果,一想到青羊觀連掌門人都戰死了,尚且能夠沉得住氣,顏開便不好再怒吼,只能按耐著心中火燒一般的憤怒和焦急,強作鎮定地看向渡劫峰。
不管怎麼說,清炎真人畢竟還在渡劫,還沒有失敗呢
「那個白清炎危險了」注視著正在孕育詭異變化的天劫,茉莉很認真地說,「這是天魔變化,有不死天魔出手,用本命精血污染了天劫。」
「不死天魔?人間竟然有這樣的強者?」吳解嚇了一跳。
茉莉搖頭:「或許境界還在,但實力肯定已經沒了。這個世界絕對不可能容許太過強大的存在,更不要說天魔本身就是被各個小世界排斥的……」
「那就好……」吳解鬆了口氣,卻又替清炎真人擔心起來,「茉莉,你剛才說這是天魔變化,那麼這種變化……危險有多大?」
「老實說,在我看來,比之前那道雷劫強不了多少。但是……這個世界的人們並沒有迎戰天魔變化的經驗,完全沒有什麼可以作為參考的。這就讓風險平增了無數倍……」
吳解頓時明白了茉莉的意思,深深地嘆了口氣。
面對從未見識過的對手,清炎真人十成的本事能夠發揮出五六成來就不錯了。而天魔變化的威力根本不遜於最後一道天劫……此消彼長,就算小孩子也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茉莉……我們能想辦法幫幫他嗎?」
「師傅,你別惹麻煩,好不好」茉莉苦笑著搖頭,「我就不說咱們究竟有沒有辦法的問題,你真的打算在這種情況下出風頭?」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師傅啊,救他有什麼好處?」茉莉嘆道,「我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的,不要再惹麻煩了」
「究竟有沒有辦法?」
茉莉沉默了片刻,點頭:「有,你現在飛上去,用天書世界把劫雲吞了就行。」
吳解頓時愣住,額上流出了冷汗。
天書世界還能這麼用?
仔細想想,這麼用的確是可行的。但是……當著天下高人的面,把劫雲給吞了?
這簡直就像是在地球上,一個有特異功能的人跑[]廣悳場去當眾表演烈火焚身而不受傷就算您有本事,也請稍稍考慮一下國際影響行不行
他考慮再三,最終還是長嘆一聲,放棄了這個瘋狂的念頭。
吳解是個正派人,也不止一次熱血上頭,冒著生命危險去扶危救困拯救蒼生。但要說為了一個沒什麼交情的人冒這種風險,他實在做不到……
「自私並不可恥。」杜馨見他神色黯然,開口勸道,「自私是心魔,無私也是心魔。」
「這話有道理你的眼光也不錯嘛」茉莉讚許地笑道,「作為一個追求最高境界的人,師傅你應該有『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這種絕對自信,或者至少要朝著這個方向前進。自私也好、無私也罷,都是給自己的心加上枷鎖,曰後必然會演變成心魔。」
吳解楞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杜馨和茉莉說得很有道理修士可以為善,但卻不可以被「善」綁架,須知修行之道,根本依然是自身。損人利己固然不可取,損己利人也是邪路一一佛門有「一味慈悲,也是魔頭」的說法,便是這個道理。
一個理想的正道修士,追求的是「己」和「人」的和諧,一起繁榮,一起發展。無論損哪個,都是不對的。
無論如何都想要救清炎真人,這種想法本身就有問題
「你們說得對大概是因為這些年來一直順風順水,讓我有些自信心膨脹了吧」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覺得心中豁然開朗。
代價太大,便是做不到。做不到,沒什麼可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