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魏合站起身,伸手仿佛要抓住什麼一般,輕輕虛握。
可原本應該匯聚出虛霧,吸收進入手背的轉化組織的過程。
此時卻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虛霧,只有純粹的空氣
魏合輕聲嘆息一下,全身一半徹底血肉化後,他在境界上,已經相當接近宗師層面了。
可惜還是沒能徹底完成。
不過另外一點好的是,他自身的真血血脈相當給力。
在二十一年前,魏合便已經自然而然的成長到了宗師層次的身體素質。力量速度,全面提升。三種血脈再度給他提供了三次強化機會。
他全部選擇了防禦。這樣才能最充分的發揮出五轉龍息這個秘法的最大威力。
到了現在,他的身體強度,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其餘素質,都到了實實在在的真血宗師程度。
但這已經就是盡頭了。
真血自然成長的極限,便是這裡。
接下來,便是需要魏合自己靠著境界方面努力。
緩緩走出大殿,魏合抬頭仰望有些明媚的藍天白雲。
柔和的陽光將道觀的院子一分為二,有細碎的梧桐毛飄飛下來。
幾隻白頭褐尾的山雀,正在圍牆上蹦蹦跳跳,發出脆鳴。
魏合拿出白羚當年給他的令牌,輕輕散去上面的封印真勁。
頓時令牌表面閃過一絲白光,隨即微微裂開一條裂紋。
魏合沒有動作,只是就這麼一直站在原地,慢慢等待。
約莫十多分鐘後。
忽地道觀外,傳來一陣平穩的敲門聲。
咚咚咚。
「進。」魏合收起令牌,抬頭看向院門。
門沒鎖,很快咔嚓一聲,被從外面推開。
一個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面容冷峻,緩步走進門。
男子一抬頭,露出那張百年前,魏合在臨洲曾見過的白羚妖王的臉。
兩人距離數米,白羚一步站定。
他的臉上透著深深的疲憊,疑惑,不甘,還有其他複雜情緒。
看上去,這些年來,他吃了很多苦。臉上居然也隱隱多出一些皺紋。
「妖王也會老么?」魏合輕聲道。
「當然,不過我是其他原因導致。」白羚簡單解釋了下。
他抬頭定定的看著魏合。
「能坐下聊聊麼?」
「當然。」魏合點頭。
片刻後。
道觀內側,一人一妖相對而坐,中間石桌上擺放著一壺粗陶壺熬煮的薑茶。
白羚坐在位置上,看著縈繞向上的茶水熱氣。
「我以為你還要幾年才會出現。所以之前便到了皇陵那邊。」
「說吧,有什麼事?」魏合看了他一眼。
「虛霧,消失了。你也應該感覺得到吧?」白羚沉聲道。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魏合面色平靜。
「我來,是想問你,能否做出能將其餘能量,轉化為虛霧。能不能做出這樣的轉換組織?」白羚此時目光明亮,認真的盯著魏合。
「沒法。」魏合併非沒有嘗試。
太陽能輻射,風能,部分化學能等等,都無法轉化虛霧。
也無法轉化為真氣。
他如今唯一能自由活動的,便是一半身體的血肉武道。
還剩下的一半軀體,是已經進入了真血宗師層次的原身。
魏合用血肉武道一步步替換自己身體,這些都是在血肉細胞被強化到對應強度後,才進行的。
利用真勁和真血,魏合很容易結合靈力,將血肉武道全真層次的功法也都整理出來。
現在他身上一半的血肉化軀體,強度並不比原身差。
除開不能用真血原本的一些天賦能力,其餘和以前沒什麼不同。
甚至因為血肉武道的特殊進化型,魏合如今對周圍的適應能力,還要更強一截。不用擔心消耗後沒有補充。
「虛霧沒了,你接下來有何打算?」魏合出聲問。
白羚閉目,沉默不語。
直到魏合叫了他幾次,他才睜開雙目。
「我模仿了你的思路,在身體表面製造了密度極高的特殊防護層,可以隔絕體內妖力的流逝。
沒有補充後,我身上的妖力用一點少一點。只能熬著。而且,我沒有你的方法完美力量流逝有些快。」
他現在的情況,和之前的魏合差不多。
「花悅呢?」魏合問。
「她不甘心。還在探索遺蹟,試圖找到新的出路。另外,虛海也消失了」
白羚輕輕嘆息。
這一百年來,為了想辦法挽回虛霧,他們想了很多很多辦法。
但可惜
「靈力呢?」魏合再問。
「」白羚搖搖頭,沒有出聲。
靈力雖然只是意識的延伸,不受外界影響,但有沒有靈力天賦這一項,是每個個體從出生就固定了的。
而且,靈力,並沒有延壽的作用。
靈族妖魔之所以能長壽,也是因為以靈力結合虛霧,改造自身。
「對了,我們臨洲三大族要走了。」白羚輕聲道。
「去哪?」
「我們聯合打開了通往更高層真界的入口,是纏綿風真界。那裡還有虛霧沒有消散。」
一時間兩者都沉默下來。
「我不準備進去。」白羚繼續道。「那樣只是苟延殘喘罷了,我不想就這麼認輸,離開這裡。花悅也不想。」
「是嗎,那麼期待不久之後,還能再見你。」
「謝謝。」
白羚端起茶壺,仰頭一飲而盡,隨即轉身大步離開。
魏合從始到終,都沒有提及血肉武道一事。
說到底,他和白羚並非一類人,只是臨時合作。
而且血肉武道並未完善,危險性極大。就算他和白羚關係不錯,也不會輕易傳授出去。
獨自坐在桌邊,魏合久久沒有起身。
他感覺到,這個世界,正在一步步的徹底褪去超凡。
真氣也好,虛霧也好,他們都只是時代變化的淘汰品。
看著桌上的茶壺,魏合仰頭看著明媚的天色,心中卻仿佛空落落的。
終於,過了許久,他才站起身。
身上左側一半的血肉,宛如流水一般,融化,覆蓋全身,然後重塑新的面容形態。
很快,和很多年以前一樣,他最初最早時候,還在天印門時的樣貌,重新出現在身上。
除開皮膚有些白,完全就是二十幾歲的平凡男子外貌。
不英俊,也毫無特色,唯一稱得上標識的,便是氣質略微有些冷。
血肉武道就連皮膚膚色,都恢復成了正常色澤。
他打算下山看看,看看如今,魏家怎麼樣了,看看玄妙宗怎麼樣了。
看看曾經的一切,還有多少殘留記憶時的模樣。
至於修行,沒有了虛霧轉化,他如今只要苦修靈力即可。靈力修行在哪裡都可以,並沒有其他掣肘。
起碼在全身血肉化百分之百前,他都不會有任何瓶頸。
他之所以住在深山,是方便另外研究點什麼,不會受人打擾。
魏合簡單收拾了下東西,帶上一包行李,回頭看了眼這個陪伴了他百年的道觀,轉身踏步,走出院門,朝著山下去了。
*
*
*
東洲全州市。
紫金花兒童舞蹈培訓中心。
寬大落地鏡前,一名身材苗條,穿著黑色舞蹈衣白褲襪的清秀女子,正一手舉過頭頂,踮起腳尖,身子微微彎曲,宛如一輪柔和的彎月。
她身後排列整齊的站著二十多個身著黑白相間舞蹈服的小女孩。
其中大的不過十一歲,小的才六歲。
「現在,我們要學習的舞蹈,是簡化版的《黑光》。」女子聲音清冽,不大不小,剛好夠所有孩子能聽到的程度。
角落裡的音響放著柔和的節奏音樂。
「跟我一起來。姿勢做好。」女子開始緩緩左右移動起來。
所有孩子也都開始擺出一樣的姿勢。有些歪歪扭扭,但看得出來,所有孩子都很認真。
唉喲。
忽然一個小年紀的孩子沒堅持住,摔了一屁股。
女子轉過身,走去將其扶起來,安慰了下,幫助其擺好姿勢。
女子名叫丁落盈,是這個培訓中心算是最好的兩名金牌老師之一。
她原本出身一個隱蔽的小山村,從小習武鍛煉身體,後來外面科技日新月異,很多村子裡的年輕人都禁不住誘惑,紛紛外出學習闖蕩。
她也就跟著一起出來。
在順利念完大學舞蹈系後,靠著自己的武術底子,在家鄉附近當了如今的舞蹈老師。
只是表面上,她雖然是舞蹈老師,但實際上,她一直沒有忘記過,當年外公教導過她的教誨。
她既然學了玄妙宗的武學,便是玄妙宗的門人。日後要謹記自己身份,不能忘本。
每隔一段時間,她也會和另一位閨蜜好友一起,重新整理外公留下的很多文獻資料。
「她就是我們中心最受歡迎的丁教練了。」
此時舞蹈教室外。
「丁教練?」站在教室透明牆外,培訓中心的工作人員,陪同著一個黑色短袖灰長褲的高壯男子,往裡張望著。
男子面容平凡,頭髮有些長,綁成一束垂在身後,眼神有些滄桑。
明明外表看上去只有二十幾歲,但眼裡透出的神色,卻仿佛已經很年長了。
此人正是才從道觀下山的魏合。
他循著當初的記憶,先找到了玄妙宗的隱居地點。結果那裡已經變成了稀稀疏疏的小村落,裡面沒有找到以前認識的老人。
打聽了下,玄妙宗就剩兩本傳承宗譜,被供奉在村子裡的祠堂里。
而柳承希和其養子等人的那一輩,中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事,很早便病逝了。
龐大的玄妙宗剩下之人慢慢隨著時間,離散減小。
直到現在,宗譜還在,但人已經不是認識的人。
魏合去了那個祠堂,悄然翻看了下宗譜,又四處打聽了下,這才找到,柳承希的養子柳寧安,其外孫女丁落盈的下落。
這是最近的,最容易找到的一個直系後人。
然後,他便一路尋了過來。
卻沒想到,曾經習武的玄妙宗門人,居然變成了教導小孩子跳舞的舞蹈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