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敢對天發誓。
從這個清秀青年人的眼睛裡,他體會到了死亡的恐懼。
如果現在,他還能夠與自己名字那樣保留有一丁點的「勇氣」存在,他都不會選擇驚恐得如同被施暴的小女人那樣,無助叫喊,嗓子尖銳得就像深宮裡的大太監,最後——被一根手指點在腦門上。
撲通一聲。
李勇使出了猛虎落地勢!
其實就是沒有骨氣的突然跪在地上,渾身顫抖。
不是他膽子小,人類能夠在遠古時代脫穎而出,離不開身體本能對危險的預警。但是在面對這種無窮高層次的生命,這種本能反而成了壓倒李勇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恐懼沒有錯。
的確正在權衡將李勇人道毀滅的好處與弊端。
「溫謙亦」伸出手,將手指輕輕點在了李勇的額頭上,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個男人根本不敢反抗。
他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李勇,面無表情。倘若現在有千倍以上的光學放大鏡,就能夠看得到食指表面上驚人的一幕。
手指表皮細胞不斷複製、分裂、衰老,這一完整流程被加速了無數倍,在非常短的時間裡完成了新陳代謝活動。潛藏在內環境裡atp三磷酸腺苷被飛速消耗。
新生細胞的遺傳物質脫氧核苷酸在某種外界力量的作用下,重新分裂重組,轉錄翻譯成為具體的蛋白質結構,重新定義了蛋白質群的作用。
將手指上的細胞基因進行了臨時改寫,讓這根手指在短時間內變成了擁有某種讀取大腦記憶體能力的工具。
可是在讀取到的信息,讓「溫謙亦」都免不了皺眉頭。
「這隻猴子大腦內的信息真是毫無價值可言。」
李勇貧瘠的大腦里充斥著與電子遊戲有關的一切,從如何科學的騙熟人裝備到怎樣裝人妖賣萌,這些一般人接觸不到的高端領域他都深有研究。
他滿腦子都是在考慮,自己如何更爽快的打遊戲,如何在遊戲裡成為人上之人,順便再賺些錢來供自己在遊戲裡變得更加牛b。
「rmb戰士的一生之敵」,李勇在潛意識深處如此評價自己。
最讓失望的是,這其中沒有任何政治、軍事、社會構成這些想要得到的關鍵信息。
「溫謙亦」緩緩將手指收回來,陷入了沉思的狀態中。
它在考慮,有一些事情是不是有必要告訴溫謙亦這隻碳基猴子。要不然,以這種低等生物可憐的腦容量,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它目前所遭遇到的困境。
如果有任何可能,哪怕是概率統計學中無限趨近於「0」可以視作「必然否定」的可能性,它都不會選擇寄生在這脆弱的人類體內,這有損高維生命的尊嚴,更讓感到一絲前所未有的憂慮。
它必須儘量保證溫謙亦的安全,也有必要讓溫謙亦掌握應對危險的能力。
惠豐美食城,正是它一手導演的訓練課程。
滴答——
衛生間裡有水管漏水,發出清脆的聲音。
李勇望著溫謙亦離開的背影,直到徹底看不見,他整個人頓時失去了力氣,靠在隔間上一動不動。滿臉都是冷汗,用袖子擦了好幾遍也沒有擦乾。
「嚇死老子了……那究竟是什麼人?不會是瘋狂殺人魔吧……」
他終於緩過神來,心有餘悸。
在剛剛的某個瞬間,李勇的潛意識察覺到眼前的那個人絕對動了一絲殺心。他從未見過有這樣恐怖的傢伙,僅憑藉一雙眼睛的注視,就能讓自己提不起任何反抗的欲望。
腦子裡被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充斥著,放棄了任何抵抗的心理。
李勇手還有些抖,掏出打火機點了好幾次才將香菸點燃,狠狠吸了一口,讓煙霧徹底沉浸在肺里打個滾,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才感到好受些。
他突然看見了碎成殘渣的洗手池鏡子,仔細觀察,還能看到鏡子碎片上沾染的鮮血。
「我草……」
李勇猜不到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很慶幸沒有反抗而是明智地選擇了認慫。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張哥,晚上的公會戰我不參加了啊……我沒出車禍,也不是生病了,就是休息幾天……」
沒等張哥繼續追問,他掛斷了電話。
……
市圖書館的面積很大。
溫謙亦遊蕩在這略顯空當的建築里。
他眼神中露出一絲迷茫,感覺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很難去理智思考,就像是電腦中的操作系統出現了某種小bug,問題雖小,但是影響不小。
將身體控制權還給了溫謙亦。原本在惠豐美食城就燃燒了許多體力,剛剛改變手指基因時又消耗了大量體內atp,漸漸顯現出後遺症來。
大腦運轉需要能量作為消耗,缺少能量的情況下,溫謙亦的大腦不得不像cpu低頻運行類似降低消耗。
如果是正常人,這種情況下已經陷入到了昏迷狀態,早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靜脈注射葡萄糖和生理糖水了。溫謙亦的身體顯然與普通人一點點出現了本質上的變化與偏差,他現在的狀態即便是腦科學家也沒辦法具體描述。
有點恍惚。
溫謙亦感覺自己明明能思考,卻有點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殘留的理智讓他想起洗臉的必要性,畢竟頂著一臉血污,任是誰看見都會聯想到殺人命案之類的事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送到公安局裡了。
理智僅僅起到了提醒洗臉的作用,他沒辦法控制洗臉的具體動作。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在洗臉的時候手指頭插到鼻孔里多少次,手掌沾水拍在臉上,不經意間用的力氣卻像是殺父仇人那樣狠狠掌摑,啪的一聲抽在臉上,猛地讓他驚醒幾分,然後繼續恍惚。
此時已經是下午,除了一些依舊在奮戰高考的學生以外,沒有什麼人還會留在圖書館裡。
東陽只是個二三線級別的小城市,沒什麼人文氣息可言。市圖書館自從建立到現在,就一直是學生黨的聖地。但這地方雖然在市中心,因為交通規划水平低下的緣故,這附近經常堵車,所以即使是學生也少有人來。
除了是特地來買書的人。
不過,有時候買書並不是為了充實自己,其實另有目的。
于娟年過三十,事業有成,幾年前離婚之後就沒有再嫁他人,一直單身到現在。她身穿著棕色圓領上衣,領口外露著鎖骨和精緻的鉑金項鍊,下身則是淡黃色短裙,和一雙套著肉色絲襪的細長美腿。
女人的氣質,很多時候都體現在脖子上。氣質型美女都擁有著挺拔纖細的漂亮脖子,于娟當然也不例外。
她眉目略帶笑意,笑容到了嘴角又變成矜持。
任何男人看見她都免不了在心中讚嘆,這真是一個漂亮女人。
只是,在于娟身旁站著的中年男人有點破壞別人欣賞美女的雅興。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步伐虎虎生風,端是一個孔武有力的利落漢子,只是在長相上——有些不太過關。
說直白點就是丑了點,小眼睛、蒜頭鼻、嘴巴還有點地包天,作為同行男伴有點配不上于娟的美貌。
翟軍,也就是于娟身旁的中年男人,爽朗一笑,起了個話題道:「于娟,聽說你們五十一中今年這一屆高三的學苗不錯啊。」
于娟抿嘴一笑,望向翟軍,這個男人雖然其貌不揚,但家世、性格都很合她的心意。她細聲細語回答說:「都挺努力的,兩個尖子班裡應該能出三四個985,就是一個叫溫謙亦的學生不太聽話,聽說跟一個學習挺好的女生張瑤早戀。」
「男追女,人之常情嘛!」翟軍話有所指,哈哈大笑。
走廊里不少走動的人。
「這男的長得真特麼丑,好白菜都被豬拱了。」有人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這不是當著面戳人痛腳麼!
翟軍耳朵里聽見議論,氣的嘴角直抽,但是在美女面前他還是要保持住紳士形象。他也是離婚多年,一直都想再找一個合適的女人度過下半生,好不容易碰到于娟這樣合適的大美女,他無論如何都要抓緊這次機會。
于娟聽見了,也只能裝作沒聽見。
正當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時候,救命星出現了。
溫謙亦弓著身子,雙眼直勾勾地,一搖一擺遊蕩在圖書館走廊中,腦子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依舊處於低頻運行的迷茫狀態。
于娟一眼就看見了溫謙亦,表情一愣,以她的記憶,高三屆兩個尖子班的名單如數家珍,第一時間就認出來這是五十一中學的學生。
「溫謙亦!」
「你剛剛提到的學生?」翟軍問道。
于娟點點頭,本來沒想打招呼,眼看著溫謙亦走過來,她作為老師和長輩,更是學校的德育主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也不大好,而且她也想擺脫尷尬的氣氛。
溫謙亦聽見有人喊自己,循著聲音望了過去,視野之中出現了一個身穿棕色裙裝的嫵媚女人。
他第一眼就瞧見了那雙套著肉色絲襪的纖細美腿。
腦子裡蹦出來兩個字——可擼。
溫謙亦愣了愣神,可擼是什麼意思?
擼,似乎是用手上下運動,撫摸表面;可,自然是可以的意思……他越想越迷糊,怎麼都搞不懂也想不清楚,大腦處於恍惚狀態的他,更沒認出這個女人就是自己學校德育處的於主任。
溫謙亦腦子裡費力思索著,腳步沒停,走到了于娟面前。
「這小子看著就是材料!在你們學校肯定不一般吧?真是個帥小伙子!」翟軍客套地稱讚了句。
于娟心理話沒說。
如果不是高三期末,遲早把他踢出尖子班。這個叫溫謙亦的學生成績不怎麼樣,太拉低一本升學率了。
她心理活動如此,臉上笑呵呵地看著溫謙亦。
下一刻,在于娟驚愕的眼神中。溫謙亦咧嘴一笑,伸出右手,就往于娟的頭頂拍去。
于娟笑容還留在臉上。她有不錯的舞蹈功底,動作比起普通人要敏捷得多,她往後一跳試圖躲開,可眼前這隻普通手掌卻給她一種避無可避的怪異感……正正好好,只聽見啪的一聲。
顯然,她失敗了。
溫謙亦的手結結實實地拍在了于娟的頭頂上,咧嘴傻笑。
這一瞬間,圖書館走廊似乎突然寂靜下來。
走廊里的目光紛紛投向這裡,尤其是溫謙亦的身上,人們都在想……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膽子。
溫謙亦雖然腦子糊塗,但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隨口問道:「怎麼了?」
誰知道這小子到底怎麼了!
溫謙亦一轉頭,朝正前方看去,恰好迎面撞上了于娟幾欲殺人的憤怒眼神。
「溫!謙!亦!」
于娟咬牙切詞,聲音幾乎是擠出來。
翟軍笑容凝固在臉上,支支吾吾半天,勉強解釋了一句:「呃,應該是九零後比較特別的打招呼方式吧……」
話音未落,溫謙亦轉頭看向了翟軍,一張其丑無比的國字大臉出現在他眼前。
「嘔——」
溫謙亦一彎腰,頓時吐了。
這不怪他。
任是誰撞牆十多下,試圖跟混凝土比硬度,輕微腦震盪在所難免的,嘔吐則是腦震盪時再正常不過的生理反應之一。
于娟和翟軍面色鐵青。
與他們反應完全不同的是,走廊里頓時如同炸開了鍋。
「這小子……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