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強的心情,隨著工人們的你一言我一語,跌宕起伏,難以平靜。
原來方艷雲當初竟然是一個小幫會頭子養的金絲雀;原來瀚海去年才出現在上海灘;原來方艷雲跟了瀚海的景爺,然後成了瀚海公司的副總,飛上了雲端...
他不知自己現在該是什麼感想。
當初青澀的沒說出口的感情,在這一刻,變得卻是蒼白無力。
他甚至能夠想像,那時候被迫遠走上海灘、孑然一身的方艷雲,過的是什麼日子!
而那時候,他又做了什麼呢?監獄裡,什麼都做不到。
也有一些慶幸——總算方艷雲沒有完全陷進泥潭——一個叫趙景陽的人,把她拉了出來;雖然,她成了趙景陽的女人。
雖然,那個叫趙景陽,被人稱之為景爺的,或許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心裡一些東西在這一刻,飛灰湮滅。
正這時候,一個女聲響起:「你們知道馮敬堯嗎?」
許文強回過神,一看,正見站在一邊的馮程程;她一臉希冀的望著桌上吃飯的工人們,忐忑的問出這話。
老工人一瞧:「喲,小姑娘?也是剛下火車吶?」
許文強拉開一張凳子,對馮程程說:「坐。」
老工人這裡說:「馮敬堯啊?你問這作甚?」
馮程程坐下來,抿了抿嘴:「沒什麼...就是...我一個朋友請我打聽打聽。」
邊上許文強卻是明白過來——馮敬堯,馮程程?
老工人也沒大在意馮程程的神色,道:「馮敬堯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人物吶。像先前說的李望其、莫照文這些人,當初見了馮敬堯,誰敢不喊一聲『爺』?整個上海灘,能跟馮敬堯相比的幫會大老,不夠一手之數。」
到這裡,卻是搖頭:「不過那是以前。」
他對旁邊一個工人說:「沒一個月吧?就前不久,是吧?」
那個工人點頭:「沒一個月。就剛罷工那會兒不幾天。我聽人說,是馮敬堯又招惹到景爺手上,這回景爺可沒慣著他,把他給弄死了!」
說著還感嘆連連:「馮敬堯多大的勢力?南邊法租界那片,名副其實的土皇帝、地下之王。可也要看跟誰比,跟咱們景爺,那就沒法比!」
他們這裡說著,馮程程卻如遭雷擊,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眼眶迅速泛紅,水光積聚。
見著這,許文強哪裡還不能明白?
可他也只帶著一絲憐憫看了眼馮程程——既然馮程程家裡是幫會的路數,那這樣的下場,便也算不得不合理。
混江湖嘛,總是要還的。
他許文強已不再是一根筋的熱血青年——他現在是個剛剛出獄,經歷過人生磨礪的成熟的人。
想想,許文強禁不住心裡有些感嘆——若放到當年那會兒,說不定已經拍桉而起,怒罵出聲。
可現在,他不會。
他不會因為馮程程長得好看,就忽視馮敬堯是個混幫會的路數。既然是混幫會的路數,打生打死,此起彼伏,那便是理所當然。他可以站在局外,看待這一切。
他再度看了眼馮程程,起身,付了錢,提了箱子,走出了快餐店。
瀚海的總部,就在這附近,火車站背後;剛剛已經從工人們口中得知,不必再問。
深深的一個呼吸,許文強甩開步伐,望瀚海總部而走。
走著,竟是發現馮程程跟了來。
他心思轉了轉,繼續走;還跟著,便站定。
然後馮程程也站定。
許文強道:「馮小姐,你這是?」
馮程程臉上全是淚,聞言只是搖頭。
許文強道:「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先找個地方住下,然後儘早離開上海灘。我要去瀚海,馮小姐總不能也去瀚海吧?」
......
方艷雲上午接待了孟緒安,下午便去會德貨倉那邊的工地上轉了一圈,看了下工程進度。
瀚海園區的這個項目,從五月間正式提上日程,到現在,已有半年;在一切準備周全、不計成本的投入之下,園區的建造進度非常喜人。
尤以文娛區,在阿悄的敦促之下,現在幾乎已經建成;與之進度差不多的,便是核心區域的園區總部。
這一塊,是瀚海工程部自己的活兒。
核心區域不會讓其他的建築公司粘手。
整個五萬畝的園區,總部核心區域占地一千畝左右,建有鐵柵圍牆,將之與園區其他部分隔開。
這裡面,既有趙景陽的新住宅,也有趙景陽專門規劃的,比如研究所、藏書樓、倉庫、內衛營、試驗區等等。
計劃中的大學,不在核心區域之內,而在旁邊。
然後生活區、商業區、廠區,還有專屬瀚海的碼頭,各部分都在建造之中,或快或慢;最快的,開年之前就能竣工,慢的恐怕要到明年年中甚至年底。
畢竟是個大工程。
作為瀚海的副總,瀚海的實際執掌者,方艷雲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過來看看,並且召集各大建築公司的頭目聊聊建造進度,或催促、或申斥或讚賞。
進度不如人意的,便要催促;建造過程不標準,出了麻煩的,便要申斥;做的好,進度快、麻煩少的,便要讚賞。
是有物質方面的獎勵的。
話說跟著瀚海公司,這半年來,上海灘的建築公司絕對是吃著肥肉了。瀚海大方,拿錢爽利,說是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說是多少就是多少。
方艷雲作為瀚海的實際執掌者,是把趙景陽的想法,完完全全的貫徹了下去的,沒打折扣過。
琢磨著這個新年,恐怕一家人就可以搬到園區核心的新宅子去住了,方艷雲心裡頗有些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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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這邊的宅子也是新宅,去年冬臘月才入住;不過現在看來,卻是小了些。誰讓趙景陽貪心不足呢?
每次三個兩個女人往家裡帶,後院的小洋樓眼看不夠用。
高高興興回到家,方艷雲在自己小洋樓的辦公室處理公司的一些文件,便電話打過來了。
方艷雲一邊閱覽文件一邊抓起話筒,片刻,神色忽的愣住。
半晌,說:「我知道了,你先招待一下,我稍後就過去。」
掛了電話。
方艷雲神色悠悠,輕輕一嘆:「老同學啊...」
二二四章 老同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