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您說的可是真、真的麼?」
八爺等人都被陸純彥這麼個判斷給震懾得暈眩了,西花廳里頓時便是一派詭異的死寂,到了底兒,還是九爺最先回過了神來,伸手胡亂抹了把冷汗淋漓的臉,語帶顫音地追問了一句道。
「嗯,應當不假,且看接下來幾日的朝局之變化便可知端倪。」
陸純彥既是已通盤算計過了朝局kěnéng之演化,此際回答起九爺的問話來,自是信心十足得很。
「哦?先生以為這朝局當會有大的變故麼?」
一聽陸純彥這般說法,八爺的眼神立馬便是一亮,緊趕著便出言追問了起來。
「嗯,自古以來,似這等重大更迭要想平穩過渡,向來須得提防重臣生事,今,我朝權最重者無外乎是弘晴此子,再來便是諸位管部、幫辦阿哥們,若是陛下鐵了心要扶三爺上位,動手清除障礙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
陸純彥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神情凝重地道出了朝局演變的最大之kěnéng老爺子將會收權!
「他奶奶個熊的,開府建牙乃是祖宗家法,憑啥要我等為老三那混球讓路,門都沒有,誰敢要爺交權,爺拿大巴掌抽死了去!」
十爺性子糙,屬於一點就著的主兒,這一聽陸純彥如此說法,當即便怒了,猛地一拍几子,氣咻咻地便破口大罵了起來。
「十弟這話說得bucuo,甭管誰要收權,那便是跟所有阿哥一體過不去,乾脆,鬧個大的,看誰敢來收!」
九爺如今可是管著中央銀行這麼個最有油水的地兒,哪肯輕易放手的,緊跟著便附和了十爺一把。
「嗯,此事的關鍵還須得著落在今兒個一案上,要收權麼?那就讓皇阿瑪從老三開始收起好了!」
八爺當然也不願意交出手中的權柄,壓根兒就用不著兩位弟弟鼓動,他已是眼露凶光地咬著牙,恨聲地提議道。
「哈哈哈……,八哥這主意好,今兒個中和殿既是老三那廝負責打理的,出了事,本就該他來擔著,嘿,皇阿瑪不想查,哥幾個偏偏要上本鬧他一傢伙,就不信老三還能穩得住,似他這等貨色都不被奪權,憑啥來收哥幾個的權,就這麼定了!」
十爺就一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這一聽八爺這般說法,當即便樂了,一擊掌,轉怒為喜地大笑了起來。
「嗯,八哥這個主意可行,要鬧就鬧得大一些,看皇阿瑪如何處置了去!」
九爺皺著眉頭盤算了一下,也覺得八爺的主意似乎bucuo,這便緊跟著也表了態。
「先生,您看如何?」
八爺先前所言其實本是出自賭氣的心理,下意識地便說出了口,可這一聽得兩位弟弟齊聲叫好,這才仔細地想了想,心中自也覺得不差,只是茲事體大,他自不敢輕易便下個決斷,這便慎重其事地將wènti又丟給了陸純彥。
「嗯,若是從試應手來說,倒是可行,姑且先這麼定了也好,且先看看陛下又將會有甚反應再行定奪也不遲。」
陸純彥原本擬定的應對之策也正是八爺之所提,此際自不會有甚異議可言,當然了,出于謹慎,他也沒急著就下一步該如何走作出個明確的判斷,畢竟這等奪嫡之事越是到了緊要關頭,便越是須得步步為營,否則的話,一步踏錯,必將身死無地。
「那好,就這麼定了,九弟、十弟且回去傳個話,讓下頭那些狗才們都備好了彈章,明日一早便往宮裡送了去。」
這一聽陸純彥並無異議,八爺可就不再多猶豫了,一擊掌,神情肅殺地便下了最後的決斷……
「咳咳。」
今兒個中和殿發生了如此大的事兒,諸方人等全都緊趕著各歸各府地商議個不休,獨獨四爺算是個例外,出了宮之後,並未即刻回府,而是徑直去了戶部,一派奉公之狀地辦理著公務,磨磨蹭蹭地直到下了班,方才向自家府上趕,一進了門,腳步不停地便去了後院書房,果然見著弘曆正與鄔思道竊竊私語地密議著,四爺見狀,也沒多言,僅僅只是假咳了兩聲。
「孩兒叩見阿瑪。」
這一見四爺已到,弘曆自不敢再端坐著不動,緊趕著便起了身,疾步搶上前去,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坐罷。」
今兒個發生了如此大事,四爺看似穩若泰山,其實心中也是急得不行,別看其裝模作樣地去了戶部,說是辦公,實際上麼,攏共也就批了幾個無關緊要的摺子,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揣測著今日中和殿所發生的事情,之所以沒急著回府,固然有著要裝樣子給旁人看的緣故,更多的則是認定弘曆必然會將此事報與鄔思道知曉,也一準會事先商議個章程出來,至於他自己麼,回府來聽個准信也就是了,正因為此,這一見到弘曆與鄔思道果然都在書房裡呆著,四爺的心還真就篤定得很,叫起的聲音也自平和得很,幾無半點的感情波動,就宛若甚事都不曾發生過一般,說起來還真有些個泰山崩於前而不驚之從容氣度的。
「謝阿瑪隆恩。」
聽得四爺如此吩咐,弘曆自不敢有絲毫的失禮之處,緊趕著謝了恩,起身坐回了原位,身形微躬地作出了一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先生,想必歷兒都已將事情經過解說過了的,小王就不復多言了,而今之局勢已是兇險莫名,不知先生有何教我者?」
四爺本就是來聽結論的,自是不會多費唇舌去扯那些無用的廢話,一上來便直奔了主題。
「呵,王爺耽擱了如此久才歸來,想來該是已看清了今日一事之蹊蹺了罷?」
鄔思道並未直接回答四爺的wènti,而是淡然一笑,一派風輕雲淡狀地反問了一句道。
「嗯,略有所察,唯不詳耳,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四爺早就習慣了鄔思道的議事風格,自不會去計較鄔思道不答反問的不禮之處,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頗為坦誠地再次求教道。
「王爺客氣了,此事說穿了也無甚稀奇可言,能幹出此等忤逆事的,非八爺莫屬,其之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挑起朝廷動盪,以圖起事之時機,此等用心確是險惡,奈何陛下睿智,一個『不查』,便已是輕鬆瓦解了八爺的所有後手,不僅如此,怕是還給陛下留出了個削權之藉口,明兒個的朝局怕是要有大熱鬧了。」
鄔思道這回沒再賣甚關子,淡然地笑了笑,寥寥幾句便將今日一事背後的所有關竅都提點了出來。
「削權?先生此言何解?」
四爺在戶部那頭遷延良久,自是早就對時局有過深入的思考,對於鄔思道之分析,也基本認同,唯一沒能搞懂的便是其所言的「削權」是怎個說頭,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不得其要,不得不慎重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王爺明鑑,陛下是有年歲的人了,再經今日這麼一劫,龍體怕是難免有礙啊,若如此,又豈能不為身後事籌謀一二,今,諸阿哥盤踞朝堂,個個根深蒂固,實非社稷之福啊,雖有著祖制之故,卻也不乏陛下考察諸阿哥之苦心在內,而今,陛下既是已有了決斷,怕是斷然不會再容得此等局面延續下去了,往日裡是礙於祖宗家法,不好斷然處置,今番卻是有了藉口,下起手來,定是狠戾無比,誰敢跳出來攪事者,必遭橫禍無疑!」
說到了事情的關鍵處,鄔思道臉上的淡然笑意早已是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的凝重之色,詳詳細細地將個中蹊蹺處一一剖析了一番。
「這……」
儘管鄔思道沒明言,可卻已是暗示了老爺子命不久遠之事實,四爺自是一聽便懂,只是懂歸懂,要說到應對之道麼,四爺心亂如麻之下,還真就只剩下抓瞎的份兒,木訥了良久之後,這才長出了口大氣,朝著鄔思道便是一拱手,客氣無比地求教道:「依先生看,小王當如何應對方好?」
「陛下之所以要削權,一者是為免一旦龍歸大海之際,諸阿哥擁權造亂,至於其二麼,便是在為三爺上位掃清障礙,既如此,這權便不可輕交,此一點,想必八爺那頭也能算計得到,依其等之心性,想必會起魚死網破之心,矛頭所指必在三爺身上無疑,若是鄔某料得不差的話,明日一早,彈劾三爺者必多如海,用心只有一個,那便是挾三爺今番失察之過以威脅陛下,此算計雖好,卻恐落到了空處,無他,三爺若是主動上本請辭,八爺這一記重拳打空不說,陛下也有了就此拿下八爺之藉口,故,竊以為此番王爺可全力為三爺辯護,若是能保得三爺不被免,陛下也就沒了削權之由頭,即便不能,卻也無妨,王爺此番力挺三爺之忠直當會令陛下格外看重,於將來,亦是好處多多,此某之淺見耳,成與不成,還請王爺自擇好了。」
鄔思道先是將諸方kěnéng之動態剖析了一番,末了,更是給出了個有些匪夷所思的解決之道,當即便令四爺的眉頭就此緊鎖了起來……
第734章 天要黑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