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莊文重被視為帶了進來,他進門便向武三思跪下行禮,「卑職參見梁王殿下」
武三思幾年前曾在揚州見過莊文重一次,但那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此時他見莊文中長得又高又魁梧,滿臉大鬍子,相貌威武,居然卑躬屈膝向自己跪倒,這使武三思心中的虛榮感略略有點滿足,他坐下笑道:「莊都尉請起」
「多謝殿下」
莊文重站起身,垂手而立,武三思又笑道:「聽說莊都尉在揚州立下功績,表現很不錯,值得讚譽啊」
一句話點中了莊文重的心事,他這次上京其實並不是來找武三思,他在伏擊李訓丨後又襲擊了叛軍的後勤營地,截獲了數萬貫錢和無數糧食,他私下貪了其中的一千兩黃金,為了得到高升,他便攜帶黃金來到京城,企圖打點兵部。
不料今天他得到消息,聖上對他放縱李元嘉叛軍坐大而十分不滿,他非但沒有功勞,還可能會被治罪,莊文重頓時心慌意亂,因為他是武三思的人,所以他立刻趕來求武三思替自己說情。
莊文重愁眉苦臉道:「卑職今天得到消息,聖上認為卑職放縱李元嘉叛軍坐大,要將卑職治罪,其實卑職真的很冤枉。」
「哦還有這種事情,你怎麼冤枉了?」
「殿下,李元嘉從江南招募無賴死士訓練,卑職當然也有耳聞,但他的隊伍是放在揚子島上,揚州島不屬於揚州管轄,而是由潤州管轄,是潤州官府不作為,怎麼能怪到卑職的頭上。」
武三思呵呵一笑,「可潤州官府也會說,李元嘉是廣陵王,長駐揚州,軍隊和他們無關,應該是你們揚州的事情
「就是這個問題,朝廷不允許跨界剿匪,可出了問題卻我來承擔,這實在不公平」
武三思可不關心什麼公平與否,他只關心莊文重能不能給他帶來利益,尤其莊文重參與了平滅李元嘉的戰鬥,用明先生的話說就是當局者,他應該知道不少情報。
「我是很想幫助莊都尉。」
武三思很虛偽地笑道:「可是莊都尉得給了一個理由,為什麼不剿滅李元嘉的軍隊。」
「卑職剛才說了,這是潤州。」
不等莊文重說完,武三思不高興地打斷了他的話頭,「這個理由不行,聖上不會接受這樣的解釋,只會認為你逃避責任。」
「那需要什麼理由呢?」莊文重沮喪地問道。
武三思笑著引導他道:「比如你發現李元嘉想造反,但又不想打草驚蛇,所以在一直觀察他的動靜,然後你再拿出一兩樣證據,我想就可以給聖上解釋了。」
「證據?」
莊文重愁眉苦臉,他哪有什麼證據,除非他揭發太守林清和李元嘉有勾結,這時,莊文重忽然想起一樣東西,從懷中摸出一物,雙手呈給武三思,「殿下看這個當證據行不行?」
武三思的眼睛驀地瞪大了,只見莊文重手上竟然是一面金牌,用小篆刻著『興唐會,三個字,武三思慌忙接過金牌,他翻到後面,後面右下角刻有李元嘉的名字,他的聲音頓時顫抖起來,「明先生,先生」
明先生就躲在後面小屋裡聽莊文重的匯報,他也看見了金牌,不等武三思再喊他,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出來,從武三思手中接過金牌,他反覆看了幾遍,喃喃道:「就是它就是它」
明先生立刻問道:「請問莊都尉,這面金牌是從哪裡得來?」
莊文重沒想到裡面屋裡還藏著一人,他嚇得一跳,結結巴巴道:「是卑職。殺死了李訓丨從。他身上找到。」
李元嘉的興唐會金牌居然在長子李訓丨身上,這著實讓人想不到,明先生又追問道:「除了這面金牌,你還得到了什麼嗎?比如一卷有很多名字的捲軸,或者很多李元嘉的往來信件?」
莊文重不知其意,他搖了搖頭,「李訓沒有行李,他馬袋裡只有一份假的揚州戶籍證明,還有一些首飾和幾塊金子,身上只有這面金牌,沒有看到什麼名單。」
「那後勤營中有沒有什麼文書之類?」明先生繼續追問道。
「這個……倒是有不少,可是在亂軍中,可能被士兵們燒掉了。」莊文重膽怯回答,他覺得自己可能闖了什麼禍事。
明先生臉色露出失望之色,便對武三思道:「王爺,莊將軍最好留在王府里,妥善保護起來。」
武三思點點頭,立刻喝令道:「來人」
莊文重嚇了一跳,把自己保護起來,這不就是要軟禁自己嗎?他急忙問道:「殿下,這是何故?」
「因為這面金牌」
武三思舉起金牌道:「這面金牌事關重大,若消息泄露,你必然會被他人所害,我保護你,是為了你好。」
他隨即對幾名侍衛道:「帶莊都尉下去休息,讓下人好生伺候」
莊文重無奈,只得跟隨幾名侍衛下去了,待眾人都退下,武三思又拾起金牌細看,其實他也不知道這面金牌有什麼作用,他不由於笑一聲,問明先生道:「先生覺得這面金牌能發揮什麼作用嗎?」
明先生笑著解釋道:「這面金牌非常重要,它證明了李元嘉是興唐會的核心成員,那麼李元嘉造反就不是他一人之事了,而是興唐會的集體預謀,『李元嘉謀逆事件,就應該改為『興唐會謀逆事件,,王爺明白我的意思嗎?」
武三思恍然大悟,他立刻道:「我這就去向聖上稟報」
「不可」
明先生連忙制止他,「這件事王爺必須置身事外,請聽我的建議,把這面金牌給來俊臣,莊文重也一併移交給他
武三思十分不情願,他冷冷道:「我和來俊臣之間還有些舊賬未算,這就與他和解,我的面子往哪裡擱?」
「王爺,帳可以等將來再慢慢算,但扳倒興唐會更加有利可圖,尤其是王爺,簡直是大利啊」
武三思被明先生說動了,他猶豫一下又嘆口氣道:「可是讓我登門去找來俊臣,恐怕我拉不下這個臉。」
明先生微微一笑,「我可以替王爺出面,說服來俊臣」
來俊臣自從接了聖上給他的秘密後,已經五天過去了,五天來他一無所獲,雖然他已派得力於將趕赴揚州,但派去之人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令來俊臣心中焦躁不安。
按照聖上的交代,他必須要找到盟誓名單、書信和金牌三件證據,但這三件東西又該去哪裡尋找,他暫時沒有一點頭緒。
儘管他也懷疑李臻拿到了這三件東西,但也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李臻確實沒有說謊,這件三件東西並不在李元嘉府中,而是被李元嘉藏在別的地方。
他寧願向這個方向去考慮,至少他還有一線希望,更重要是,聖上不准他打草驚蛇,他也只能暫時不去找李臻的麻煩。
此時,來俊臣心中暗暗後悔,他不應該那麼早處死蘇,因為蘇就是興唐會成員,說不定他知道一點李元嘉的秘密。
夜幕已經降臨,書房裡,來俊臣正心煩意亂地來回踱步,苦苦思索著被他遺漏的線索,這時,他的管家在門口稟報道:「老爺,有人來拜訪,他說老爺一定會見他。」
「是誰?」
來俊臣一皺眉,上前順手接過了拜帖,隨意瞥了一眼,他心中頓時一怔,上面寫著邵明拜見,邵明又是誰?
管家又道:「他說是梁王幕僚明先生」
「混蛋怎麼不早說。」
來俊臣狠狠罵了一句,推開管家便向大門疾奔而去,他當然知道明先生是誰,那可是武三思的軍師啊他來找自己,就意味著武三思要找自己。
來俊臣當然想得到武三思的幫助,滅掉興唐會,武三思就是最大的得益者,憑什麼自己賣苦力,武三思最後來享受,而且來俊臣也知道,一旦李氏皇族繼承大統,絕不會放過他來俊臣,只有武三思登基,他才有一線機會。
也正是基於這樣的考慮,來俊臣才不會在意武三思彈劾過他,相反,如果武三思肯回心轉移,他就謝天謝地了。
來俊臣奔到大門,只見大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見他出來,車門開了,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從裡面出來,來俊臣曾在武承嗣那裡見過明先生,對他矮小的身材印象頗深。
來俊臣連忙上前行禮,「歡迎明先生來訪」
明先生的身材就像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又瘦又小,比身材中等的來俊臣還矮一個頭,當年就是因為他身材醜陋,雖然考上科舉,也沒有被吏部錄用,不得不去給別人當幕僚,不過他是武承嗣和武三思的雙重軍師,沒有人敢輕視他
明先生笑眯眯回禮道:「有事情來找來中丞,打擾了。」
「哪裡哪裡先生能來,令下官陋宅蓬蓽生輝,先生請」
明先生點點頭,「來中丞請」
兩人來到外書房,來俊臣令侍女上了茶,明先生喝了口茶笑道:「我這次受王爺所託前來,主要有兩件事,一是代表王爺向來中丞表示歉意,他上次彈劾來中丞,只是一時意氣,因為萬國俊之事,不過王爺冷靜下來,也覺得沒有必要為一個小小的萬國俊和來中丞對立,而且他覺得這裡面必有蹊蹺。」
明先生很會說話,把彈劾之事輕描淡寫地弱化,又給了來俊臣一個台階,萬國俊說不定有不當之舉,才被來俊臣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