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勒個去的,這隻難纏的老狐狸,還有完沒完啊!
這一見佟老爺子拽著自個兒扯個沒完,弘晴哪還會不明白此老的用心何在,左右不過是不想給三爺開口說正事的機會罷了,心下里自不免有些個悻悻然,然則人老爺子笑臉噓寒問暖,弘晴總不能冷麵想向罷,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強耐著性子,規規矩矩地應答著,只是腦筋卻已是高速運轉了起來,尋找著破局的法子。
「老朽嘗聞小王爺一手棋藝精妙無雙,一時見獵心喜,不知小王爺可肯見教否?」
佟國維一派和藹狀地東拉西扯了好一陣子之後,該扯的天氣之類的廢話也差不多扯盡了,眼瞅著將將無話可說之際,卻猛然話鋒一轉,居然打算邀請弘晴來上一番手談了。
下棋?這時候還下棋,您老有這麼個閒情,小爺可沒那個逸致,嗯?等等,嘗聞?哈,敢情這老爺子跟馬奇是一夥的,這一趟還真就來對了!
弘晴大費周章地部署了那麼一大通,可不是來陪佟老爺子消遣的,這一聽佟國維開口邀戰,自不免有些惱火在心,剛想著不管不顧地捅破局面之際,突然猛醒了一件事弘晴棋藝高明不假,可也就只有馬奇zhidào而已,如今佟國維開口就是嘗聞,那豈不是明擺著是從馬奇處得知的,這裡頭可就有蹊蹺了就馬奇眼下那區區的四品官兒,又不是佟家門下奴才,再者,馬奇與佟家又無甚瓜葛可言,哪kěnéng與位高權重的佟老爺子搭得上話,很顯然,雙方間的聯繫必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
「老大人有邀,小子本不敢不從,奈何如今天時不對,小子實有心而無力也。」
棋,弘晴自然是不奉陪的,可借著這個下棋的提議,卻是不妨緊趕著引出此番前來的主題。
「天時?」
佟國維之所以拉弘晴下棋,本不過是個堵三爺嘴的由頭罷了,倒不是真的棋癮大發,可這一見弘晴小小的人兒居然如此一本正經地提起了「天時」這麼個敏感的字眼,不禁暗自有些好笑,長長的壽眉一挑,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弘晴一番。
「此事說來話長,小子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唯父王可明個中蹊蹺,還請老大人垂詢。」
出風頭的事兒,弘晴一想不希望多做,悶聲發大財才是他的追求,哪怕整件事其實都是他一手策劃出來的,可弘晴卻並不打算搶了自家老爹的風頭,這便話鋒一轉,已將三爺隆重地推了出來。
「哦?」
佟國維其實早就猜到了三爺的來意,之所以如此這般的惺惺作態,本意就是不想與三爺在此時多扯時政罷了,可被弘晴這麼一說,卻又不好再行阻攔了,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
「好叫老大人得知,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京中流言肆虐,言及皇阿瑪將降罪索額圖,昨日便有曹州知府王彬告急文書抵京,說是皇阿瑪的龍舟遇盜劫,沒於河中,今晨,袞袞諸公雲集上書房,商議行止,索大人首上本章,提請宵禁全城,諸公各持己見,眾說紛紜,其間,更有十三、十四二弟因之鬥毆當場,實大為不堪,太子殿下氣憤難平之下,不願再行多議,負氣允了索額圖之請,事遂急矣!」
三爺早就在等著開口的機會了,此際見時機已到,哪管佟國維臉色如何,面色凝重地一拱手,已是自顧自地說開了去。
一聽三爺將話挑明了說,佟國維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但卻並未開口接話,而是瞥了隆科多一眼,暗示了一番。
「那又如何?不過都是些似是而非之流言罷了,似當不得真罷?」
自家老爹有令,隆科多自不敢不從,這便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流言可以殺人!」
隆科多的話實在是有些硬,饒是三爺長袖善舞,也愣是被狠狠地噎了一下,一時間竟沒能及時接上了口去,眼瞅著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氛就要冷了場,弘晴可就顧不得甚出風頭不出風頭的了,小臉一繃,生冷地將隆科多的話語頂了回去。
「說得好!」
隆科多本是提防著三爺的反駁,卻沒想到站出來的卻是小不點的弘晴,他一大人,總不好跟一小屁孩一般見識罷,登時就被憋得個面紅耳赤不已,還沒等其反應過來,卻聽後堂一個洪亮的聲音陡然響起。
「兒臣叩見皇阿瑪!」
隨著聲音的響起,後堂處轉出了三人,當先一精神抖擻的威嚴中年赫然竟是傳言遇盜失蹤的康熙老爺子,另兩人則是明珠與高士奇,一見三人行來,滿屋人等皆驚而起身,至於三爺已是滿臉通紅地一個撲地,納頭便拜不已。
靠啊,老爺子竟然已回到了京師,我勒個去的,瞧這齣戲唱的!
弘晴之所以通過李敏銓的嘴鼓動自家老爹來佟府,本是想著佟國維很有kěnéng會是康熙老爺子布下的暗手,卻萬萬沒想到老爺子居然親身在此,這一驚之下,當真後背冷汗狂涌不已,目瞪口呆之下,竟忘了要大禮參拜。
「晴兒,來,到皇瑪法這兒來。」
康熙老爺子沒管眾人的磕頭,大步走到上首,一撩起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看了眼兀自沒回過神來的弘晴,突地展顏一笑,招了招手,煞是和藹地開了口。
「孫兒給皇瑪法請安了。」
驚歸驚,禮數卻是萬萬不能有失的,這一聽老爺子召喚,弘晴趕忙搶上前去,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問安。
「嗯,都起來罷。」
康熙老爺子很是慈愛地看了弘晴一眼,虛抬了下手,叫了起。
「兒臣(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發了話,眾人自是都不敢有違,齊齊謝恩不迭,而後各自起了身,自覺無比地左右一分,盡皆垂手而立。
「晴兒bucuo,朕心甚喜。」
老爺子一捋胸前的長須,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弘晴好一陣子,見弘晴舉止落落大方,自是甚為滿意,這便出言誇獎了其一句道。
「皇瑪法謬讚了,孫兒只是行本分事耳。」
老爺子說得倒是和藹,可心中有鬼的弘晴卻是不免有些發虛,一時間也弄不明白老爺子所言的bucuo究竟是怎個bucuo法,好在城府深,倒也沒露出甚破綻來,只是面帶謙遜之色地拱手應答了一句道。
「本分麼?呵,爾能知本分,便是好事一件,可有些人卻是連本分都忘了,朕倒要看看這些人等究竟能鬧出甚么蛾子來!」
弘晴不提「本分」二字還好,這一提之下,老爺子的臉色可就冷峻了起來,話也說得寒氣四溢,登時便令滿廳堂的人都站不住腳了,盡皆又都跪在了地上。
「皇阿瑪息怒,兒臣等實不敢無禮非法。」
老爺子儘管不是大發雷霆,可神態絕對不善,溢出的寒氣可謂是逼人已極,然則胤祉不單不驚,反倒是暗喜不已,一邊磕頭告罪,一邊暗自尋思著如何藉此機會給哥幾個全都上上眼藥。
得,老爹啊老爹,您老就別瞎折騰了,老爺子的眼睛裡可容不得沙子,您說得越多,麻煩一準越大!
大半年相處下來,弘晴對自家老爹的品性已是了解得差不多了,只一看其閃爍不定的眼神,便已猜知其心裡頭究竟在盤算些甚子,心中自是叫苦不迭,不為別的,只因康熙老爺子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告刁狀?後果就是自個兒也得跟著吃掛落,當真是損人不利己,簡直就是自殺之舉措,弘晴可不想自己耗費了如此多心力才贏得的大好局面就這麼被三爺幾句話全都毀了去。
「皇瑪法,您消消氣,您能平安歸來,便是兒孫們最大的福氣。」
弘晴可不敢讓自家老爹將底給泄了出來,趕忙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你這小鬼頭,嘴兒都蘸了蜜了,不過麼,這馬屁話皇瑪法很是受用,罷了,都起來罷。」
被弘晴這麼一打岔,三爺的刁狀自是告不下去了,而老爺子自然也不好再發作,這便展顏一笑,伸手賞了弘晴一個不輕不重的板栗,便即叫了起。
「兒臣(臣等)謝主隆恩!」
眼瞅著醞釀了好一陣子的刁狀就這麼胎死腹中,三爺心中自不免有些個悻悻然,可也不敢再在此際節外生枝,也就只能是強按住心中的躁動,領頭謝了恩,垂手站到了一旁。
「老三,你能尋到此處,想來是用了心的,說罷,你打算如何做了去?」
還沒等三爺緩過氣來,老爺子已是眼睛一眯,銳利如刀般的視線已掃在了其身上,語意不明地發問道。
老爹,撐住了,這等大hǎode表現機會若是抓不住,您老也就可以回家洗洗睡了去了!
這一聽老爺子如此問法,弘晴可就不免緊張了起來,不為別的,只因弘晴已是聽出了老爺子的未盡之言,那便是三爺若是說得合理,這樁平亂的案子之處置權十有八九就要著落在三爺的身上,這可是偌大的功勞啊,旁人求都求不來,當然了,若是說得不成,好事也就長翅膀飛了,不僅如此,還會給老爺子留下個不堪大用的印象,那後果可不是耍的,有鑑於此,弘晴真恨不得跳出來替三爺應答上一番,奈何想歸想,做卻是不kěnéng這麼做了去,他也就只能是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家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