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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剛端起酒杯,蕭皇后的疑問使他沉吟一下,放下酒杯嘆息道:「聯也不知道。
「陛下,讖語本身就是一種很虛渺的東西,說是姓李,那天下李姓之人沒有百萬也有十萬,而且也未必是官員,造反的亂賊中也有姓李之人,比如關中李弘芝,江淮李子通,或許就是他們,再比如軍中一些李姓小兵,今天是大隋之兵,說不定明年就扯旗造反了,還有一些人,他本身不姓李,但說不定他曾經姓李,臣妾的意思是,陛下這樣過於猜忌,讓大臣們人心惶惶,反而會使他們為自己考慮後路,李渾和李敏被殺已經震動朝野,滿朝文武人人自危,陛下這個時候就應該是撫慰他們,去除大臣們的恐懼之心。」
獨孤震之所以不惜一切代價打通蕭後的關係,就是因為只有蕭後才能勸說楊廣,楊廣雖然不喜歡聽勸諫,但也不是絕對,他有時會聽一聽妻子蕭後的意見。
楊廣沉吟不語,蕭後又勸他,「臣妾雖然久居宮中,但也知道天下並不平靜,外患南平,這時候更應該維持君臣團結,陛下若為一個沒有由來的讖語就妄殺大臣,造成君臣離心,臣妾以為,這比外患還要更嚴重,內憂外患,陛下,這是不祥之兆啊!」
楊廣沉默不語,蕭後也不再多勸,一家人就這樣沉默無語地用完了午膳。
楊廣回到御書房,負乎來回踱步,妻子蕭後的勸說觸動了他,聽到讖語,他本能想法便是往關隴貴族身上套,這是因為他骨子裡已認定,關隴貴族才是他最大的威脅,殺李渾、李敏,雖然和讖語有關,但同時也是他想藉機再清洗關隴貴族。
但凡事有弊有利,他這樣殺人確實容易引起大臣們的自危,殺還是要殺,但不能這樣急,得慢慢來,等大臣們淡忘讖語案後,再找別的藉口殺,只要把殺人的節奏拉長拉緩,就不會引起大臣們的自危。
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太原留守李淵求見!」
聽到李淵這個名字,楊廣的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一下,這也是他要殺的目標之一,他本來想在這次巡視太原時找藉口殺掉他,但此時蕭後之勸使楊廣改變主意了,可以先利用李淵來安撫群臣的自危,以後再找藉口殺李淵。
「宣他覲見!」
片刻,李淵快步走進御書房,雙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給楊廣磕了一個頭,「臣李淵叩見吾皇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楊廣可以體會到李淵此時內心的恐懼,他笑了笑,「愛卿不必行大禮,羋身吧!」
「謝陛下!」
李淵站起身又道:「臣幾天前才接到朝廷牒文,陛下巡視太原,層來不及準備,請陛下寬恕臣接待不周。」
「聯沒有感到什麼不周,你不必自責。」
楊廣沒有再說什麼,李淵也一時不知該匯報什麼,房間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儘管只有短短的片刻時間,但仍讓李淵度時如年,後背已經濕透了,楊廣這才淡淡問道:「河東境內可有亂匪?」
「回稟陛下,河東地界進反亂匪也有數十支,但大多力量較弱,勢力稍大的造反亂匪有三支,一是離石郡的劉苗王,其次是靈丘翟松柏,還有就是絳郡敬盤陀和柴保甚,其中以敬盤陀的勢力最大,有十幾萬人。」
「太原郡有嗎?」
「太原郡原本也有三四支,人數不過千人,都被臣剿滅了,現在太原境內一支造反亂匪都沒有。」
楊廣瞥了他一眼,又冷冷道:「離石郡就在太原之側,絳郡也在太原南面,你既為太原留守,為何不去剿匪?」
「沒有陛下的旨意,臣不敢擅為。」
「擅自跨境剿匪是不行,但你可以向兵部申請,得到兵部批准,你便可以去離石郡和絳郡剿匪,你為何不申請?」
李淵低下頭,半晌才低聲道:「臣不敢!」
楊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知道李淵為什麼不敢,跨境剿匪已經成了楊玄感、元弘嗣和楊元慶等人的常用藉口,所以他不敢,這確實是一個膽小謹慎之人。
楊廣想殺李淵,是因為他姓李,抱著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想法,但李淵本身又是一個膽小懦弱之人,楊廣對他沒有太多的戒心,正好可以利用李淵來安撫一下大臣們的自危之心。
「河東匪患雖不烈,但不可等閒視之,聯特准你跨境剿匪,封你為河東路討捕大使,給你一年時間,給聯徹底平息河東匪患,一年後,若河東再有一個亂匪,那就休怪膜翻臉無情!」
雖然楊廣沒有明說,但李淵還是聽出來了,楊廣將殺他的時間是在明年,理由就是剿匪不利,他心中一陣膽寒,但臉上卻是充滿了感動和忠誠,「臣一定不負聖望,早日剿滅河東亂匪。」
李淵慢慢退了下去,楊廣望著李淵的背影,殺機閃爍,但慢慢又平息下來,殺此人須再等一等。
三日後,楊廣的巡視隊伍繼續北上,在汾陽宮休息幾日後,於七月中旬,十萬巡視大軍抵達了紫河南岸,這裡依然是馬邑郡境內,北方數十里外便是巍巍長城,那是大業三年修建,從紫河延綿到榆林,長兩百餘里,沿著長城向西走,兩天後便能抵達榆林郡。
但此時,楊廣並不急著去榆林郡,或者說他不敢貿然前去榆林郡,儘管他口口聲聲說視察榆林郡,但榆林郡已是楊元慶的勢力範圍,他不得不三思而行。
次日,榆林郡太守王弘芝趕到了楊廣駐地,被領到六合城上,王弘芝出身太原王氏,任榆林郡太守已經六年,本來過得平平淡淡,但楊元慶勢力東擴後,便將他推到了風頭浪尖上。
他心中十分緊張,前年他簽署了關北六郡共同防禦協議,被朝廷警告,但沒有被處置,而去年豐州東擴,將整個河套平原納入囊中,他卻無力阻止,他簡直不知怎麼向聖上解釋,但他又不得不來。
「臣榆林郡太守王弘芝參見陛下!」
王弘芝低著頭,不敢看楊廣的臉色,戰戰兢兢地等待楊廣的震怒,但出乎意料的是,楊廣並沒有震怒,而是一種和緩的語氣,「王愛卿免禮平身。」
王弘芝羞愧萬分,他撲通跪倒,泣道:「臣懦弱無能,沒有能為陛下保住榆林郡,臣有罪!」
楊廣心中恨不得將王弘芝推出去斬了,只是他現在還需要用王弘芝,才忍住一口怒氣,但王弘芝的跪地認罪倒出乎他的意料。
「王愛卿請起,聯現在想了解榆林郡的情況,聽說楊元慶在黃河沿岸修了五座新城,是嗎?」
王弘芝站起身道:「確實如此,從去年年初開始,他便在黃河北岸修築了五座新城,速度很快,延續漢名,叫做西安陽縣、成宜縣、安梁縣、臨沃縣和河陽縣,他自己任命了縣令,並在城中駐軍,每座城池至少駐軍三千人,並儲存了大量物資糧食軍資,他說是用來防禦突厥。」
「防禦突厥?」
楊廣冷笑一聲,「那是他東擴的藉口。」
「是!臣心裡也是這樣認為。」
楊廣狠狠瞪了他一眼,但他還是強忍住了心中怒尖,又問:「那他現在何處?在榆林縣嗎?」
「回稟陛下,他現在不在榆林縣,應該回豐州了。」
楊元慶不在榆林郡,使楊廣一顆心稍稍放下,他又接著問:「榆林縣有多少駐軍,還有多少郡兵由你指揮?」
王弘芝羞愧地低下頭,「臣手中已無一兵一卒,榆林郡的軍隊都被他控制,目前榆林郡有駐軍三千人。」
「那聯讓你做太守又有何用?」
楊廣終於忍不住暴怒起來,一拍桌子,「來人,將此無用之人拖出去斬了!」
數十名侍衛衝進來,拖拽著王弘芝向外走,王弘芝嚇得魂飛魄散,大聲哀求,「陛下饒命!饒命啊!」
「斬!」楊廣毫不留情,他的滿腔怒火都發泄在這個無用的太守身上。
片刻,隨著一聲慘叫聲傳來,侍衛進來稟報,「陛下,人已斬首。
楊廣鐵青著臉,余怒未消,他隨即喝令道:「傳聯的旨意,大軍向榆林郡進發!」
就在十萬巡視大軍沿著長城浩浩蕩蕩向榆林郡方向進發時,一隻草原獵鷹飛越隋朝大軍上空,翻越長城,繼續向北飛翔三百餘里,在大隋最北部邊境的伏乞泊北岸,卻是一望無際的突厥大營,延綿百里,突厥始畢可汗已經率領四十萬大軍殺到了隋突邊境。
獵鷹飛過一座座大營,最後在鷹笛的引導下,飛向一座占地數畝的龐大帳篷,這是突厥的王帳,王帳前站在一名年輕的男子,金盔金甲,目光冷酷如鷹,他正是突厥始畢可汗。
始畢可汗伸長手臂,獵鷹一聲鳴叫,收翅落在他的手臂上,始畢可汗取下綁縛在鷹腿上的一卷羊皮。
羊皮上寫滿了情報,他看了一遍,眼睛裡充滿了得意地笑容,大隋皇帝楊廣竟然出現在塞北,這就儼如肥嫩的群鹿跑到獵人面前。
「傳我的命令,大軍準備出發!」
第四十章 禍水東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