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一年三月中旬,老爺子巡幸五台山歸來,匆匆處理了一些積壓的政務之後,又於四月初,親自護送皇太后去了熱河,只是此番老爺子不再是輕車簡從,而是將太子胤礽一併帶了去,隨行的還有佟國維等一干大學士,至於其它阿哥麼,則盡皆留在了京師。
老爺子這麼一走,沒了王蜂的阿哥們自是樂得清閒,全都各忙乎各的去了,上書房裡自也就為之一空,便是連老十五、老十六這兩個最小的阿哥也時不時地溜了號,每日裡還能堅持到課的也就只剩下了弘晴一人。
好學不倦?有那麼一點,但絕不會多,實際上,對於儒學之道,弘晴一向不甚以為然,然則這並不影響其認真學習的態度,只因他很清楚的是要想在這個時代混得滋潤,光有錢還不行,還得在學術上有幾把刷子,而今能有如此多的飽學之士為師,還是免費教學,這等好事自沒理由錯過了去,當然了,這並不是弘晴如此好學的根本緣由,真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到如今為止,他還沒能真正在上書房站穩腳跟,尚不到可以隨意的時候。
朝局看起來一派平靜,至少老爺子不在京師時是如此,可實際上卻不然,儘管弘晴並不清楚朝中的動態究竟如何,可一見自家老爹那幾乎每天都是陰沉的臉色,用不著去問,弘晴也zhidào自家老爹的日子不好過,哪怕太子都已被老爺子帶走了,這等情形也無甚改觀,弘晴自不敢在此際留下甚可供人拿捏的把柄,再說了,如今「麒麟商號」那頭尚在籌備階段,又有著陳掌柜去操持,弘晴也無甚可不放心的,老老實實地上著學也就是了。
嗯,這廝咋跑來了?
天將五月,暴雨如注,然則弘晴卻並不曾因此而曠了課,一大早便來到了上書房,只是方才進門,入眼就見空蕩蕩的書房中,久已不露面的老十四赫然已坐在了其中,不由地便是一愣。
「小侄給十四叔請安了。」
雖搞不懂老十四冷不丁出現在此的緣由,可弘晴卻是一點都不敢怠慢了去,臉上飛快地浮起了一層燦爛的笑容,疾步搶上前去,規規矩矩地大禮參拜不迭。
「得得得,晴哥兒,就別來這一套了,坐罷。」
對著弘晴的見禮,胤禎大大咧咧地一擺手,假作不悅地笑罵道。
「謝十四叔賜坐。」
老十四是長輩,他可以隨意,弘晴卻是不敢大意了去,也沒管老十四這套近乎的語氣有多親近,笑呵呵地全了禮之後,這才坐了下來。
「我說晴哥兒你好不地道啊,有了好事,也不招呼你十四叔一把,怎地,是瞧你十四叔不起麼?」
這一見弘晴禮數雖是周全無比,可顯然是透著股疏遠的意思,胤禎可就有些不樂意了,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便出言責問了起來。
嗯,好事?莫非說的是「麒麟商號」麼,這廝想作甚來著?
弘晴早就知曉面前這位主兒是何等樣人,自不會被其那看似大大咧咧的表面所迷惑,心中一動,警惕之心已是大起了,然則面上卻是作出了一副訝異狀地瞪大了眼,茫然地一攤手道:「十四叔這是說哪的話,小侄怎越聽越是糊塗了。」
「得,你就裝吧,商號都搞起來了,也不跟十四叔說一聲,咋地,是嫌十四叔窮呢,還是你阿瑪不讓啊?」
胤禎乃是有目的而來,自然不會被弘晴如此簡單地便糊弄了過去,兩眼一瞪,作出一副生氣的樣子,索性將話挑明了來講。
呵呵,這廝果然精明過人,前一句是打埋伏,想問的怕是後一句罷!
「麒麟商號」一事,弘晴並未多方掩飾,實際上,就他現在這麼點實力,想做到人不知鬼不覺斷無一絲的kěnéng性,正因為此,他對老十四能查到「麒麟商號」一事,並不感到奇怪,心思只一轉,便已猜出了胤禎的來意,無外乎是想打探一下商號的底細罷了「麒麟商號「規模雖小,可卻牽扯卻大,不止是老十五、老十六兩位小阿哥身在其中,更有著誠郡王這麼個當紅阿哥在內,自由不得八爺黨不為之緊張的,在不明所以之下,自然是得找弘晴這個正主兒打探上一番,毫無疑問,與弘晴頗有「交情」的老十四自然就是最佳的出馬之人選了的。
「天地良心,十四叔,您這可是冤死小侄了,攏共就三千兩的小生意,您老能看得上麼?也就是小侄這等無用之人才玩玩罷了,您真要,全拿去就是了。」
搞清了胤禎的目的之後,剩下的戲碼自然也就好演了,但見弘晴小臉一皺,苦兮兮地一攤手,立馬叫起了撞天屈。
「嘿,晴哥兒別急啊,十四叔也就是隨便說說罷了,得,不扯這事了還不成麼?」
胤禎擔心的只是老三那兒有甚不良企圖,這一聽就只是幾個小傢伙在那兒胡折騰,自是不會再放在心上,此際見弘晴一派將將落淚狀,自不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趕忙出言安撫了一句道。
不扯了?嘿,好你個老十四,得了便宜就想賣乖,門都沒有!
弘晴素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此際無端端地被老十四折騰了一把,哪有不緊趕著撈回來的理兒,心思一動,已然有了個主意,眼珠子微微一轉,長吁了口氣道:「十四叔,不是小侄無禮,哎,這話可不能隨便說的,好在皇瑪法不在京,若是讓皇瑪法zhidào了,小侄還活不活啊,別說皇瑪法了,就是太子殿下zhidào了,那也不知該生出多少的事端來,還好,皇瑪法此次將太子殿下一併帶了去,小侄總算是能逃過一劫的。」
「扯,就你那麼點小生意,別說太子殿下了,就是皇阿瑪下知曉了,也不過就是一笑而已。」
祖訓倒是規定了旗人不能經商這麼一條,可實際上執行起來,卻是管下不管上,所有大一些的阿哥,又有哪一個沒在私底下玩經商的把戲的,不說旁人,胤禎自己就有個規模不大的商號,當然了,掛的是旁人的名,故此,對弘晴的擔心,他自是毫不客氣地呲之以鼻了的。
「呵呵,但願如十四叔吉言了,啊,對了,據說太子殿下走到德州就病了,皇瑪法還專程將索額圖、索大人專程從京師招了去,說是陪侍,小侄倒是奇怪了,索大人又不懂醫術,這陪侍……,啊,沒啥,沒啥。」
弘晴貌似講笑話一般地扯著,只是扯到末了,又像是自覺失了言,緊趕著打了個哈哈,欲蓋彌彰地窮掩飾著。
「嗯?你是說……」
正所謂響鼓不用重錘,胤禎本就是個機靈人,被弘晴這麼一提點,瞬間便想到了一種kěnéng性,臉色瞬間便是一白。
「小侄不懂事,就瞎扯,瞎扯罷了,十四叔切莫放在心上,呵呵,今兒個雨還真大啊,好雨,好雨啊。」
一見胤禎已上了鉤,弘晴自然不打算再在此事上多糾纏,嘻嘻哈哈地敷衍著,愣是沒半句實話。
「轟隆……」
胤禎此際可沒心思去聽弘晴的廢話了,臉色陰晴不定地思索著,正自恍惚間,一個霹靂驟然炸響,胤禎一驚之下,霍然站了起來,也沒跟弘晴打聲招呼,急匆匆地便竄出了書房……