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給老四一悶棍(四)
這幾年來胤祚在朝堂之上發言並不算太多,可每每一出手就是重拳,從上火耗歸公摺子開始,那一次不是大有所為,在朝堂爭議中素來獨樹一幟,也始終沒遭遇過對手。這會兒眾大臣眼見胤祚再次站出來了,長心眼的朝臣就明白這回胤祚怕是打算跟胤禛開戰了,阿哥們之間的爭鬥歷來兇險,沒事兒誰也不想去招惹池魚之殃,原本有些個大臣還打算出列發表一下看法的,到了此時也都憋了回去,大傢伙都想看看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親王阿哥又能拿出啥好主意來。
胤禛原本就被老八的突然襲擊打暈了頭,好不容易有馬齊這個老戶部尚書出面頂住了,剛自送了口氣,冷不丁瞧見胤祚站了出來,剛松下來的心立刻又揪了起來,再偷眼看見老八嘴角上那絲詭異的微笑,心頓時沉了下去,心中已然清楚自個兒正面對著一個險局,布局的人正是胤祚、胤禩這哥倆個,瞳孔一陣猛縮,面色頓時青了起來。老三一見胤祚站了出去,嘴角一彎,偷偷地笑了一下,看了看胤祚,再瞧瞧老八,順帶瞅瞅老四,心中隱約猜到將會發生何事,「手中的悶棍」可是準備好了,就等著老四落了水,他也要敲上幾下的。
嘿嘿,老四這臉色可真是好看,該是猜到了些什麼,以為咱跟老八聯手擺他一道了,哈哈,爽,老四啊,老四,你小子也有難受的時候了,這才剛開始呢,往後的日子還有你忙的呢。胤禛臉上的神色胤祚都瞧在了眼裡頭,心中可是爽得很,神清氣爽地走到胤禛身邊跪下道:「皇阿瑪,兒臣以為馬大人的提議只是治標不治本,甚或是飲鴆止渴之道,兒臣以為銅四鉛六雖能降低不法銅商之暴利,但依兒臣所知,融錢鑄器之利高達數十倍,馬大人所言的降低銅之比例並不足以讓不法銅商放棄此項營生,甚或可能為得到原本之利而加大收購銅錢的力度,故此,馬大人之言兒臣實在不敢苟同,至於加大打擊力度,雖能奏效一時,然也不是根治之法,現我大清之律法不可謂不嚴,但鋌而走險之輩卻依舊不絕,實是因其利過巨之故。」
胤祚之言句句打在馬齊所上之策的要害之處,且全都是實話,眾大臣至此不由地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說實話,官商勾結融錢為器都是地方官吏的營生,這幫子大臣在地方任職時也沒少幹過,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關竅的,也算是官場的潛規則之一,不過這會兒大傢伙都已經入朝為官了,這項營生跟他們已經關係不是太大,當然也不是完全沒關係的——地方上送上來的冰碳敬裡頭很大一部分錢都是從此項營生裡頭來的。朝臣們雖有些不滿胤祚、老八把這事兒在朝堂上挑明,可哪有那個膽子敢跟兩位阿哥王爺過不去,那不是找死嗎?低聲議論歸議論,可也沒哪個人敢出來說些什麼的。
聽完胤祚的話,康熙老爺子原本平靜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沉吟了一下道:「小六兒,既然你認為馬大人的法子不中用,朕倒是想聽聽你的見解,說吧。」
「是,皇阿瑪,兒臣以為當今之錢法、幣制弊端極多,然要想一時革除也非易事,兒臣以為錢法乃國家歲入之根本所在,斷不容有失,兒臣有本啟奏皇阿瑪:錢法者,國之根本也,當以金、銀為本位,以國家歲入為考衡,以流通數量為依據,設立中央銀行以調控,以國家銀行為利器,方可根治錢法之弊端。銀行者,與錢莊相類似,為存儲、放貸為盈利之手段,然不同之處在於錢莊發行的是銀票,而銀行發行的則是流通之金銀幣乃是紙幣,實為便民之舉措,但欲得其利須得先功其器,若不然則有天下大亂之禍。兒臣以為當以調研為先,搞清貨幣流通之總量、國家金銀之庫存總量、預測國家歲入之總量,其後以立法為準繩,成立專門之機構以運行新錢法、貨幣之政策,以國家所持有的金、銀為本位發行鑄幣、紙幣。此兒臣之淺見,請皇阿瑪明鑑。」胤祚話一說完,從衣袖中取出一份摺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胤祚話說得不少,可比起那份摺子來可就算是少的了,那份厚達十餘頁的摺子,端的是洋洋萬言,康熙老爺子一時半會哪能看得完,接過司禮太監李德全遞上來的摺子,只是快速地瀏覽了一下綱要,沉默了一陣道:「此折明發,眾愛卿各自上書言事,下次早朝時再議。」話音一落,起身便向後殿而去。「退朝!」李德全不失時機地高喊一聲,急匆匆地跟在康熙老爺子身後離開了大殿。
再議就再議,反正咱不急,這會兒急的該是老四,嘿,這貨跑得還真快,估計是急著回去召集心腹議事去了,得,咱也回府去。胤祚眼瞅著老四急匆匆而去的背影,心裡頭可是爽得很,壓根兒就不怕老四能玩出啥花樣來,跟相熟的幾個大臣嘻嘻哈哈了一陣便打算溜之大吉,沒曾想老八卻湊了過來,笑著道:「六哥,前幾日給小弟的那副藥還真是不錯,小弟服用之後,這身子也見好了,呵呵,多承六哥的情了。」
靠!這死老八討帳來了,嘿,還真指望咱將那兩蠢貨還給你啊,門都沒有,小辮子還是得揪在咱手裡頭才行。胤祚一聽就明白老八的意思,眼珠子一轉道:「八弟說哪的話,哥哥有的便是你有的,一點小事何必掛在心上,哈哈,回見了。」話音一落也不管老八那張臉有多難看,自顧自地便向宮門外而去,正準備上大轎,卻聽到背後有人在招呼:「王爺,借一步說話可成?」
嗯?胤祚愣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個從四品的小官兒,看模樣有些子面熟,卻想不起面前這主兒究竟是誰。不過嘛,認識不認識沒啥要緊,胤祚總得表示一下禮賢下士的禮數不是?微笑著問道:「這位大人有何見教?」
來人是個面目清逸的中年漢子四十出頭,方臉濃眉,也頗有些風度,躬身行禮道:「王爺,下官是翰林院侍講揚名時。」
揚名時,字賓實,號凝齋,順治十八年生人,江陰人氏,康熙三十年進士出生,始終在翰林院供職,從翰林院檢討、侍讀直到現如今的侍講,其人生性耿直,不善拍馬,十多年過去了才混上個從四品的小京官,這官運實在是不怎麼順暢。胤祚向來少跟朝臣打交道,別說是揚名時這等小官,便是三品的官員也不是全部識得,此時見楊名時叫住自己,倒有些好奇,笑了一下道:「哦,原來是楊大人,卻不知楊大人叫住本王可有何事?」
「王爺,下官家中開的是錢莊生意,下官對錢莊也頗有些了解,今日朝堂之上聽聞王爺的奏章,著實觸動不小,下官也有些淺見,想向王爺請教一、二,不知是否方便?」楊名時不亢不卑地說道。
楊名時?這名字貌似很耳熟啊。胤祚皺著眉想了一下,突然間眼前一亮,知道了面前這人是誰來著,這主兒便是前世那會兒雍正手下的一員干將,好像曾當過多年的雲南巡撫,算是個不錯的能吏,只是胤祚還有些懷疑,面前這主兒年紀都不小了,才只是個從四品的小官兒,這能力究竟是不是真的,只怕還得打上個問號,不過這會兒也不是考較楊名時能力的場合。胤祚笑了一下道:「楊大人有何見解,但說無妨。」
「王爺所言的紙幣發行似乎與北宋年間的交鈔有些類似,雖是以金、銀為發行之根本,然若是超發,則恐貶值,極易引起物價飛漲,少發則流通不足,微臣以為當要有一調控機制方可控制其風險,若是以朝廷歲入為預估,恐有不妥。」楊名時恭敬地答道。
喲嗬,有點水平嘛,雖沒說出通貨膨脹、通貨緊縮的名詞,可意思卻都表達出來了,不錯,朝中能有此見識的只怕不多,此人有才,斷不可落入老四的手中。胤祚心中一動,笑著道:「楊大人所言極是,今兒個天色已晚,楊大人明、後日若是有閒暇,可到本王府中一敘如何?」
胤祚話中拉攏的意思極為明顯,楊名時想了一下道:「朝廷素有定規,朝臣不得與阿哥私相往來,下官不敢從命。」
嘿,有意思,怪不得這傢伙混了這麼多年還是個從四品,耿直得可愛。胤祚雖是愛其才,可也不想勉強,哈哈一笑道:「也好,楊大人若是有了准主意,不妨寫個文本讓本王參考一、二,倒也不必到本王府上,就送到工部衙門好了。」
楊名時躬身行了個禮,恭敬地退了開去,胤祚看著楊名時的背影,不由地露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