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小王爺。」
李敏銓一行進書房,入眼便見弘晴正襟危坐在書桌前,手捧著本書,目不斜視地看著,渾然沒半點抬頭招呼之意思,臉色不由地便是一僵,臉皮子抽搐了幾下之後,還是強忍著心頭的不悅,緩步走上前去,恭謹卻又矜持地行了個拱手之禮。
反應?啥反應都沒有,弘晴依舊巋然不動地端坐著,別說回禮了,便是連眼皮都不曾抬上一下,就宛若將李敏銓當成空氣一般,這等樣子一出,頓時便令李敏銓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嘴角嚅動了幾下,似乎打算再次出言,可到了末了,卻還是強自忍了下來,只是靜靜地在原地站著,帶著幾分的倔強與賭氣之意味,
賭氣?嘿,好,看你能支撐多久!
弘晴很清楚李敏銓此來確是有了歸順之心,只是這等心卻並不算誠,畢竟此人也算是小有才學之輩,又查德三爺的信重,嬌嬌之氣的膨脹是斷然免不了之事,縱使擔心前景,不得不低頭,卻也很難擺得正位置,不給他幾分顏色看看,要想壓服其,那絕對是沒影的事兒,正因為此,弘晴這才會有意加以冷落,以此來擊潰其內心裡的矜持。
說起來弘晴這手冷處理並不算啥稀罕手段,大體上官場中人都能耍得順溜無比,不過麼,一種手段之所以能流行,那自然是因其有效之故,這不,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李敏銓原本尚算平穩的氣息已是漸漸紊亂了起來,半個時辰之後,李敏銓已是處在了崩潰的邊緣,鼻息漸重不說,臉色也已是越來越蒼白,到了末了,虛汗已是瀑布般狂淌不止,很顯然,李敏銓心中尚存的驕傲已是被消磨得個殆盡,剩下的就只有敬畏之心了的。
「來了?坐!」
別看弘晴始終不曾從書本上移開過視線,可實際上眼角的餘光卻是始終不離李敏銓左右,自是將其狼狽之狀盡收眼底,這一見李敏銓面色煞白地微微哆嗦著,自是知曉火候已到,也就不再多等,這便不經意地抬起了頭來,不動聲色地吭了一聲。
「屬下不敢,屬下見過小王爺。」
被晾了大半個時辰,李敏銓的心思已是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一開始還帶著幾分前來與弘晴談合作的僥倖,這會兒算是徹底認清了現實,這現實便是眼前這個妖孽一般的七歲小童毋庸置疑地拿捏著他李敏銓的前景甚至是身家性命,斷然不是他一個王府幕僚可以合作的對象,除非臣服,否則的話,怕是死都不知是咋死的,正因為有此認識,李敏銓已是完全拋棄了心中那些不切實際的矜持,低眉順目的姿態要說多卑謙便有多卑謙。
「嗯,坐罷。」
任憑李敏銓姿態擺得多低,弘晴的小臉上卻依舊無一絲的笑容,僅僅只是點了下頭,便算是回了李敏銓的禮。
「屬下不敢,屬下站著便是了,事已辦妥,還請小王爺訓示。」
心中的驕傲既已不存,李敏銓也就沒了矜持的底氣,又怎敢在弘晴面前隨意了去,但見其慌亂地將原本就躬著的身子更躬低了幾分,陪著笑臉地回了一句道。
「嗯,辦妥就好,先生辦事,小王還是放心得過的,這個你且收著,回頭自去二娘處領人便是了。」
事,自然指的是明日早朝的應對之道,儘管李敏銓沒說明,可弘晴卻是一聽便知,但卻並不怎麼在意,左右他自己明日也要上朝,縱使三爺處出了些小岔子,弘晴也自忖能幫襯得過來,只要力挺太子的大方向不出錯,原也無甚可值得擔心的。
「啊,多謝小王爺抬愛,屬下,屬下……」
李敏銓滿懷疑惑地伸手接過弘晴遞過來的一份文書,攤開一看,赫然見是側福晉田氏身邊使喚丫頭翠柳的賣身文書,心不由地先是一喜,接著又是一驚,忙不迭地抬起了頭來,誠惶誠恐地遜謝著,只是心情激盪之下,一時間還真不知說啥才是了。
「表忠的話就不必多說了,有那份心便好,去罷,youshi小王自會讓三兒去尋你。」
打人一棍子,回頭就得給上顆甜棗,此乃御下的不二法門,這個理兒,弘晴自是倍兒清楚,玩起來自也就格外的順溜早幾天弘晴便已找了個藉口向田氏要了人,以他王府世子的身份,田氏自然不敢有違,翠柳的賣身文書就這麼輕輕鬆鬆地便到了手,之所以沒急著給李敏銓,為的便是用在此等時分,效果麼,顯然是bucuo得很。
「啊,是,屬下告辭。」
儘管大半個時辰的等待,等來的只是這麼寥寥幾句無甚營養的廢話,可李敏銓卻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抱怨,更不敢再多逗留,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老老實實地退出了房去,待得出了弘晴的小院子,被涼風一吹,這才驚覺自身上下已是如同水中撈出來的一般,驚心之餘,臣服之心已是不敢再稍有更易,他是真被這如妖孽一般的小兒給嚇到了。
這廝當個辦差的還成,調教一番,也能派些用場,可說到大用麼,怕是不怎麼夠格,頂多也就是二流水平罷了,當個知府、藩台啥的,該是能湊合,可要以之當謀士麼,卻是差得遠了些。
那一頭李敏銓已是起了徹底臣服之心,可這一頭弘晴卻對其看不太上眼,wènti是眼下缺人手,也就只能是姑且先用著,心裡頭卻是轉起了搭班底的事兒,奈何想歸想,一來手頭無權也無錢,二來麼,身份擺在那兒,尚輪不到他出頭露臉的時候,也就只能是在心中嘀咕上幾聲而已,做卻是一時半會做不得的,無趣之下,也懶得再在書房裡裝樣子,悶悶地起了身,低著頭向主房方向行了去。
「咯咯咯……,三兒盡胡吹,你還真當兵馬司是你家開的啊。」
「就是,三兒的嘴也能信,這天下可就沒信不得的了!」
「哪能啊,三哥我怎麼著也是爺的跟班,宰相房門都七品官了,咱怎麼算也得有六品吧,就那兵馬司的小官兒,還不得屁顛屁顛地來迎候著,萍兒妹子,您說是這個理兒吧?」
……
弘晴剛走到主房門口,就聽見內里嬉笑聲響得個不可開交,只一聽便已大體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左右不過是劉三兒又在吹噓其跟著胤祿一道去五城兵馬司交涉地痞滋擾工坊一事罷了,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腳步不停地便轉過了屏風,再一看屋中的情形,臉色立馬便有些個陰晴不定了起來。
好你個劉三兒,居然不聲不響地將萍兒給拐了,嘿,有種!
劉三兒與萍兒之間的眉目傳情極其的隱蔽,可對於久經考驗的弘晴來說,卻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兒了。
「喲,主子,您咋就來了?」
這一見突然出現的弘晴臉色有些不對,大小美女們可就全都犯起了嘀咕,嬉笑聲就此頓止,倒是劉三兒反應快,幾步躥到了弘晴身邊,笑嘻嘻地躬身招呼了一句道。
「嘿,小爺要是不來,這房中過幾日怕是要少上一人了吧,三兒,你說呢,嗯?」
任憑劉三兒笑得有多燦爛,弘晴卻並未給其絲毫的好臉色,只冷笑了一聲,陰測測地問了一句道。
「厄……,主子,您,您說的啥啊,小的,小的不懂。」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劉三兒臉色瞬間便漲得個通紅,勾著頭,不敢去看弘晴的眼,口中結結巴巴地含糊著。
「不懂?嗯,你不懂,小爺就找個懂的人,萍兒,你該是懂的罷,嗯?」
弘晴冷冷地瞥了劉三兒一眼,再次冷笑了一聲,突然扭頭望向了面色煞白的萍兒,意有所指地問了一句道。
「主子,都是小的的錯,不關萍兒姑娘的事,您要罰就罰小的,小的便是死了也無怨,求您了。」
這一見弘晴眼神掃了過來,原本就已是心慌無比的萍兒頓時便支撐不住了,身子猛地一哆嗦,淚水已是狂涌而出,劉三兒見狀,心中大疼之下,忙不迭地一頭跪倒在弘晴身前,一邊用力地磕著頭,一邊哀切地求肯著。
「當真認罰麼?」
弘晴根本沒理會劉三兒的可憐狀,小臉依舊繃得緊緊地,寒著聲,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來。
「是,奴才認罰,只求主子能饒了萍兒姑娘,此皆小的的錯,不關萍兒姑娘的事。」
一聽弘晴語氣如此不善,劉三兒的心已是沉到了谷底,卻不敢強辯,而是老老實實地認了罰。
「萍兒,你怎麼說?」
弘晴沒再多看劉三兒一眼,而是目光閃爍地望向了淚流不止的萍兒,語調冰冷地問道。
「奴婢知錯了,求主子饒了三兒,一切處罰皆由奴婢擔著便是了。」
萍兒跟劉三兒兩情相悅已有些日子了,只是都是私下往來,卻哪曉得會被弘晴如此這般地當眾點了出來,心慌之餘,卻也下了明志,並不抵賴,而是咬了咬牙,款款地跪在了地上,自請起處罰來。
「萍兒姐姐,您……」
「不要啊,主子,您就饒了萍兒姐罷。」
「主子,萍兒姐也是一時糊塗,您就饒了她吧。」
……
按王府規矩,弘晴房中的丫鬟都是他的私有財產,未經許可,任何人都不得與旁人有勾搭,若有違反,那罪名可是不輕,哪怕劉三兒與萍兒間其實還只是發乎情止乎禮,卻也一樣不行,一旦弘晴要發作二人,那可是打殺了都不為過,倩兒等丫鬟雖年幼,卻也知曉其中之利害,自是全都慌了神,盡皆跪地為萍兒求肯了起來,一時間鴛鴛鴦鴦之聲滿室亂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