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座皆妖
疼痛感深入骨髓，撕心裂肺。
「嘶……」
王富強睜開雙眼，頓時疼得齜牙咧嘴，倒抽一口涼氣。
入眼處，是刺眼的光芒，然後四周景物慢慢浮現，木質的屋頂，木質的牆壁。在木牆上，開了一扇小窗，隨著慢慢適應，光線已經漸漸變得柔和。
王富強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身體根本無法動彈，稍微動一下，就疼得撕心裂肺。
能感受到疼痛，就是好事，對於此刻的王富強來說，那種沒有任何感知的感受，才是真的難受。
能夠知道疼痛，就證明痛覺已經恢復；目能視物，就證明視覺也沒問題。但沒有聲音，沒有味道，這就說明聽覺和嗅覺還未恢復。
於是王富強就開始思考：自己在哪？所處的世界又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是誰救了自己？
從那個將自己拉上懸崖又推下懸崖的老頭的穿著來看，從在河中得到的那些記憶來看，自己如今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只是自己現在所處的世界，已經不是原來的世界。
這不是穿越，而是時間正常的流逝，只是這個流逝的過程中，自己在睡眠，睡了很久很久，具體多久暫時不得而知。
也就是說，當下的世界對王付強來說，是完全陌生的，未知的。
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下生存，將會變得異常艱難。自己所有的認知，將會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就很難融入其中。
這萬一遇上什麼妖魔鬼怪，自己豈非要被吃得連渣都不剩？
王富強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諸多事情，很難讓他不往這方面想。因為除此之外，根本沒有任何其他說法能夠解釋。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一道強烈得有些刺眼的光芒直接灑在王富強身上，瞬間將胡思亂想的王富強拉回現實，同時差點將王富強嚇得魂飛魄散。
因為光線太過強烈，王富強只能看到一個紅色的窈窕的身影，卻無法看清面容。因為沒有聽覺，所以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說話。
隨著這人走入屋子，王富強終於能夠看清她的面容，一時間竟是愣住了。
王富強可以肯定，他這輩子絕沒見過這麼美的人，他甚至找不到任何能夠形容她美貌的詞語出來。
那種邪魅，那種妖異，簡直能讓這世間任何一個男人瞬間沉淪。
王富強能看到她紅唇微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但王富強覺得那一定是無比優美的聲線，跟她的人一樣。
原來失去聽覺，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王富強張了張口，應該是想說謝謝或是別的，但這女人卻微微皺眉，因為她同樣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當然不是她的問題，而是王富強的問題。
也就是說，王富強的五感，失去了三感，即聽、說、聞。
或許是暫時的，也可能是永久的。
這時候，又有一個中年婦人走入屋子，開口問道：「怎麼樣？」
紅衣女子搖了搖頭，說道：「能看，但聽不見，也說不出。」
中年婦人看了王富強一眼，嘆息道：「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她很快接著道：「不過能醒過來就是好事，你先看著，我去給他弄點吃的。」
紅衣女人點了點頭，婦人又看了王富強一眼之後，便走了出去。
就這樣，王富強由這母女兩照顧，算是撿了一條命。
隨著時間流逝，王富強漸漸能夠聞到一些味道，比如那紅衣女人身上的氣味。只是王富強總覺得這味道有些怪異，可具體怎麼怪異又說不上來。
隨著嗅覺恢復，王富強也漸漸能夠聽到一些聲音，也能夠說出一些言語，只是不能說太多，否則喉嚨就會幹癢難受。
王富強就這樣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而這半年來，幾乎每天都是那個叫紅菱的女子照顧他，有些不方便的，就會叫村裡的男人幫忙。
跟紅菱的交談中，王富強知道這是一個叫狐村的小村莊。除了紅菱母女，還有二三十戶人家，百來人左右。
因為在這個世界的人都需要錄入一個類似檔案的體系，紅菱就幫著王富強將名字交給了村長。所以王富強現在也算是狐村的一員。
今天，狐村舉行了一場盛事，大擺宴席，慶祝新成員王富強身體康復。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刻全都聚在一起，百來號人，好不熱鬧。
王富強親自下廚，說是要感謝全村人這半年來的照顧。進入廚房之後，才發現自己如今所在的世界已經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世界，別說電器，連像樣的餐具都沒有。
只是先前已經誇下海口，王富強也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好在幼年在農村待過好些年，眼前這些器具勉強還能知道怎麼用。
兩個菜下來，王富強就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然後被村裡的婦人們接替過去。王富強則是跟村裡的漢子們坐在一起，多是聽他們說，極少出口。
這些漢子們所談論的，多是一些發生在村裡的平常事，偶爾也會提及王富強。比如會問王富強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為什麼會來到他們這個地方等等。
王富強原本想實話實說，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實在太過詭異，村民淳樸，不見得就會相信，於是便編了個理由，說自己是山上砍柴不小心掉入水中，順江而下，就到了這裡。
村民聽了，倒也沒有懷疑，拉著王富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
酒過三巡，王富強便開始有些飄飄然，雙眼迷離，腦袋也有些昏昏沉沉。
模糊中，王富強發現剛才拉著自己喝酒的男人頭上長出了一對牛角，對面一個叫白芷的女孩則是長滿了一頭枝葉，鮮花盛放。他回過頭，看到紅菱頭上多了兩隻紅色耳朵……
似乎每一個人，都在發生巨大的變化，有的冒出毛茸茸的耳朵，有的長出長長的尾巴，有些甚至開始露出猙獰的面孔……
王富強也不知道是醉倒還是嚇暈，雙眼一翻，就這麼軟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隨著王富強暈倒，整個村子一片混亂。
村民們彼此看著對方。
「你尾巴怎麼出來了？」
「你的角也出來了。」
「你的耳朵。」
「你的牙齒。」 「……」
一陣混亂之後，頭頂牛角的漢子突然道：「難道是吃了什麼東西？」
此言一出，所有目光全都盯著桌上的酒菜。
一個鹿首人身的怪物上前端起桌上的菜，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後點了點頭，口吐人言道：「是菜。這道菜里放了醒神草和蘊靈果。兩種東西單獨吃沒有問題，放在一起吃下，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一個臉上布滿青碧鱗片的男人陰沉道：「我就說人類狡詐，留在妖族早晚是個禍害，你們偏不信。」
有人跟著點頭，然後言辭也開始變得激烈起來。
「依我看，不如趁著現在將他宰了，以絕後患。」
「太殘忍了，要不丟入江中，就當我們從未遇到過他。至於是死是活，生死有命，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浪費，咱們都好幾百年沒吃過人肉了，要不……」一個豹子臉的男人說著，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頭上長了耳朵想要憋回去卻怎麼也憋不回去的紅菱說道：「依我看，他只是無心之失，根本就不知道我們是妖，更不可能知道醒神草和蘊靈果的效用。再者，你們別忘了，他如今可是已經入了妖籍，按照妖族的規矩，我們是不能殺他的。」
眾妖一愣，看向那個鹿首人身的妖怪，眼中充滿了詢問。
鹿妖點了點頭，說道：「草率了草率了。」
得到確定，眾妖不由得皺起眉頭，表情沉重得就像是踩到了屎。
「那現在怎麼辦？」一頭貓妖尖聲問道。
這時候，一頭老山羊緩緩起身，用無比蒼老的聲音說道：「先看看再說，若是他已經發現，自然不能留在狐村，想個辦法將他弄到別的村子去；若是沒有發現，那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不過今後大家還需小心謹慎，萬不能讓今日之事再次發生。」
聽完，眾妖眉頭皺得更深。
那頭蛇妖開口道：「村長……」
老山羊直接打斷道：「此事就這麼定了，現在都回去，想辦法恢復人形，做不到的，就待在家裡不要出來。」
說完，老山羊杵著拐杖，先行離去，顫顫巍巍。
頭上掛滿白色花瓣的樹妖急忙上前攙扶，走遠之後，樹妖忍不住問道：「羊爺爺，您為何要讓他留在狐村呀？」
老山羊停下腳步，顯得有些吃力的仰起頭來，看著天空，幽幽道：「妖族跟人界的大門每五百年就會打開一次，這道門每一次打開，都會給妖族帶來巨大的災難，如今提前送來這麼一個人族，或許……」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似乎也覺得自己心中的想法不大可能。
樹妖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懂，開口問道：「人類修士真的有那麼可怕？」
老山羊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悲苦道：「人類貪婪，無窮無盡，是怎麼也填不滿的。」
他看著身邊的樹妖，柔聲道：「丫頭啊，你以後若是遇上人族，可一定要離得遠些，最好藏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百年之後再出來。」
樹妖應了一聲，仰著小小的腦袋，若有所思，有雪白的花瓣輕輕飄落，隨風飛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