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再次調頭,浩浩蕩蕩向昭陽坊而去,但剛到東市大門附近只見前方奔來幾名騎馬之人,為首者正是先一步抵達長安的酒志。
李臻對酒志略為有些不滿,自己派他為先鋒,先來長安打點,他居然連自己的住處的都沒有安排好,使自己還險些被人羞辱一番,李臻沉著臉問道:「酒校尉,我的住處在哪裡?」
酒志明白李臻為何生氣,為這件事他也幾乎焦頭爛額,向周耀嗣大吼大叫也沒有用,還被他亂棍趕了出來,酒志無奈道:「官邸之事,屬下事後再向將軍匯報,屬下已在宣陽坊內安排了一座府邸,離泉大姊那裡不遠,請將軍先住下。」
李臻瞪了他一眼,隨即令道:「去宣陽坊!」
一行馬車加快速度向宣陽坊駛去,不多時,他們在一座大宅前緩緩停下,這座大宅看起來很新,院牆頗高,占地足有三四十畝。
「這是你租的嗎?」李臻用馬鞭指著大宅問道。
酒志連忙笑道:「這是泉大姊的一個朋友借的,說住半年一載沒有問題。」
「是哪一個朋友,酒二哥知道嗎?」狄燕在一旁忽然問道。
酒志聽狄燕居然破天荒叫自己酒二哥,他頓時又驚又喜,渾身肥肉發顫,他偷偷看了一眼李臻,見他似乎並不在意,連忙道:「狄姑娘,不!不!啟稟夫人,好像是泉大姊生意上的一個朋友,在長安頗有人脈,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狄燕點點頭,對李臻笑道:「夫君,那我們就先住下吧!」
李臻也不想再折騰了,當即對眾人道:「先住下吧!」
眾人紛紛走進了府宅內,李臻又問酒志道:「我大姊呢?怎麼沒見到她?」
「泉大姊去靈州莊園了,這兩天就應該回來了,她說接到一筆大生意,她去靈州酒窖提貨去了。」
李臻也沒有多問,走進了中堂,幾名文士和酒志也跟了進來,李臻讓大家坐下,他這才問酒志道:「給我說說你了解的情況。」
酒志看了一眼眾人,見李臻似乎不在意眾人在場,他只得稟報道:「其實長安和洛陽一樣,由幾大勢力控制,官場上是京兆尹和西京留守,而官場下面則是關隴貴族的天下,包括京兆府,也是被關隴貴族控制,關隴貴族中以獨孤氏和長孫氏為主,兩家輪流擔任盟主,其餘竇家、元家、於家、趙家等等,都依附於這兩家。」
停一下,酒志又吞吞吐吐道:「聽說獨孤氏似乎支持廬陵王,而長孫氏支持相王,不過這只是傳聞,我沒有確鑿證據。」
李臻擺了擺手又道:「說說周耀嗣之事吧!」
聽到李臻提到那個『周要死』,酒志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惡狠狠道:「這個混蛋是武三思的心腹,仗著武三思的權勢在長安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上青樓不給錢——」
張說等人『噗!』的笑出聲來,李臻忍住笑道:「別瞎扯了,說重點!」
酒志也知道自己失言,把心中想的事情說出來了,他臉有點紅,連忙又道:「我找周耀嗣說安排官邸之事,他就說房源緊張啊!他實在沒有辦法之類,讓我去找京兆尹,我怎麼可能去找京兆尹,我說我知道有不少房宅空關著,讓他收拾出一座,我當時給他一張清單,結果他惱羞成怒,就把我趕出官衙。」
「清單在哪裡?」
酒志從懷中取出一份單子,遞給李臻,有些得意道:「這是我從劉參軍那裡搞到的,他人還不錯,暗中幫了我不少忙。」
李臻接過清單看了看,發現崇仁坊似乎有一處大房不太像住宅,便問道:「宣平坊這座宅子是怎麼回事?」
「那不是住宅,是一座很大的倉庫,儲存有十幾萬石糧食,所有西京軍糧都由這座糧倉供給。」
李臻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西京所有駐軍的將領都聽從周耀嗣的軍令嗎?」
「這倒不一定,主要是一年多沒有副留守,武攸寧又不管長安之事,所以掌軍大權被周要死竊取了,就在前天,周要死還召集各軍將領訓話,逼他們完全服從自己的命令,否則他會一個個收拾。」
李臻冷笑一聲,「看來他真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就可以撕破臉皮了。」
他當即對陳子昂道:「煩請陳先生給我寫一份彈劾奏章,彈劾周耀嗣有僭越之舉,擅自入住郡王府,奏章寫三份,一份給兵部,一份給狄相國,再一份給御書台。」
陳子昂抱拳行禮,「我知道了,這就寫。」
李臻隨即又對酒志道:「召集所有弟兄,跟我出戰。」
停一下,他又對張說道:「麻煩先生去一趟獨孤府,我府上的安全,就拜託他了。」
張說明白李臻的意思,狄夫人武藝高強,哪裡需要保護,將軍這樣做,實際上就是給獨孤家一個說法。
「屬下知道了,這就去!」
他轉身離去,李臻隨即帶著百名親衛騎兵如一陣狂風般向宣平坊方向奔去……
宣平坊的大倉庫原本是朝廷司農寺的種子糧倉,占地百畝,由三十餘座巨大的糧倉組成,每座糧倉可儲糧一萬石,由於司農寺遷去了洛陽,這座糧庫便劃給西京留守,作為西京駐軍糧庫。
平時大約有三百名士兵駐紮看守,由一名校尉統領,不多時,李臻率領百名親衛騎兵衝進了宣平坊,直接奔至糧庫大門前,他的親衛騎兵都經歷了遼東戰役血的洗禮,更顯得殺氣騰騰。
糧庫內的警鐘『當!當!『地敲響了,數十名士兵站在高高的庫牆上,緊張地望著下面一百多騎兵,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每個人心中忐忑不安。
這時,李臻用戰劍一指城頭,厲聲喝道:「我乃新上任西京留守李臻,你們主將是誰,速來見我!」
片刻,倉庫大門緩緩開啟,幾名官員奔了出來,為首是一名校尉,他單膝跪下道:「卑職是糧庫守將陳鐸,參見李將軍!」
後面兩名文官是主簿和倉曹參軍,兩人皆躬身行禮,「參見李將軍。」
李臻本以為要一番廝殺才能奪取糧庫,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拿下了,說明這三名文武官員都不是周耀嗣的人,也說明周耀嗣的平庸無能,這麼重要的糧庫他居然不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三位請起,請帶我入糧庫!」
三名官員站起身,帶著李臻和百名騎兵進了糧庫,陳鐸指著糧庫給李臻介紹道:「一共有三十四座糧倉,但只有二十一座糧倉有糧食,約十五萬石,外圍一圈都是空倉,糧食都在裡面倉庫。」
李臻目前對視察糧庫不感興趣,他是想通過控制糧食來控制軍隊,畢竟周耀嗣獨攬大權已經一年多,很多將領都被迫效忠於他,如果他李臻不能掌握軍權,那麼他這個西京副留守就是一個擺設。
他問道:「給各軍怎麼供糧?」
「啟稟將軍,按照慣例,每隔十天供一次糧食,各軍將領要寫申請,周長史批准後,他們過來領糧,按照時間,明天又要到放糧之時了。」
李臻當即冷冷道:「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簽字,不准放一顆糧食,聽到了嗎?」……
周耀嗣此時並不知道李臻已經占領了糧庫,其實他也顧不上這件事,劉參軍給他帶來一個極為不妙的消息,李臻認為他僭越禮制,以四品官的身份住進了郡王的官邸,周耀嗣嚇得手腳冰涼,慌忙跑回去搬家,他臨時找了一座十畝的宅子,要連夜把家搬過去。
周耀嗣心中很清楚後果,一旦李臻彈劾自己,他被御史台盯著,丟官還是小事,丟掉性命才是大事,他心中叫苦,連夜指揮家人打包箱籠,就在周耀嗣將一車箱子從府內押運出來時,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很快馬匹奔到大門前,一名男子翻身下馬,大喊道;「周長史!」
周耀嗣拎著燈籠走進,認出他是梁王的家人,從前給自己送過信,他心中頓時一驚,「怎麼,梁王有信送來嗎?」
?p>送信男子取出一封信遞給他,「這是殿下給長史的急信,請過目!」
周耀嗣接過信,將燈籠遞給旁邊丫鬟,他打開信對著燈籠看了一遍,不由暗暗叫苦,梁王信中的語氣十分強硬,命令他不准把軍權交給李臻,必須將李臻徹底架空。
說得容易,可讓他怎麼做,一個小小的官邸風波就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再要和李臻對抗,豈不是將自己折磨死,但梁王的命令他又不得不從,只得嘆口氣對送信人道:「你回去告訴梁王,我照辦就是了。」
次日一早,位於宣平坊的糧庫外發生了一點小小的騷動,數百輛運糧車堆積在大門處,上百名士兵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片刻,一名軍官滿臉無奈地從糧庫里出來,對運糧士兵們道:「回去吧!這事得林將軍來解決。」
這只是一批運糧車隊,緊接著第二批、第三批運糧車隊到了,都得到了同樣的結果,新任西京留守不批,糧食一律不發,必須要各軍主將自己來再次申請。
不多時,十幾名騎兵風馳電掣般衝進了宣平坊,為首是一名都尉將軍,他叫林邵通,是駐紮大明宮的軍隊主將,手下有一千餘士兵,他是上午第一個來領糧食,卻被拒絕了。
林邵通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李臻將糧食卡住了,如果不轉而向他效忠,他們就休想領到一粒糧食,如果今天沒有糧食,明天士兵們就要斷炊了,後果非常嚴重,林邵通不得不過來表態。
他也十分佩服李臻的手段,從糧食下手,卡住各軍的脖子,由不得大家不服軟,相比周耀嗣的聲色俱厲,李臻不露聲色的手腕比他厲害多了,從這件事上便可看出,這場爭鬥周耀嗣必敗無疑。
林邵通被士兵領進了糧庫,一直帶到糧庫大堂,這裡是文官們的辦公之地,只是大群工匠正在忙碌地改裝什麼?
林邵通上前單膝跪下,「林邵通參見李將軍!」
「你就是大明宮的林都尉,久仰了。」
李臻連忙扶起他笑道:「我本來打算昨晚召集大家商議一下新官衙之事,只是昨晚比較匆忙,明天吧!大家都來聚一聚。」
「什麼新官衙?」林邵通不解地問道。
李臻一指工匠們正在忙碌的大堂,笑眯眯道:「我覺得皇城內的官衙太冷清了,所以決定從今天開始,把官衙從皇城內遷出來,暫時就放在這裡,等崇文坊那座新官衙收拾好後,我們再正式遷過去。
第0369章 下馬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